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大龄社畜吧

　　输完两大瓶药水后已经接近中午，安静的病房里传来机器输送液体的滴答声，还混杂着几下有规律的“咔哒”声。

　　程由浪正坐在之前余寒天的座位上，两只手捧着余谷天温热无力的手，仔仔细细的修剪他的指甲。

　　这一幕既诡异又温馨。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余谷天与程由浪见面，而且是以现在这种状态。

　　余寒天坐在病床的另一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的看着程由浪手背上针头旁边的青紫。

　　两年前与程由浪分开直到现在，他没有一刻不自怨自艾地想过，如果当时没有和程由浪走到一起，现在的程由浪会不会就不会掺和到他的事情里，而是在别的地方闪闪发光。

　　“余寒天，你在想什么。”程由浪还在埋着头剪指甲，似乎察觉到余寒天脑袋里的思绪一般，出声闯入余寒天的胡思乱想。

　　“想你怎么能发烧的，”余寒天回了神，随口问道，“而且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回家，收容所应该分配了实习房间吧。”

　　“……水土不服而已，”程由浪剪完了余谷天的十根手指甲，拍打着床铺上的碎屑，此时最后一瓶吊水已经打完，机器全自动起针，程由浪按住手背上的创可贴道，“我房间没收拾好，回去了也没有地方睡。”

　　余寒天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输液机器旁准备缴费。

　　“为什么不给我打退烧浓液？两分钟我就能好，还比三瓶水便宜。”

　　“这东西少打，害身体，”余寒天调出订单界面，一边滑到底准备付款，一边道，“退烧是快了，身上能整整疼三天。还是传统退烧吊水好一点。”

　　程由浪眼睛尖，突然伸手按住屏幕，手指尖点在订单上的“饱胃营养液×1(10ml)——125星际币”不动了。

　　“怎么了？”余寒天付完款，有些疑惑的看看屏幕，随即又转头看了一眼顿在旁边的程由浪问道。

　　“哦，这个？我怕你没吃东西吊水伤胃，这可是最贵的营养液了，你看……”余寒天点开点单页，准备给程由浪介绍这款超贵的营养液。

　　突然间，头顶似有温热的东西贴近后又迅速离开。

　　“知道了，走了。”程由浪转身就走，快到撩起一阵微风，逃也似的出门而去。

　　余寒天站在原地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头顶。

　　这小子刚刚是不是偷偷碰他头发了。

　　医院门口，程由浪左手紧紧扣在自己的口鼻上，青青紫紫的淤血被手背上鼓起的筋肉抻得分外显眼。

　　淡淡的草药香萦绕在鼻腔，程由浪轻轻的呼吸着手掌中残存的几丝香气，闭了闭眼，脸上像要立马滴出血来一般，心里如怒涛奔涌。

　　被温热的头顶与香气冲昏的脑袋里，放大循环着两个字——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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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医院离得星际收容所的舰船很近，两个人没打车，程由浪快步走在星际通道前面，余寒天慢悠悠的游荡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收容所大门。

　　正是工作日，收容所内热闹非凡。刚领完假期休息了不到一天的余寒天一脸丧气的踏入公司，边等电梯边看着一楼大厅里的闹剧:

　　前台的小姑娘小伙子被一群高大的透明人鱼围住，可能是星际语不太熟练，三只鱼凑不出一句话，艳丽非常的脸上满是烦躁;一队戴着电子镣铐的牛头兽人从大厅中央走过，队伍最后长了两根人腿的蜗牛清洁工边产去污粘液边清理着牛头兽人身上掉落的污泥;高达三米的电梯门口打开，几只“天使”飞出残影，从电梯内窜出来，大厅上方红灯闪烁，一瞬间拉起电网。

　　“天使变烧鸡。”余寒天看着那鸟人罪犯浑身烧焦着啪叽一下落到地上，乐了，笑了两声抬脚跟着程由浪迈入电梯。

　　突然间身前衣服被拽了两下，余寒天有些疑惑的抬头去看身前的程由浪。

　　还没看见程由浪的正脸呢，另一只在电梯里站着的高大天使先映入眼帘，一脸严肃与威严尽显，正紧紧盯着他不放。

　　“……戴老好，”余寒天想到今天上午的那通匆忙回避的电话一下子泄了气，也不乐了，抿了抿嘴，老老实实的跟在程由浪屁股后面进电梯。

　　“余寒天，之前还赖着我要加长假期，昨天晚上被抓到收容所门口就算了，今天又给我打电话又来收容所，干嘛。”戴鹤白看着余寒天吊着手臂可可怜怜的样子，嘴上忍不住想逗他。

　　“我……我那个，电话里不是都说了，”余寒天上下左右环视了光秃秃的电梯一遍，干脆拿程由浪出来当挡箭牌，拍着程由浪的肩膀，抬头笑眯眯对戴鹤白挤眉弄眼，“程由浪，昨天晚上的‘副队长’。”

　　“领导好，昨天刚进队。”程由浪朝着戴鹤白微微的弯了弯腰。

　　“嗯，我知道，”戴鹤白凭借着两米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看了程由浪一眼，忽视了余寒天的眼色，点点头接着道，“小伙子不错，又帅身板又壮，病好了就先休息休息……那个，余寒天，你等会跟我去办公室。”

　　“好——”有人撑腰了就是不一般，余寒天扬起眉毛，十分满足的撇了一眼旁边的程由浪。

　　看着程由浪这个时日不多的“副队长”，美滋滋地在心里想着——收拾收拾*回去上学吧你个幼稚小子！

　　——

　　“什么！？什么叫送去我的队伍！？”

　　本就空旷的17楼办公室区域，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

　　余寒天单手拍在办公桌上一脸震惊的眨着眼，看着面前面露难色的戴鹤白道：“我是说让他这个挂名副队长离开收容所，不是让他离开这个岗位然后塞到我队伍里！”

　　“寒天啊别激动，我都知道。你是程由浪他大学老师，肯定不愿意他留在一个挂名岗位，这不我给你换了……”

　　“您知道啥啊！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您啥也不知道，就是……”余寒天一急，嘴就秃噜，嘴秃噜了就乱说话，慢慢呼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下来继续道，“程由浪他不能在收容所实习。”

　　戴鹤白倒是没和余寒天抠字眼，一向雷厉风行的戴领导坐在办公桌后第一次显露出了为难：“寒天啊，不是我不允许啊……只要是为了你们这些孩子好，我哪有不干的。就是，你这个学生本事大啊。

　　“今年星际学校与外面几个有名的企业与基地进行对接，一个学校十个名额毕业就破格提拔去实习。你学生毕业考试考了个全系第一，正好有这个名额。他哪都不去就指名要来收容所啊……”

　　余寒天听完脑袋都大了一圈，胀的他脑仁疼。戴老话说到这里他也就听懂了。

　　全校前十的优秀学生，放着各大有名的实验室、企业不去，“金里淘屎”的扒拉出他们这个星际收容所，点着收容所的鼻子要进来。

　　要是再把人家给开除了，可能把程由浪从这个收容所逐出去的后一秒，各大企业的人事部能把收容所各个领导的电话打爆。

　　什么意思？我们这么好的地方都招不进来的优秀学子，你用了没几天，转眼就把人家开了？这是看不起人家优秀学子吗？我看这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企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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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没有说星际收容所是屎的意思，就是个完美的比喻。

　　“那，那……总之调哪里都行，别塞我们队里，”余寒天认命的直起身子，单手比了个求饶的手势道，“我带不了他。”

　　“你别谦虚了，把自己学生教这么优秀，哪里带不了。我已经和别的部门商议过了，他们也觉得程由浪不能坐这么一个挂名岗位。行了，就这么定了，”戴鹤白拍板定结局，见余寒天还要张口说话，立马站起身低头假装看腕表，大喊一声，“你师娘找我呢！”

　　随后溜之大吉。

　　只留下余寒天在心里怒喊：您知道啥啊戴老！您知道你亲爱的徒弟和那个程由浪是前任关系不！还是你徒弟甩的他！

　　余寒天心里大哭不止，靠着坚强的意志前去程由浪工位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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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间，队员们都去休息室吃饭休息。一片安静的办公室内，纸质文件堆积成山，满天飘纸，电子文件占满了中间的巨大屏幕，红色的未读数字还在默默上涨。

　　“行了，满意了吧，你工位在那，”余寒天跨过几张纸来到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在自己柔软的座椅里，闭上眼懒洋洋的继续道，“我陪你来了，还沾了我的光去掉一个挂名队长的头衔，到底要干嘛能说了吧。”

　　“嗯，谢谢你，我坐你对面？”程由浪抱着自己仅有的几份文件走到余寒天对面的桌子旁，递给余寒天其中一份厚实的文件道，“你看这个，送到我那里的案件，我顺手带过来了。”

　　“叫我来就单纯让我看个文件？送到你那里的就是纯粹的抓捕案件吧。”

　　余寒天接过文件，翻开的第一页就愣住了。

　　文件的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几个黑色大字——贺文晟062星人发狂伤人案。

　　黑色大字下面用红色的波浪线标记出来，旁边遒劲有力的写下“寒天”两个字。

　　“你……”余寒天脑袋里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抬头怒瞪程由浪。

　　眼前的程由浪嘴角微微抬起，眼底满是笑意。像在医院时一样，又是这个得意的、戏谑的表情。

　　明明可以和他直说“我发现了与你有关的案件信息”，明明可以不用那么幼稚的方式让他看到这份文件。

　　偏偏……偏偏拿那种事来威胁他，让他失态、愤怒，让他把自己对他的关心与心疼暴露的体无完肤。

　　像小孩子因为喜欢就去欺负自己喜欢的人一样。

　　简直恶劣。

　　“我不和你吵，程由浪，”小孩子引起人的注意罢了，余寒天压住怒意，接着往下翻看文件，心里暗自盘算着，嘴上接着开口问道，“你到底偷偷查了我多少事，坦白从宽。”

　　“我只知道你是062星人，你……不辞而别之后，我动用关系查到，你离开学校的前几天，从小的生活轨迹到大的恒星孤儿院发生爆炸引发火灾。

　　“之后你将火灾里一名昏迷不醒的幸存者改名为—余谷天，”程由浪慢慢诉说着他所知道的关于余寒天的一切，解释道，“062星人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知道孤儿院……对不起，我私自查了你，然后知道了余谷天。同时，我还知道了你现在生活的具体位置。”

　　“所以，你是看到这个贺文晟同样是062星人，而且被恒星孤儿院收养过，觉得这个案件会是我想要调查的，是吗？程由浪，远不止此，”余寒天撇下文件，站起身与程由浪面对面，两个人中间有半人高的桌板隔着，语气严肃道，“你知道我来这里想干什么吗，程由浪？我就是要查清楚孤儿院里的所以事情，外界知道的，外界不知道的……然后把我所恨的所有人……”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程由浪突然开口打断余寒天越来越狠厉的话语，“有那么多的企业抢着要我，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两人彼此对望，看透了对方心里所想。

　　心里的波涛汹涌与脑海中的共鸣，是两人整整730天后第一次见面的决斗场。

　　“我承认，我就是来帮你的，余寒天。”

　　决斗场上，余寒天放弃了他的负隅顽抗，第二次将程由浪摆到了自己的身边。

　　但余寒天内心的触动不会轻易在面上显露，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希望程由浪将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他身上。但是现在也只能顺着程由浪的意思，之后再慢慢将他剥离。

　　余寒天仍旧摊在座椅上，淡淡道：“我先说好，就算是查案，我也不会放弃我的一个月假期，一天5小时高强度查案，放我19个小时。”

　　“还有，时刻记住我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不准在外面动手动脚……动嘴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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