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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田里的守护犬
郑奶奶跟季奶奶在门口叙完旧。
她弯下腰,牵起小外孙那因为刚玩过水还有些微凉湿气的手,柔声道:“走,一乐,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姥姥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去!保准你喜欢!”
段一乐乖巧地跟着姥姥走进老屋。
可是心思却像不在这,还在刚才那条小河边。那个像夏日骄阳一样炽热、名字叫季明澜的男孩,仿佛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一圈圈止不住的涟漪。
郑奶奶笑着把他轻轻往房间里推了推,语气里充满了期待:“一乐呀!你看!姥姥知道你要来,怕你住不惯,特意把这间最好的屋子收拾出来,重新布置了一下呢!喜欢吗?”
段一乐收回飘远的思绪,探头一看,眼睛瞬间就被点亮。
房间朝南,此时夕阳正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窗上挂着浅蓝色的窗帘,印着软绵绵的卡通小云朵,书桌被擦得一尘不染,上面还摆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支粉色野花,散发着淡淡的、自然的香味。
然而,最让欢呼出声的,是床头柜上那个连外包装的塑料膜都还没拆的限量版遥控赛车模型盒子——那正是他最近在电视广告上看到,心心念念了好久,磨了妈妈好几次都没松口给买的那款!
“喜欢!超级超级喜欢!”段一乐激动得小脸通红。
整个人就扑到了那张看起来超级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兴奋地连着打了几个滚,小短腿在空中快活地乱蹬,“姥姥这床可真大呀!好软和!比我在城里的床还舒服!姥姥你看我!”
他玩心大起,说着便四肢摊开,仰面朝天,因为床垫太软,他一时不好着力,手脚并用却挣扎不起来,活像一只被翻了面、努力划动四肢却翻不过身来的小乌龟,模样憨憨的。
郑奶奶被他的憨态逗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笑深了,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把他从柔软的被褥里捞起来。
郑奶奶在他带着奶香和微微汗意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哎呦,姥姥的乖宝哟,喜欢就好,不枉姥姥偷偷准备这么久,就想着给我们一乐一个惊喜。不过咱们现在还没洗澡呢。”
她捏了捏段一乐的小鼻子,“从城里回来坐了半天车,刚才又在河边玩得一身水一身泥的,身上脏,可不能就这么上床,知道吗?乖,咱们先去洗香香。”
“嗯!知道啦姥姥!一乐最讲卫生了!”
段一乐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立刻乖乖点头,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从姥姥怀里出溜一下滑到了地上,还特意站得笔直,小手贴着裤缝,表示自己记住了,那认真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好啦好啦,”郑奶奶再次牵起他的小手,感觉心里被孙子的乖巧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
“走,趁现在天还没黑,姥姥带你去咱们田里的西瓜地,摘一两个顶好的大西瓜回来,晚上用冰凉的井水镇上一夜,明天中午吃,又甜又凉快,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好耶!摘西瓜咯!”段一乐对任何能去野外撒欢儿、能和新鲜事物打交道的事情都让他无比期待。
他心想,说不定能在瓜田里再遇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呢?想到季明澜,他心里就有点莫名的开心,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但夏日的暑气并未完全消散,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蒸腾起的余温。
郑奶奶家的西瓜地就在村头不远处的开阔田野上。
段一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广阔、充满野性生命力的田园景象,映入眼帘的盎然绿意和一个个藏在藤叶间、圆滚滚绿莹莹的西瓜让他兴奋得不行。
小嘴巴张成了“O”型,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他挣脱姥姥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这片新天地。
“哇!好多西瓜!都好像啊!”他看哪个都觉得新奇可爱,蹲下身,用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拍拍这个,感受瓜皮微凉的触感;
见到个头合适、圆溜溜像个保龄球似的,他就忍不住想把它从藤上拧下来,小手握住瓜身,使出吃奶的劲儿,小脸都憋红了,那藤蔓却纹丝不动。
郑奶奶一抬头发现小外孙不见了,再听到瓜田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和稚气的嘟囔声。
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哎呀我的乖孙子嘞!快回来!别乱摘!有些瓜看着大,但还没有熟呢,摘了也不好吃,又酸又涩,白糟蹋了东西,可惜了的!”
段一乐听到姥姥焦急的喊声,动作立刻停了下来。他抓了抓自己柔软的黑发,小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困惑。
“西瓜不都长一个样吗?绿皮黑纹,圆滚滚的。那到底怎么样才算熟了呀?”
段一乐拧着小小的眉头,努力回想以前在城里水果店里妈妈是怎么挑的,但想了半天,也丝毫没有清晰的头绪。
只好乖乖站在原地,小手背在身后,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土块,眼巴巴地等着姥姥慢慢走过来,亲自教他辨认这田里的“秘密”。
“来,一乐,到姥姥这儿来,”郑奶奶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田垄上。
声音放缓了些,“姥姥告诉你,这里面啊,有窍门,怎么挑西瓜,学问大着呢。”
段一乐立刻像是听到了召唤的小鸭子,蹬蹬蹬地踩着松软的泥土跑回姥姥身边,仰着小脸,棕色的眼眸里全是专注,一副求知若渴的认真模样,仿佛在等待一个重要秘密的揭晓。
姥姥弯下腰,指着一个西瓜的底部,耐心地、一点点地讲解。
讲解玩以后,郑奶奶看自家小孙子一脸懵懂,知道这说法对孩子来说有点抽象,便乐呵呵地换了个更直观、更简单的方法,她总是有办法让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
“一乐呀,刚才那个听不懂没关系。姥姥再教你一个更简单的!你看这瓜皮上的纹路,”她用手指轻轻划过深绿色的瓜皮上那一道道墨绿色的、清晰的纹路,“纹路越清晰,颜色越深,看起来特别明显,间隔越均匀的,这个瓜就越甜,越熟!记住了吗?就找花纹漂亮的!”
说着,郑奶奶顺手在旁边利落地摘下一个不大不小、形状匀称像用圆规画出来的西瓜,托到段一乐面前。
“一乐,你看这个,瓜纹又深又清楚,摸着也光滑,掂着沉甸甸的,肯定甜!”
段一乐这回算是听懂了,开心地点了点小脑袋:“听懂了!姥姥真厉害!什么都知道!比百科全书还厉害!”
“哎!那好!”郑奶奶把西瓜稳稳地抱在怀里,用鼓励的、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咱们家一乐这么聪明,一点就通!现在,你也去亲手摘一个瓜回来怎么样?就按姥姥教你的方法找!姥姥就在这里等着你!看看你能不能摘到比姥姥这个更甜更大的!有没有信心?”她故意用上了激将法。
“有!”段一乐的好胜心一下子被点燃了,他握紧小拳头,感觉自己像个即将出征的小战士。
他一定要摘到一个最甜最大的“瓜王”,让姥姥和……和那个谁刮目相看!
郑奶奶看着他那迫不及待、活力四射的小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安心地站在原地等他。
段一乐牢记着姥姥教的“纹路清晰”秘诀,低着头,小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瓜藤间仔细搜寻着目标。
他看得太专注了,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也顾不上擦,一心只想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花纹最漂亮的“瓜王”,根本没注意看脚下的路,更没留意周围的情况。
“哎哟!”
伴随着一声惊呼和身体碰撞的结实触感,段一乐感觉自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有点硬邦邦但又带着温热体温的东西,紧接着就是“噗通”一声闷响,好像有人摔倒了。他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踉跄了一下。
他慌忙抬头,只见一个穿着背心、皮肤晒得黑黑的男孩,正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一只手使劲揉着自己的屁股蛋子,脸上带着点猝不及防的痛楚和茫然。
“你咋不看着点路呀!都撞我身上了!我这屁股……”季明澜摸着摔疼的地方,下意识地嚷嚷道,话说到一半,他抬起眼,看清了撞他的人。
——是段一乐。
季明澜脸上的表情瞬间由吃痛转为惊讶,“咦?乐乐?怎么是你?”他的语气里没了刚才想象中的火气,反而带着点“果然是你这个小迷糊”的了然和熟稔的调侃。
段一乐见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撞了人还是让他很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脸泛起一层薄红。
“啊……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他连忙跑过去,伸出小手就想拉他起来。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白皙的小脸都憋红了,才把比他壮实不少的季明澜从地上拉起来。
季明澜站起来,用力拍了拍屁股和裤子上的泥土草屑。
“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摔一下怕啥!就是屁股有点疼,估计得青一块。下次注意点啊,在田里跑不能光低头不看路。”他努力用着从武侠剧里听来的词,感觉自己像个小大人。
段一乐见对方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这么好言好语地“教导”自己,可是段一乐始终觉得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小声解释,声音像蚊子哼哼:“抱歉抱歉,我……我就是想找个甜一点的西瓜回去给姥姥……按姥姥教的方法找,太专心了……”
“甜西瓜?你早说啊!”季明澜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瞬间把屁股疼抛开。
“这事儿我在行啊!这片瓜地就跟我们家后院似的,哪个瓜甜,哪个瓜熟透了,我闭着眼睛摸一圈都知道!你等着!”他胸脯拍得啪啪响,一脸“包在我身上,我是专家”的自信和骄傲。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说完,他也不等段一乐回应,就像只灵敏又熟悉地形的小猎豹,带着一阵风,“嗖”地一下就钻进了旁边茂密的瓜藤里。
段一乐站在原地,有点懵,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悄悄猜测着他会找个什么样的西瓜回来。他发现,季明澜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像个小太阳,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吸引着他靠近。
果然,没过两三分钟,季明澜就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比郑奶奶那个明显要大上一圈、纹路清晰的大西瓜。
他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和求表扬的神情,像献宝似的,快步走到段一乐面前:“喏,给你!这个!绝对是这片地的‘瓜王’,带回家去吧,嘿嘿嘿。”他边说边有点费力地把沉甸甸的大西瓜递到段一乐怀里。
段一乐赶紧伸出双手去接,西瓜一入手,那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份量让他小小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抱住,赶紧用尽全身力气把它紧紧圈在怀里,感觉像抱了个实心的大铅球。
这个西瓜个头实在太大了,对于他这个小身板来说,简直就是个“巨无霸”。
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抱着走那么远的路回姥姥家。段一乐焦急地望向姥姥的方向。姥姥还站在原来的田垄上,怀里也抱着个不算小的西瓜,正笑眯眯地看着这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还冲他挥了挥手。
姥姥年纪大了,抱着一个西瓜走过来已经不容易,肯定没力气再抱这个更大更沉的了。
段一乐的小脑筋飞快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然后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带着点恳求和无辜意味的大眼睛看向季明澜,软软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甜了几分的说:“哥哥……这个太重了,我……我搬不动……”
这一声软糯糯的、带着点求助意味的“哥哥”,像一块甜甜的麦芽糖,精准地砸中了季明澜的心坎。
他嘿嘿一笑,很顺手地、几乎是理所当然地就弯腰抱起了西瓜,动作轻松得像拿起一个玩具,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
“走吧乐乐,我帮你搬回去!这算啥!”那语气熟稔得像是已经帮他搬过无数次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让他心里莫名地舒坦。
于是,两个人,并肩走在田垄上。
季明澜一边稳稳地抱着瓜,一边兴致勃勃地侧过头跟段一乐说话:“乐乐,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后山那边玩,怎么样?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多野草莓,熟透了,红艳艳的,比西瓜还甜!还有小溪,里面有小鱼,我们可以去抓!”
段一乐听着他的描述,眼睛一亮。用力地点点头,脸上绽开期待的笑容:“好呀!哥哥你可别骗我!”
“骗你是小狗!”季明澜保证道,虎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郑奶奶老远看见他俩一个抱瓜一个空手,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哎呦!这两小子,这才半天功夫,感情就这么好了!真像是亲兄弟似的!”
等他们走近,段一乐快步跑到姥姥面前,指着季明澜怀里的大西瓜,语气里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姥姥!你看!明澜哥哥帮我摘的西瓜!他说这个肯定是瓜王,可甜了!”
“郑奶奶好!”季明澜笑着大声打招呼,很自然地把西瓜小心翼翼地放在姥姥脚边的空地上,然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小季真好,老是这么照顾我们一乐,真像个当哥哥的样子。”郑奶奶慈爱地看着季明澜,眼里满是赞许和感激。
季明澜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他的刺猬短发,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身边段一乐那张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小脸上,嘿嘿一笑,脱口而出:“应该的!郑奶奶您别客气!乐乐这么……这么好看,又乖,我当然要照顾好他啦!”
他本来想说他“这么可爱”,话到嘴边觉得有点肉麻,临时换了个词,但语气里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轰!”段一乐的脸瞬间红透!这直白的、带着强烈保护欲的夸奖,比下午在河边那句“可爱”更让他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羞赧冲上头顶,让他感觉耳朵都在嗡嗡作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这令人害羞的注视,慌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却忘了身后就是那个圆滚滚的大西瓜,脚后跟不小心踢到了瓜身上——
“啪嚓!”
一声清脆又让人心碎的响声!那个沉甸甸的、被寄予厚望的“瓜王”结结实实地侧翻摔在了坚硬干涸的田垄上,瞬间裂成了好几瓣,看起来就无比诱人的瓜瓤,清甜的汁水立刻四溅开来,迅速渗入褐色的泥土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清甜的气息。
“哎呀!”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看着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瓜王”仿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随即,无边的自责、懊恼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都怪自己!都怪自己没出息,被人夸一句就慌了神,毛毛躁躁的!这可是明澜哥哥好不容易帮他挑的、那么大的一个西瓜,看起来那么甜……还没来得及尝尝呢……就这么被自己笨手笨脚地摔坏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小嘴巴表现的非常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把西瓜摔坏了……”
“没事的没事的,乖乖,不哭啊!不哭!”郑奶奶一看宝贝外孙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疼得不得了,赶紧上前一步,也顾不上地上的西瓜了,弯腰柔声安慰道。
郑奶奶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你看,这瓜摔碎了,咱们正好省得用刀切了,还不用费劲了呢!捡回去洗洗干净,剩下的照样能吃,一样甜!一点不浪费!没事的,啊?一个西瓜而已,姥姥田里多的是!”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孙子的难过。
季明澜也慌了神,手足无措。他可不想看这个漂亮又乖巧的“弟弟”哭,那眼泪让他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比刚才摔一跤还难受。
他连忙从自己那个有点脏、裤脚还沾着泥点的短裤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棉布小手帕(一看就是季奶奶给他准备的),笨拙地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动作极其轻柔地给段一乐擦眼角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放软了声音,像个小大人似的。
季明澜用他们之间才有的语气哄道:“好啦好啦,一乐,别哭别哭,摔了就摔了呗,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个西瓜嘛!明天!等明天太阳一出来,我保证,第一个就冲到瓜田里,再给你挑一个比这个还大、还甜、还漂亮的‘瓜王中王’!你别难过了啊,再哭……再哭我可要笑话你是个爱哭鬼了!”
他虽然说着“笑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嘲弄,只有真诚的安慰和急于让他开心起来的急切。
段一乐感受着对方轻柔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动作,让人感觉很踏实很安心的气息,听着他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安慰和保证,心里的难过和自责真的像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消散了不少。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憋回去,乖乖地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那顺从又带着点依赖和信任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刚刚不小心打碎了主人心爱盘子、正被温柔安抚、内心忐忑又感动的小狗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安抚好段一乐的情绪后,郑奶奶看着地上摔碎的西瓜,虽然觉得可惜,但更多的是对两个孩子的怜爱和他们对彼此这份单纯友情的珍惜。
她又看看一脸关切、像个忠诚的小卫士一样守在段一乐旁边、生怕他再掉眼泪的季明澜,心里暖暖的,满是欣慰。
郑奶奶笑着发出邀请,语气格外真诚:“小季呀,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你了,陪着我们一乐,还帮他找瓜搬瓜的。忙活这一阵子,渴了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要不,跟郑奶奶一起回家吃西瓜去?虽然这瓜摔碎了,但闻着多香,味道肯定不差!”
季明澜听了,眼睛先是一亮,下意识地舔了舔因为忙碌而有点干的嘴唇,西瓜的清甜气息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诱惑力十足。
他挺想去的,不只是为了西瓜,更是想和段一乐多玩一会儿。
但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后面,小声说:“可以嘛,郑奶奶?我……我挺想去的。可是……我得先回去换一下裤子。”
只见他屁股后面的裤子上,湿了一大片,还沾着明显的泥印和草渍,看起来确实不太雅观,穿着去别人家做客也不礼貌。
郑奶奶这才注意到,疑惑地微微蹙眉问道:“哎呀,这裤子是怎么搞的呀?是不是刚才在哪里玩水弄湿了?还是……”
段一乐听到姥姥的问话,立刻想起这好像就是自己刚才冒失撞倒人家才造成的“事故现场”,小脸刚褪下去的红晕“噌”地一下又回来了,比刚才更红。
他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心虚地“嗖”地一下躲到了郑奶奶身后,小手紧紧捏着姥姥腰侧的衣服,把脸埋在后面,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偷偷看着季明澜,眼神里充满了歉疚、紧张,还有一丝“千万别告状”的恳求,生怕他说出真相,让姥姥觉得自己是个冒失鬼。
季明澜看到段一乐这副又可怜又可爱、像只受惊小狗般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城里来的小伙伴真是又娇气又好玩,让人忍不住想逗他,更想护着他。
他不想让段一乐被责怪,更不想看他为难或者挨说,便立刻主动把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
笑着对郑奶奶说:“没事的奶奶,是我不小心!刚才在那边田埂上跑得太快了,心里光想着事儿,没留神脚底下,滑了一跤,不碍事的,我皮实着呢,摔摔打打习惯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很强壮。
郑奶奶信以为真,看他确实活蹦乱跳没事人的样子,便不再多问。
只是疼爱地叮嘱道:“你这孩子,以后可得小心点,看着点路,别老是毛毛躁躁的,让你奶奶操心。那你赶紧先跑回家换裤子吧,换好了就麻溜儿地来奶奶家,奶奶给你留最大最红、保证最甜的那块西瓜!等着你啊!”
“嗯嗯!好的奶奶!我跑着去,跑着回!肯定飞快!”季明澜爽快地应着,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为自己成功“掩护”了小伙伴而暗自得意。他转身就要往家跑。
“哥哥!”段一乐突然从姥姥身后探出整个身子,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他心里暖暖的,涨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季明澜没有告他的状,还帮他搬西瓜,安慰他,现在又要因为他而跑回家换裤子……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季明澜停下脚步,回过头,“怎么了,乐乐?还有啥事?是不是还想吃啥?哥哥一并给你找来!”他拍着胸脯,又开始自称哥哥了。
段一乐仰着小脸,带着点羞涩,小声地问道:“你……你快点回来啊。我……我和姥姥等你一起吃西瓜。”这句话里,包含了感谢,也包含了他已经开始产生的依赖和不舍。
季明澜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大大地咧开,带着满满的欢喜:“知道啦!等着我!马上就来!给你留最甜的那口!”
刚说完,他像是怕段一乐反悔似的,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来,冲他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去了。
段一乐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头,望着季明澜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他小声地、一字一顿地,带着点新奇、一丝困惑,还有一抹连自己都没彻底察觉的、悄然滋长的浅浅喜悦和温暖期待,重复了一遍那个已经变得无比鲜活而具体的名字:
“季、明、澜……”
原来,他不只是季奶奶口中那个“皮得上房揭瓦的皮猴子”,也不只是下午那个带着他疯玩、热情得像火的小哥哥。他还是一个会细心帮他挑西瓜、会在他犯错时主动扛下责任、会笨拙却真诚地安慰他、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就欢喜地飞奔的……像守护犬一样温暖而可靠的、独一无二的朋友。
季明澜没有毁约,换好裤子就迫不及待的跑来了。
那一晚,西瓜很甜很甜……,梦中的场景很香很香………
两小只的丝线似乎从那一晚的梦开始。
——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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