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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爱的迷途(3)
第三章热面包大海送温暖,织围巾丽容报多情
秋风吹得急,像个裹着凉意的赶路者,没等夏末最后:一丝热气散尽,就“呼呼”地撞进了向阳巷。巷口的梧桐树叶子一天天染成浅黄,风一掠,就簌簌往下落,铺在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成了秋夜里唯一的动静。转眼秋天过去,冬天说来就来。林大海住的301室在筒子楼三层最里头,朝北的窗户玻璃裂了一道缝,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一入夜,寒风还是“呜呜”地从那缝里钻进来,混着楼道里飘来的煤烟味,冻得他缩在被子里直哆嗦,连露在外面的鼻尖都冰得发麻。
这天林大海临时帮车间赶了批急活,下班时已近傍晚六点。机械厂忙着年前订单,车间里的人连轴转,机油味混着铁屑味飘在空气里,吸一口都觉得呛。他负责给机床上油,一双手浸满黑油污,在水龙头下搓了三遍,用肥皂蹭得指缝发白,还是留着印子,连指甲缝里都嵌着黑。下班路过食堂,昏黄的灯泡下,正看见老李收拾完搪瓷盆,准备下班,蒸笼里孤零零躺着两个热腾腾的猪肉馅面包,是食堂剩下的,蒸汽裹着麦香混着肉香飘出来,勾得他肚子“咕噜”响了声——他中午吃的食堂大锅菜配凉馒头,这会儿早饿了。手刚摸向口袋里的工资,心里却忽然转了个弯:苏丽容最近天天跑面试,早上天不亮就出门,中午多半在外面啃个冷饼对付,晚上回来又忙着翻面试资料,常常顾不上热饭。这热面包总比凉食强,她吃着暖,自己啃点干粮也无所谓。
他赶紧跑过去,手在衣角上蹭了蹭,从兜里摸出钱递过去:“老李,这俩面包我买了,钱你收着。”老李擦桌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瞥见他身上的机油印、冻红的鼻尖,又把他的手推回去,搪瓷盆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轻响,笑眯眯地说:“大海,你常帮我搬面粉,我还没谢你呢!这俩面包是剩下的,你拿着吃,就当我谢你了。”林大海还想推辞,李师傅已经拿起扫帚转身:“快拿着吧,天这么冷,早点回去,别冻着。”他没法再推,只好把钱揣回兜里,双手接过面包,又找了个干净塑料袋裹严实:“那谢谢你了,老李!”
面包烫得他手心发疼,他赶紧揣进贴身穿的旧毛衣里——毛衣领口磨得起了球,可贴着胸口暖,能把热气牢牢裹住。往303室走时,风更大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巷口杂货铺的收音机正放着满大街都在唱的《心太软》,混着邻居家飘来的白菜炖豆腐味,他把怀里的面包捂得更紧,心里还嘀咕:她会不会觉得我唐突?万一她已经吃过饭了呢?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苏丽容略带疲惫的声音,还混着翻书页的沙沙声:“谁啊?”
门开了,苏丽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厚棉袄,领口的棉花都鼓了出来,头发披散着,发梢还沾着点碎纸屑,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眼尾还挂着点湿。桌上的小铝锅敞着口,里面盛着半碗凉透的稀粥,旁边放着个没动过的凉饼,桌角堆着一叠手写的方格稿纸,是她的面试资料,字迹娟秀,上面还改了几个墨团,墙上挂着的1998年挂历已经撕到了12月。“这么晚才下班?”她愣了愣。
“临时赶了批活,”林大海把两面包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手,凉得像冰,心里咯噔一下,见她眼眶还红着,又瞥了眼桌上的凉粥,赶紧追问,“你怎么啦?是不是面试又不顺?这粥都凉了,天冷,别吃坏了肚子。”
苏丽容接过面包,烫得指尖缩了缩,咬了一口,热乎气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个小暖炉烧起来,连带着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暖和了些。她吸吸鼻子,皱着眉头说:“今天去百货公司面试,人家说我没卖货经验,连试岗的机会都不给……我明明背了好久的销售话术,到跟前还是没说出口。”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面包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凉得她瑟缩了一下,“回来想热粥吃,翻资料看着看着就忘了,等反应过来,粥都凉透了,也没了胃口。”
林大海愣了愣,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下——那凳子是苏丽容捡来的,腿有点歪,坐上去得扶着墙才能稳住。想起自己当初找工作时的艰难,忍不住笑了,声音放软:“没事,面试本来就不是一次能成的。我刚出来那会儿,面试了好多次才成,有回人家问‘机械原理懂多少’,我紧张得把‘杠杆原理’说成‘扁担原理’,说‘就跟挑水的扁担似的,一头沉一头轻’,面试官当场就乐了,说我‘实在’,最后还是录用了我。”
苏丽容被逗得“噗嗤”笑出声,嘴里的面包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却忍不住发抖,眼泪还挂在眼角,嘴角却翘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真的假的?你有这么笨吗?别骗人!”
“没骗你,真的,我这脑子有时候就不灵光,一紧张就说错话。”林大海笑了,手在腿上搓了搓,“不过笨鸟先飞!你不嫌弃,明天我陪你去面试,咱提前琢磨琢磨——面试官要是问经验,你就说你帮家里看过小卖部,记账、招呼顾客都做过,这不也是经验嘛?”他说着,还模仿面试官的语气板起脸:“姑娘,没经验怎么卖货啊?”
苏丽容憋着笑,顺着他的话试着回答:“我……我帮家里看过小卖部,知道怎么跟顾客沟通。”刚说完就自己先笑了,“不行不行,太紧张了,说不连贯。”
“没事,咱多练两遍。”林大海也跟着笑,“你就看着我,放松点说,跟聊天似的。”
苏丽容点点头,又咬了口面包,麦香混着肉香漫在嘴里,心里也亮堂了些。“谢谢你,大海。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卷胶带,那胶带纸是粉色的,还印着小碎花,塞进他手里,“你窗户不是漏风吗?我今天路过杂货店,看到这胶带特价,才五毛钱一卷,想着你用得上,就买了卷。比你那透明胶粘得严实。”
林大海捏着胶带,塑料包装纸还带着苏丽容手心里的温度,心里也暖烘烘的,低头看了眼那粉嫩嫩的碎花,耳根悄悄发烫:“谢谢你啊,正好能用上。”他顿了顿,又说:“赶紧进屋吧,外面冷,楼道里的风更钻人。”
苏丽容“嗯”了一声,关门前探出头,头发被风吹得晃了晃:“大海,我给你织了条围巾,织好了明天给你,灰颜色的,耐脏。”
林大海愣在原地,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连带着怀里没送出去的余温都窜到了脸上,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啊,谢谢你。”
那夜的风还在筒子楼的缝隙里打着转,苏丽容就着桌上昏黄的台灯,把灰毛线在指尖绕来绕去,一针一线地赶织着围巾。织到半路,忽然发现织错了一针,懊恼地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拆了重织,指尖被毛线磨得发红,却半点不觉得累,嘴角还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台灯的光映在她脸上,柔和了眉眼,连空气中飘着的煤烟味,都好像变得暖了些。
林大海回到301室,把粉色碎花胶带贴在窗户的裂缝上,又按了按,果然比透明胶带严实多了。他摸了摸怀里残留的面包温度,想起苏丽容红着眼眶的模样、笑起来的梨涡,还有说要给她织围巾时的认真,心里甜丝丝的,耳根的热度半天没退。他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写:“1998年12月6日,给丽容送了热面包,她面试没顺,哭了,不过被我逗笑了。她给了我一卷碎花胶带,还说要给我织围巾。”写完,忍不住对着笔记本笑了笑,又补了句“围巾是灰色的,耐脏,她想得真周到”,才把笔记本收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风声好像都变温柔了,脑子里全是她织围巾时的模样,指甲缝里没洗干净的机油味,都好像带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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