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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喉间的银链像一道冰线,又像一道即将燃起的火线,勒进皮肤。那块翡翠死死抵在喉结下方,随着我艰难的吞咽动作,传来清晰的压迫感。棺木冰冷的硬木质感透过薄薄一层衬衫,硌着我的胸膛,与身后程砚滚烫的、紧贴着我后背的躯体形成残酷的对比。
灵堂里死寂一片,只有长明灯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粗重混乱的呼吸。檀香的味道混合着棺木的冷香,还有程砚身上那股熟悉的、此刻却带着绝对侵略性的气息,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缚住。
“放开……”我艰难地挤出声音,因为喉部的压迫而嘶哑变形。
掐在我后颈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重了几分,迫使我整张脸都埋在棺盖冰冷光滑的表面。视线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无限放大。我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能听到他压抑在我耳边的、同样不稳的呼吸。
“放开?”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弄,“沈绎,你还没明白吗?”
他微微松开了些许勒紧银链的力道,让我得以喘过一口气,但那只手依旧牢牢掌控着我的后颈,像是捏住一只猎物的猫。
“沈巍山死了,”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扎进我的耳膜,“他给你的‘狗链’,现在在我手里。你觉得,我会放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不是因为父亲的死,而是因为程砚话里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占有和……恨意?或者,是比恨更复杂的东西。
“你想怎么样?”我咬着牙,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可笑的镇定,尽管身体因为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而微微发抖。
“想怎么样?”他重复着,另一只空着的手缓缓滑下,隔着西装布料,抚过我的脊梁骨,一节一节,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他把你宠坏了,沈绎。挥霍无度,任性妄为,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后腰,猛地收紧,几乎要掐断我的骨头。我痛得闷哼一声。
“现在,该有人教教你规矩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松开了钳制。我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勉强用手撑住冰冷的棺木边缘才稳住身体。脖颈上,那条银链依旧挂着,翡翠坠子贴着皮肤,冰凉刺骨。
我急促地喘息着,回头看他。
程砚站在一步开外,昏黄的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刚才因动作而微皱的西装袖口,那块百达翡丽重新露了出来,冷静地昭示着时间仍在流动。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冷,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的暗潮尚未完全平息。
“明天早上,律师会宣读遗嘱。”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在这之前,你最好安分待在家里。”
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出了灵堂。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隐约的人声,也仿佛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关在了这方死寂的空间里。
我独自一人,站在父亲的棺椁前,脖颈上套着那条原本属于程砚的、拴着翡翠的银链。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一路蔓延,但在这恐惧的深处,却有一丝诡异的、被点燃的火苗,灼烧着四肢百骸。
他不再是那个沉默跟在我身后的影子了。
沈巍山死了,封印解除。蛰伏的猛兽,亮出了獠牙。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老宅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刺得眼睛生疼。喉咙依旧残留着被勒紧的不适感,我抬手摸去,指尖触到那抹冰凉的银链和翡翠。
它不是梦。
床头放着一套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和我昨天穿的那套款式相近,但面料更挺括,品牌是Kiton,和程砚常穿的那个一样。旁边还放着一块腕表,百达翡丽,Ref. 5711,钢款,不像他戴的那块复杂,但价值不菲。
这是他准备的。
一种屈辱感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他连我穿什么,戴什么,都要掌控。
洗漱,换上他准备的衣服,戴上那块表。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脖颈上,那根细细的银链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像一个无声的标记。
下楼来到餐厅。长条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中式西式都有,精致得如同酒店自助。程砚已经坐在主位——那是以前父亲坐的位置。他穿着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打着领带,正在看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我全身,最后落在我脖颈间那若隐若现的银链上,停留了一瞬。
“坐。”他示意我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
我沉默地坐下,佣人立刻上前为我布菜。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我拿起银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食不知味。
“吃完去书房,李律师九点到。”他放下平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地吩咐。
我没应声,只是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九点整,我和程砚坐在了书房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两侧。李律师是沈家的御用律师,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他面前放着厚厚的文件夹。
“沈先生,程先生。”李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恭敬中带着谨慎,“根据沈巍山先生的遗嘱,现在由我向二位宣读。”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遗嘱的内容并不出人意料。沈家庞大的资产,包括集团股份、不动产、海外投资,大部分由我继承,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附加条件——在我年满三十岁之前,或者说,在我被认定具备完全掌控能力之前,所有这些资产,由程砚代为管理和运营,他拥有绝对的决策权。
而程砚本人,获得了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及沈巍山私人收藏的一部分古董和艺术品。
李律师念完,合上文件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们的神色。
我猛地看向程砚。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知晓一切。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父亲那样倚重他,甚至……忌惮他。
“也就是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在三十岁之前,我名下的所有东西,实际上都是他说了算?”
李律师略显尴尬地点头:“从法律意义上讲,是的,沈绎少爷。程先生是您的监护人,也是资产受托人。”
监护人。
受托人。
这两个词像两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我成了需要被“监护”的对象,而监护人,是那个昨晚将我按在父亲棺木上、给我套上项圈的男人。
程砚站起身,走到书桌后,那是父亲惯常坐的位置。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一支万宝龙传承系列钢笔,在指尖随意地把玩着。
“李律师,辛苦。”他对律师说道,语气是上位者的从容,“后续的法律文件,我会让助理跟进。”
“是,程先生。”李律师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了书房。
门被关上。
书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程砚将钢笔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他抬眸,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听到了?”他问。
我死死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绕过书桌,一步步朝我走来。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
他在我面前站定,垂眸,看着我脖颈上的银链。
“现在,”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冰凉的翡翠,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亲昵,声音低沉而清晰,“连法律都站在我这边了,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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