致爱

　　第二天开始上了一整天课的黎清棠伸了伸懒腰，望着窗外的夕阳，嘴角勾起了一摸疲惫的笑容，今天季云舟上课的内容依旧有难度，而她又没回答上来被季云舟当堂批评了，她想着一会去办公室该怎么跟季云舟解释。正想着林慕雪拍了拍黎清棠的肩膀
　　“嘿，清棠一起回家吧”
　　“不了，你先回去吧，我想在教室作一会作业晚点回去给你发消息”
　　“好吧那晚上见啦”林慕雪露出了一抹狡猾的笑容，两个酒窝在她脸上像是两朵绽开的花瓣十分好看。
　　跟林慕雪道别完的黎清棠抱着一堆作业本走向了季云舟办公室。
　　“季老师。”
　　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没散尽的拘谨。黎清棠背着半旧的双肩包站在那里，校服领口别着的值日生徽章还没摘，边角磨得有些发白。她怀里抱着本数学练习册，封面被手指摩挲得发皱，露出底下“高一（3）班”的红色印章。
　　“进来吧。”季云舟拉开对面的椅子，金属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轻响，“今天讲三角函数的图像变换，把上周的错题本拿出来。”
　　女孩应声坐下，背包滑落在脚边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角的试卷哗啦啦翻页。她低头在书包里翻找，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尾沾着片不知从哪里蹭来的银杏叶。季云舟的目光落在她攥着练习册的手上——指节泛白，指甲修剪得很短，虎口处有块淡淡的铅笔印。
　　“这里。”黎清棠把本子推过来，指尖点着一道用红笔圈住的题，“辅助角公式总是记错，还有这个图像平移，每次都搞反左右方向。”

　　季云舟俯身看去，纸面干净得几乎没有涂改，只有在错误步骤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他拿起红笔，笔帽在指间转了半圈：“先看这个函数，y=sin(2x+π/3)，想变成y=sin2x，应该怎么移？”
　　“左加右减……”黎清棠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在桌沿无意识地抠着，“所以是向右移π/6？”
　　“为什么是π/6？”季云舟在草稿纸上画了条坐标轴，笔尖顿在原点，“括号里的2x+π/3可以写成2(x+π/6)，平移的时候要看x本身的变化。”
　　夕阳又沉下去些，把他的影子投在纸上，和女孩的影子挨在一起。黎清棠忽然抬头，视线撞进他握着笔的手——那是双很干净的手，虎口处有道浅疤，据说是大学时做模型不小心划的。她猛地低下头，耳尖泛起薄红，连带着声音都发飘：“那……辅助角公式呢？”
　　“a sinx + b cosx = √(a??+b??) sin(x+φ)，这个φ的取值很重要。”季云舟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就像这道题，a=3，b=4，所以√(3??+4??)=5，φ的正切值是4/3，但因为sinφ和cosφ都是正的，所以φ在第一象限……”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廊里的灯次第亮起，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黎清棠的笔在笔记本上跟着写，心思却总被窗外的动静勾走——三楼的物理老师抱着实验器材走过，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笑，还有不知哪个办公室传来的打印机嗡鸣。
　　“这里听懂了吗？”季云舟忽然停下笔，他低下头俯身望着黎清棠。
　　女孩慌忙点头，抬头望向他，被夕阳笼罩着的办公室两个人抬头望向彼此此时此刻的眼里只有对方。黎清棠脸刷的一红心里像踹了小鹿一样乱撞，她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他看着那点墨迹，忽然笑了：“上周让你背的诱导公式，现在默写一下。”
　　黎清棠的脸瞬间涨红，捏着笔的手开始发颤。那些公式像调皮的小鱼，明明早上还在脑子里游来游去，此刻却一条也抓不住。她咬着下唇，半天只写出“sin(π/2 - x) = cosx”，后面的空位像张咧着嘴的笑脸。
　　“看来是没背。”季云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把自己的教案推过去，“这里有总结好的表格，抄三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办公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黎清棠低着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粉笔灰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改试卷，眉头微蹙，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桌角的玻璃杯里泡着菊花茶，花瓣舒展开来，浮在水面上打转。
　　季老师，”她忽然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您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啊？你上课每次都很凶，可现在你一点都不凶”
　　季云舟抬了抬眼，看着女孩娇美的脸庞愣了一下指节敲了敲玻璃杯：“还不是你们这群小家伙，天天能把我气出火来。，上课不凶一点怎么能治得住你们让你们好好听课”
　　黎清棠“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还在微微抖动。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自己也跟着松了眉,她这才注意到，他说话时尾音有点沙哑。上周一天两节课，他站在讲台上讲了整整八十分钟，又要给学生布置学校分布的任务，结束时声音都快劈了。那天她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拿着保温杯猛灌水，喉结上下滚动，心里忽然有点发紧。
　　“抄完了。”黎清棠把抄好的公式递过去，纸上的字迹比平时工整了许多。
　　季云舟接过来看了看，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不错，明天记得背。再做道题巩固一下。”他从试卷堆里抽出张复印纸，“这道三角函数的应用题，你试试。”
　　题目是关于摩天轮的高度变化，需要用正弦函数建模。黎清棠盯着“每分钟旋转1.5圈”这个条件，手指在计算器上按来按去。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办公室的灯把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连空气中的粉笔灰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期应该是40秒吧？”她试探着问，“因为1.5圈是90秒，所以一圈是60秒？不对……”

　　季云舟没说话，只是把她的计算器拿过来，重新按了一遍：“1.5圈/分钟，所以周期是60÷1.5=40秒，没错。然后角速度ω=2π/T=π/20 rad/s。”
　　他的手指在计算器上跳跃，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黎清棠看着那双手，忽然想起初中时的数学老师，总是用戒尺敲着黑板喊“注意听讲”，而季云舟从来不会。季云舟的凶只争对上课时的她，而下课给他补课在她走神时轻轻敲敲桌子，或者讲个冷笑话——比如“为什么数学书总是很忧郁？因为它有太多的问题”。
　　“高度h(t)=50 - 45cos(π/20 t)，对吗？”她写出最后的表达式，笔尖悬在纸上，等着他的评判。
　　季云舟点点头，在等号后面画了个勾：“不错，步骤很完整。今天就到这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黎清棠收拾书包时，发现他把那道摩天轮的题折了起来，夹在她的练习册里。走廊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几盏，昏昏暗暗的像打翻的墨水瓶。她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季云舟正站在办公桌前整理试卷，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季老师再见。”
　　“再见。”他抬起头，手里还捏着那支红笔，“路上慢点。”
　　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季云舟才坐下揉了揉眉心。桌角的菊花茶已经凉了，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拿起黎清棠的错题本，最后一页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摩天轮，舱位上写着“3班”两个字，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可季云舟不知道的是回家后的黎清棠彻夜难免，她满脑子都是季云舟给她讲课时的背影以及笑起来的画面就连上课凶她时也格外好看，黎清棠赶紧摇了摇头甩掉这个想法，他可是自己的老师这样是不道德的。第二天早上早读课的琅琅书声刚歇，季云舟抱着一摞座位表走进教室时，讲台下掀起一阵细碎的骚动。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玻璃，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黎清棠的指尖在数学课本的三角函数图像上轻轻点着，耳尖却不由自主地往讲台方向凑。
　　“今天调整座位。”季云舟把座位表往讲台上一放，白色的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袖口，“结合各科均衡性调整，念到名字的同学搬好东西到新位置。”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黎清棠攥着笔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掌心——她上周的数学成绩不及格，总排名在班里末尾晃荡，大概率还是在原来的第三排。身后传来同桌张昊的嘟囔：“千万别让我跟李浩然坐，他上课总抖腿。”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后排的男生们正挤眉弄眼地交换眼神，前排的女生们则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季云舟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座位表上，拿起红笔圈了个名字。

　　“秦时安，第一排靠窗。”
　　教室里发出低低的惊叹。秦时安是班里公认的学神，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这所高中，上周单元测验甚至拿了满分。更难得的是他从不偏科，据说钢琴还过了十级，是老师办公室里常客，却总独来独往，像株生长在角落的兰草，安静却自带锋芒，最重要的是他长相清秀皮肤白净，虽然瘦弱但看着十分精神，开学没多久就有小女生给他写信。
　　黎清棠看见琴时安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校服永远熨得笔挺，背着个极简的黑色双肩包，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她走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放下书包时动作轻得几乎没声音，然后拿出课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一拂，便翻开到早读的内容。
　　“黎清棠。”
　　突然被叫到名字，黎清棠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她感觉脸颊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磨白的帆布鞋：“到。”
　　“秦时安旁边。”季云舟的声音平稳无波，红笔在座位表上又圈了一下，“你们俩互相带动，清棠多请教数学，时安也可以看看清棠的语文笔记。”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教室里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黎清棠愣在原地，手里的课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琴时安成为同桌——那个永远冷静自持，连作业本都写得像印刷体的学神。
　　“快去啊。”林慕雪推了推她的胳膊，“跟秦时安坐多好，数学难题不愁了。”黎清棠捡起课本，抱着自己的文具袋往前排挪。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琴时安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垂着眼帘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直线。
　　“不好意思，我放东西了。”黎清棠的声音细若蚊蚋，小心翼翼地把书包塞进桌肚，课桌轻微的晃动让琴时安放在桌角的笔袋挪了半寸。
　　秦时安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是双很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点疏离的清冷：“没关系。”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柔和些，尾音微微上扬，像风吹过琴弦。
　　黎清棠的心莫名安定了些，刚想再说点什么，季云舟已经开始讲新的座位安排。她赶紧坐直身体，拿出笔记本准备记笔记，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瞟——琴时安的笔记本是烫金封面的硬壳本，字迹娟秀工整，连批注的符号都排列得整整齐齐。
　　而不出意外林慕雪也被分配到了黎清棠后面的位置，林慕雪搬着一堆东西想放到自己桌上时，突然秦时安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我来帮你吧你东西多”说着拿过了林慕雪手里的东西帮她放在桌上，林慕雪愣住了望着秦时安那张干净的脸蛋顿时小鹿乱撞，
　　“清棠！你新同桌也太好看了吧！”林慕雪把下巴搁在黎清棠的椅背上，对着黎清棠小声说声音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琴时安的侧影，“皮肤白得像牛奶，睫毛比我的假睫毛还长，这是什么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学霸啊？”黎清棠正低头把公式表塞进课本，闻言无奈地回头：
　　“他叫秦时安，数学超好的。你刚被季老师安排到这儿，安分点。”
　　“安分？遇到这么神仙的同桌邻居，怎么安分得了！”林慕雪眨了眨眼，伸手轻轻碰了碰琴时安的校服衣角，“同学你好呀，我叫林慕雪，是清棠的闺蜜，以后就坐在你后面啦，请多指教！”
　　秦时安正在整理试卷的手顿了顿，转过头来。午后的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尾，把那点疏离的清冷冲淡了些，却依旧带着种淡淡的距离感。“你好。”她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石，清润却不黏腻，说完便转了回去，继续用红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
　　林慕雪却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凑近黎清棠的耳朵：“她说话好好听！跟广播站的播音员似的！”她的马尾辫随着兴奋的晃动扫过黎清棠的后颈，带着股橘子汽水的香味——那是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

　　黎清棠拍开她的手：“快坐好，季老师还在讲台呢。下课铃一响，林慕雪立刻像只脱缰的小兽，从座位上弹起来，手里拿着本语文笔记本凑到琴时安旁边：“时安同学，这篇文言文我有几个地方看不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秦时安刚要收拾东西的手停住，接过笔记本看了看。“这几个是通假字，”她指着“共其乏困”里的“共”，“通‘供’，供给的意思。还有这个‘说’，在这里读yuè，通‘悦’……”
　　他讲得认真，林慕雪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落在琴时安握着笔记本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涂任何指甲油，却比她见过的所有美甲都好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交叠的书页上，能闻到琴时安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点不知名的草木气息。
　　“听懂了吗？”秦时安讲完，抬头看向她。
　　“啊？哦！听懂了！”林慕雪慌忙点头，脸颊有点发烫，“时安你太厉害了，不光数学好，语文也这么牛！”
　　秦时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把笔记本递还给她，起身准备去接水。
　　“我帮你接吧！”林慕雪像只敏捷的小松鼠，一把抢过琴时安放在桌角的水杯，“你喜欢喝凉的还是热的？要不要加柠檬？我抽屉里有！”

　　“常温就好，谢谢。”秦时安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刚才多了丝温度。
　　看着林慕雪欢快地跑向饮水机的背影，黎清棠忍不住对秦时安说：“慕雪她就是这样，性格太跳脱了，你别介意。”
　　琴时安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几个女生在树下跳皮筋，笑声顺着风飘进教室。
　　“挺好的。”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很有活力。”
　　黎清棠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琴时安评价别人。她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冷淡的学神，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接近。
　　林慕雪端着水杯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琴时安桌角：“刚好的温度，你尝尝？”琴时安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谢谢。”
　　这声谢谢让林慕雪的心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回到自己座位，拉着黎清棠的胳膊激动地说：“她跟我说谢谢了！她对我笑了！清棠，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她。”
　　而此时的黎清棠根本无暇管林慕雪的心事，她满脑子都是下节课季云舟的数学课，季云舟又抽他回答问题怎么办。
　　第二节数学课的预备铃刚响过，黎清棠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九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数学课本上投下刺眼的光斑，那些用红笔标注的三角函数图像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一条条缠在心头的藤蔓。她偷偷瞟了眼旁边的秦时安，对方正低头演算着什么，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平静。
　　“昨天讲的二倍角公式，我们先复习一下。”季云舟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带着粉笔灰特有的干燥感。他拿起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cos2α=?”，转身时，目光扫过全班，最终定格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黎清棠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昨天补课的内容她回去后看了半夜，可那些公式像活蹦乱跳的泥鳅，怎么也抓不住。辅助角公式的变形还没理清，二倍角的三种表达式更是搅成了一团乱麻。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翻书，指节却把书页捏出了褶皱。
　　“黎清棠，你来回答。”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黎清棠猛地抬起头，对上季云舟平静的目光。全班同学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刺得她脸颊发烫。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昨天季云舟在办公室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和他略带沙哑的讲解声。
　　“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把一张写着字的草稿纸推到她手边。黎清棠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熟悉的娟秀字迹——“cos2α=cos??α-sin??α=2cos??α-1=1-2sin??α”。是琴时安。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指尖触到草稿纸的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凭着本能，她照着那些字念了出来，声音发飘，连自己都听得出底气不足。念完后，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敢看季云舟的眼睛。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吊扇转动的嗡嗡声。黎清棠能感觉到季云舟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那目光里似乎带着点探究，让她浑身不自在。
　　“嗯。”季云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又写下一道题，“那用这个公式解决这道题，黎清棠，你上来做一下。”
　　题目是用二倍角公式化简表达式，看起来和昨天补课时讲的例题很像，可黎清棠的脑子已经完全僵住了。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周围传来同学的窃窃私语，前排的女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担忧。
　　“去吧。”季云舟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平静无波。
　　黎清棠攥紧了衣角，一步一步朝讲台走去。脚下的地板像在晃动，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黑板上的字迹在眼前模糊成一团白色的光晕。她看到季云舟站在讲台一侧，手里还捏着那根白色的粉笔，袖口沾着点点粉笔灰。
　　还有两步就到讲台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像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黎清棠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她想抓住什么，可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最终重重地摔在讲台发出沉闷的响声。
　　“清棠！”
　　一声惊呼从后排传来，是林慕雪。黎清棠感觉不到疼，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嗡嗡作响。她的双目紧紧闭着，头歪向一侧，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曲，像折翼的蝶。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她怎么了？”
　　“快叫老师啊！”
　　“是不是晕倒了？”
　　林慕雪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拨开人群就想往前冲，却被前面的秦时安拉住了。“别慌，让季老师看看！”季云舟几乎是在黎清棠倒下的瞬间就冲了过去。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看到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和紧闭的双眼。“黎清棠？”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伸手想把她扶起来，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声音：“没事……我没事……”
　　可当季云舟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时，她的身体却像一摊软泥，毫无力气地又倒了下去，恰好靠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带着少女特有的淡淡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那是低血糖常有的气息。
　　“别动。”
　　季云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黎清棠打横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像一片羽毛，头软软地歪在他的胸口，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手腕。双手无力地垂着，指尖偶尔轻轻颤动一下，双眼依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
　　“黎清棠？醒醒？”季云舟又喊了两声，怀里的人却毫无反应，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抱着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学生们，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剩下的时间做练习册第38页，下课我检查。秦时安，你维持一下纪律。”说完，他抱着黎清棠快步走出教室，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议论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怀里人微弱的呼吸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季云舟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一股奇怪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赶紧甩了甩头，把这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加快脚步走向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虚掩着，校医正在整理药品。看到季云舟抱着一个学生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怎么了这是？”

　　“刚才在课堂上晕倒了，您看看。”季云舟把黎清棠轻轻放在病床上。
　　校医拿出听诊器，又测了血压，眉头渐渐舒展开：“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加上可能有点紧张过度。让她躺会儿，喝点糖水就没事了。”
　　季云舟松了口气，接过校医递来的葡萄糖水，坐在病床边看着黎清棠。她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窗户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安静又脆弱。他就这样坐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门被轻轻推开，秦时安和林慕雪走了进来，林慕雪手里拿着一个面包，看到病床上的黎清棠，眼圈一下子红了：“清棠怎么样了？”
　　“校医说低血糖，没事了。”季云舟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黎清棠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还有点迷茫，眨了好几下才看清周围的人。当看到林慕雪担忧的脸和琴时安关切的目光，还有班主任熟悉的身影时，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挣扎着想坐起来。
　　“慢点，别急着起来。”季老师连忙按住她，“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黎清棠摇了摇头，声音还有点虚弱：“好多了……老师，谢谢季老师……”她的目光扫过季云舟，想起刚才在课堂上的事，还有自己晕倒的窘迫，头埋得更低了。
　　林慕雪把面包递过去：“快吃点东西，校医说你低血糖。”
　　秦时安也递过一瓶温水：“喝点水。”
　　看着围在床边的几个人，黎清棠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刚才的眩晕和恐惧渐渐散去。她咬了口面包，抬起头，正好对上季云舟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丝淡淡的关切，像午后的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面包，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病床的白色床单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金粉。
　　季云舟看着她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那点奇怪的情绪又冒了出来，但这次，他没有再刻意压制。或许，有些改变，本就该顺其自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