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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与微光
云夙屏住呼吸,身体如同雕塑般凝固,只有耳力在黑暗中延伸到了极致。
那窸窣声极其轻微,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绝非夜行动物或风吹所能解释。
对方很谨慎,只在院墙外停留了不到十息,便悄然远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是柳氏派来确认她是否安分?还是云崇想看看这个刚回府的“女儿”有何异常?抑或是……其他她尚未知晓的势力?
云夙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指,眼底寒芒流转。
这云府,果然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不过,无妨。水越浑,才越方便她这条“小鱼”隐匿身形,积蓄力量。
她重新闭上双眼,不再理会外界的窥探,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灵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冲刷、拓宽着滞涩的经脉。
痛楚细微却持续,额角渗出冷汗,但她眉宇间只有一片冷然的坚毅。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
翠珠醒来时,发现云夙已经起身,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几株带着露水的碧凝草。
她气色似乎比昨日好了一些,眼神也愈发清亮。
“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这些杂草有什么好看的?”翠珠揉着眼睛问道。
“这不是杂草,”云夙转身,将几株碧凝草递给她,“去洗净,晾干,然后找些干净的棉布和针线来。”
翠珠虽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云夙则利用这段时间,在院中缓慢踱步,看似活动筋骨,实则在心中默默规划。
这清秋院位置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至少她做些小动作,不易被人察觉。
翠珠很快将东西备齐。
云夙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她垂眸,手指灵巧地将干燥的碧凝草叶片揉碎,混合了一些从旧香囊里找出的普通干花瓣,再用棉布细细包裹,缝制成几个小巧玲珑的香囊。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专注。
“小姐,您的手真巧!”翠珠看得呆了,这香囊样式简单,但针脚细密均匀,透着一股清新雅致。
云夙将其中一个香囊递给翠珠:“挂在床头,有安神之效。”
她又拿起另一个,目光微动:“翠珠,你可有办法,将这几个香囊悄悄送到府外,找个不起眼的杂货铺或香粉铺寄卖?不必说是云府之物,只说是自家做的。”
翠珠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云夙的意图,眼睛一亮:“小姐是想……奴婢认得后角门一个负责采买杂役的刘婆子,她偶尔会帮人带些小东西出去换钱,或许可以……”
“小心些,莫要让人察觉与我们有关。”云夙叮嘱道。
这是第一步,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获取最初步的流动资金。
碧凝草不值钱,但经过她的手,赋予其“安神”的噱头和精巧的外形,总能换回几个铜板,积少成多。
午后,周妈妈果然又来了。
这次,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嬷嬷。
“夙小姐,”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是府里的严嬷嬷,最是懂规矩。夫人想着小姐刚从乡下来,许多礼仪怕是不知晓,特请严嬷嬷来教导小姐几日,免得日后出门,丢了云府的脸面。”
那严嬷嬷上下打量着云夙,眼神苛刻,如同审视一件物品,冷声道:“老奴奉夫人之命,来教小姐站、立、坐、行,乃至言行举止的规矩。小姐,请吧。”
云夙心中冷笑,柳氏这是换了个更“名正言顺”的方式来折磨她。
学规矩,最是能磨人心性,耗人时间,若再刻意刁难,更是苦不堪言。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有劳严嬷嬷费心。”姿态放得极低。
严嬷嬷毫不客气,立刻开始“教导”。
她要求云夙顶着烈日,在院中练习站姿,头上还需顶着一碗水,不能洒出半滴。
稍有晃动,戒尺便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手臂或小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翠珠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却又不敢出声。
云夙咬着牙,默默承受。
身体上的疼痛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前世万箭穿心之苦都受过,何况区区戒尺?
她甚至利用这站姿,暗中调整呼吸,尝试更细微地控制身体肌肉,将这份“折磨”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修炼。
一个时辰过去,云夙脸色苍白,额上汗水涔涔,身形却依旧挺得笔直,碗中的水竟真的未曾洒落。
严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乡下丫头的韧劲,超出了她的预料。
周妈妈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冷笑,似乎很满意云夙吃瘪的样子。
休息间隙,云夙“虚弱”地靠在翠珠身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妈妈腰间一个新挂上的、成色明显更好的玉坠,声音微弱地对严嬷嬷说:“嬷嬷教导得是……夙儿定当勤加练习,只是……只是周妈妈近日为了夙儿的事奔波辛苦,连玉坠都换了个更水灵的,夙儿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严嬷嬷耳中。
严嬷嬷目光倏地转向周妈妈腰间,她常在夫人身边,自然认得那玉坠价值不菲,绝非一个管事妈妈正常月例能负担得起。
周妈妈最近……手头似乎格外宽裕?
联想到夫人近日对份例克扣得紧,严嬷嬷眼底掠过一丝怀疑的精光。
周妈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下意识地想用手遮住玉坠,支吾道:“小姐说笑了,这是……这是老奴家传的……”
云夙却不再多说,只是柔弱地垂下眼帘。
点到即止,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狗咬狗,一嘴毛,让柳氏身边的人互相猜忌,对她只有好处。
接下来的“教导”,严嬷嬷虽然依旧严厉,但落在云夙身上的戒尺,却莫名轻了几分。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周妈妈。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严嬷嬷和周妈妈一同离开清秋院。
走出院门,严嬷嬷便沉声对周妈妈道:“周家的,你跟我来一趟,夫人有事问你。”
周妈妈心头一紧,狠狠瞪了清秋院一眼,只得忐忑地跟上。
院内,翠珠赶紧扶云夙坐下,用药油揉着她手臂上的红痕,心疼道:“小姐,您何苦受这份罪……”
云夙任由她动作,感受着体内那丝灵气因为今日的“锤炼”似乎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受罪,如何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又如何能……找到机会呢?”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根在挣扎躲避戒尺时,趁机从周妈妈衣角勾下的、与她今日所穿衣服颜色相同的丝线。
“翠珠,收好它。”云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或许,将来会用得上。”
夜色再次降临,清秋院恢复了寂静。
云夙盘膝而坐,继续她的修炼。
经过白天的“磨砺”,她引导灵气似乎顺畅了那么一丝。
然而,就在她渐入佳境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昨夜截然不同的叩击声,自后窗响起。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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