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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样正式的社交场合,让方梨有些不适应。
日光下,室内的视野开阔,她能清楚看到站在中央的女人,浅栗色的利落短发,深色的圆领披肩上衣,下身是休闲的西装长裤。
女人周身气度不凡,谈吐之间充满儒雅知性的气质。
那正是宾客之一的顾烟婧。
温初染的神情轻松自然,眼神都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小方,我们正想去找你。”顾烟婧忽然转过脸,金丝镜框下眼睛,浮现柔和的笑意,连声音都如沐春风般。
“昨天你说不舒服,提前回房间了……也怪我们玩得太晚了,没有注意,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方梨正打算绕过二人,冷不丁被cue,便停下了脚步。
她思索了会儿,想到四人昨天约了一起游泳,原主谎称不舒服走了,一直等到凌晨温初染回来。
“她好得很。”温初染轻晃手中酒杯,笑道。
“……”
方梨轻咳了一声,“嗯,没事了。”
空气里有些许古怪,顾烟婧微微点头,欣慰地笑道:
“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温初染收回视线,问道:“李家后来如何了?”
闻言,顾烟婧神情有些落寞。
温初染低头饮了一口,“若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不……”顾烟婧微微叹息,再次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波及到李家,我的姑母为了避难,只好带着一家四口离开了京海。”
顾烟婧从小被姑母收养,后来因为公司破产,又被卷入经济诈骗案,直到前两年才沉冤昭雪,然而姑母出狱之后,人也差不多疯了。
温初染若有所思。
可能是察觉气氛有些沉重,顾烟婧看着另一边的方向,岔开了话题道:
“我这次回来,正是想跟雅君一起过日子,以及为了再见一见故友。”
说着,她跟温初染碰了杯,忽然手中动作顿住。
顾烟婧的目光,倏地投在方梨身上,“来,我也敬你一杯,没及时向你们道喜。”
方梨略有些犹豫。
两人之间的气氛,自己完全挤不进去。
温初染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方梨扯动了嘴角,装出几分高兴,拿起面前侍者端着的酒杯。
随着清脆的撞击声,酒液荡开一圈波纹。
她轻抿了一口,觉得喉咙间火辣。
这具身体应该不太能沾酒,只是一滴就有些发晕,因此她趁着二人没注意,将酒杯又放了盘子里。
“那个时候,我的志愿表不见了,还是小方心细帮我找了回来。”顾烟婧想起往事,语气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是么……”
温初染眸光微动,轻声自语。
记忆里是有方梨这个人,除此之外想不出其它相关的事,就连长相都是模糊的。
大概是毫无特点,所以根本不会叫人记住。
后面没有人接下话茬,气氛顿时有些冷,顾烟婧连忙打了圆场,说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是坐下来聊聊吧。”
温初染从回忆里抽离,闻言自然应下,然后就率先一步,转身向餐桌的方向走去。
顾烟婧在旁边跟上,两人就并肩同行。
方梨:“……”看着二人的背影,她故意停了会儿,才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最后,她在温初染左手边坐下。
方梨打量了餐桌对面,在顾烟婧身旁的女子,她整体形容消瘦,戴着一顶白色的圆帽,脖颈系着烟紫丝巾,细细的柳叶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郁气质。
陈雅君曾经是国家级的芭蕾舞队员,后来因为生病,才不得不退出职业生涯,后来在父亲的医院里,结识了作为外科主任医师的顾烟婧。
两人彼此都有好感,加上顾烟婧的猛烈追求,恋爱没多久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
方梨渐渐发现,陈雅君表现得很安静,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顾烟婧坐下之后,也没有主动与她说过一句话。
虽然她跟温初染坐一起,但是周身的气场却不相容,甚至比对面二人还要疏离。
方梨心里有些紧张,还没忘记对方说的话。
这要是真论起来,原主干过的坏事还不少,之前还假意拉拢顾烟婧当合伙人,现在全抖出来恐怕大家都要撕破脸。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特别的顾忌。
由于自身心理的障碍,她尽量避免在人群密集的场合,以免出现脸红、心悸的症状,甚至有时候症状更加严重。
“那个……”
方梨看着面前的几人,感到莫名的压力,心里开始天人交战,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她的声音轻若蚊蝇,果然桌上另外几人都没有注意。
忽然,身旁有一阵馥郁的香气靠近。
“方梨,你有话想说?”
方梨敛下眼眸,就瞥见温初染明艳动人的笑颜。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都投来了目光。
方梨更觉得如坐针毡。
温初染早就发现她状态不对,大约是因为“心事”,精神过于紧绷,一直暗地里在偷瞄在座的几人。
这时候,她自然地将话题引过来。
温初染稍微侧过身,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眸里波光流动,隐隐有几分玩味。
方梨将秀发拢到脑后,露出一张青涩缄默的脸庞,白色的衬衣纤尘不染,光线偏移的时候,肩膀笼罩着柔和的淡淡金光。
温初染的视线落在她的领口,解开的一只扣子。
这也抵挡不住身体的热气,方梨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烫”起来。
温初染不自觉莞尔,心情开始愉悦起来了。
在只有她们看得到的角度里,温初染的手不经意地搭在桌边,漂亮匀净,与方梨紧握的拳头距离不过一寸。
接着,她莹白的指腹轻点桌面,无声的一下又一下。
方梨垂眸的视线顿住,忽然间有些许疑惑。
对方的行为就像是有节律的鼓点,敲打在加快跳动的心脏里,让方梨有种想抓住面前手的冲动。
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梨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烟婧,我要向你道歉。”
餐桌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感到茫然,有人觉得惊讶,她坐下来后一言不发,说的第一句话却语出惊人。
顾烟婧表情愣住了,抬头看去,就见方梨郑重其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的餐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或许是个误会……能跟我们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烟婧目光关切,语气诚恳,以为她是遇到了困难。
方梨默然不语。
她本来想找个借口糊弄,既完成了任务,又还能维持表面的稳定关系。
然而,没想到顾烟婧居然追问,还是在设身处地地关心自己。
一时之间,她感觉喉咙被棉花堵住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后背更是冒出了一身冷汗。
顿时,周遭的气氛有些凝固。
顾烟婧见状,与陈雅君对视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方家门规极严,最重视门风,如果你遇到麻烦难以启齿,只要我能做到的都愿意鼎力相助,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方梨点了点头,说道:“没那么严重,其实……”
“没关系。”
忽然,温初染姿态变了变,朝着方梨微微一笑。
“你忘了,还有我在呢。”
“……”
对面的二人面色不解,顾烟婧视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察觉到些许微妙,然后感觉手臂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按住。
陈雅君用手帕擦拭唇角,对她暗暗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温家处理自己的内事,就连她们也不过是受到邀约的宾客,身份按理来说不应该掺和。
温初染看似满不在意,却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突然,方梨也感觉到气氛不对。
她不明所以,望着女人的笑容,却总觉得绵里藏针。
“你好紧张呀。”
温初染半托着下颌,打量着她的眉眼,说道。
方梨脸颊有些紧绷,面前垂下来一缕发丝,她眼睛炯炯有神,忽然看见对方伸手过来。
几乎条件反射,她想将这只手拍开。
不过,那一瞬间理智回笼,她只是握着对方的手背,掌心底下的肌肤细腻温热,堪堪阻拦她可能产生的动作。
方梨不禁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
“这是你让我……”
温初染眼神怔了一瞬,接着神情渐渐变化,冶艳的眉眼弯了弯,风华流转之间勾魂摄魄般,让人看得眼睛都挪不动分毫。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染上几分笑意。
仿佛是听到了极为荒唐的笑话。
“你是把那些话当真了吗?”
方梨脑袋空白,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人的手指在掌心滑过,微凉柔滑的指尖掠过,似有似无地留下一道无声的提醒。
方梨感觉掌心异样,泛起细微的酥麻感。
“吓到你们了?”温初染转过脸,望向对面二人,兴致盎然地说道:“昨天没有参与大家的游戏,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那么我就说,就让你来说吧。”
“原来如此……”
顾烟婧露出恍然的神色,显然也松了口气。
她重新拿起了酒杯,然后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么多年,小方一直也没怎么变。”
温初染抿了抿唇瓣,忽然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顾烟婧面色微顿,却没有开口。
然后,她看了看方梨,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有些疑惑。
对上几道投来的目光,方梨没办法装作没听见。
她略作思索,只好对温初染解释道:
“有件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上次商量,准备下个月筹划创立杂志社,其中专门刊登一部分科研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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