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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明嘉一下班就给陈淙南发了个消息。
那边回得很快。
C&N:嗯,车停在栾树下。
她站在医馆门口一抬眼就看见那棵栾树。
北京街上随处可见的是槐树,这样的栾树不常见。这个季节里,栾树还只是挂着一簇簇小黄花儿,却也依然好看。
年轻男人蹲在栾树下,手里拿着根短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着。
陈淙南这人很神奇,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身上总保留着那股子少年感。
也没法去定义他,他天生就有种松弛,不是那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也不是那种谨守规矩的人,他也会穿着廉价的衣服坐在小摊上嗦面,谁说话都会漫不经心的听几句,可他和谁都隔着距离。
陈淙南蹲得有些累,一转头就见明嘉站在门口发愣,站起身扔掉手里的木枝,朝她招手。
明嘉走过去,低眼看他画的什么,是一只简笔小老鼠,她浅浅弯唇,他偶尔也会有一些可爱的行为。
“你等很久了?”
“没多久。”他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饿不饿?”
她下意识说不饿,又想到他也许还没吃饭,迟疑问他,“你饿吗?”
“还好。”
“那要不我们搬完东西再吃?”
“好。”
明嘉一个人住在离医馆不远的小区。
她东西并不多,没花多长时间就收拾好,陈淙南拎起她的行李,“就这些?”
她解释,“先拿这些,剩下些不怎么重要的东西等有时间再整理。”
陈淙南点头,临出门被又被一个小摆件勾去目光,“你和赵锦州很熟?”
是个手工挂件玩偶,他隐约记得赵锦州有个一模一样的。
“嗯?什么?”
他指向那个玩偶,“这个,赵锦州也有。”
可以看出来有些粗糙,应该是她亲手做的。
明嘉不知道是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解释,“前些年吧,我找他借过一笔钱,当时背包上挂了这个,锦州哥很喜欢便向我讨了一个去。”
“明嘉,你很缺钱用吗?”他有些吃惊,难得这样严肃地叫她全名,“如果有难处就应该和家人讲,再行不通,你可以找我。”
她从来就知道他的好心肠,可她骄傲又敏感,自尊心常常将她困住,很多话开不了口。
“我能有什么难处?”
她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那笔钱是给我父亲的。那时候听说那个孩子病得很厉害,我托人匿名捐给他们的。”
明嘉必须得承认,不论私心,明老夫人养她称得上十分的用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是对于未成年的她管教得严格,生怕养成劣性,零花钱也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她和赵锦州算不上熟,而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放下骄傲开口向他借这笔钱。
那个孩子说起来也是她弟弟,明家也许可以不帮他们,可她不能。
陈淙南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听到她主动提起她父亲。
他其实也就比她大个三岁,很多上一辈儿的事也不太了解。
他说,“你去和家人说,他们未必会不去救那个孩子。”
“我知道啊。”她知道只要明谦低个头,明家人会救那个孩子的,“可是我不想,我不想他去求祖母,那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陈淙南半晌没说话,只是突然笑了一下,好半天才温声说,“阿熹,我从前说让你再坚持坚持是不是太为难你了?”
明嘉突然就眼眶一酸,她努力眨眼将这股酸意憋回去,“没有。”
她就是听他的话一步步这样坚持下来的,生活其实是个很美好的词,她应该感谢他。
他依然笑,“若是再遇上这种事你和我讲就好了,不要感到为难,你要相信我都可以给你解决的。”
明嘉没说话,她其实一直都相信着他,只是很多事她不知道如何向他开口,可是此时此刻,她依然柔声应下,“我知道了。”
陈老爷子给他们选的这套房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房子是按照年轻人审美装修的,色调又显得温馨。
陈淙南的东西已经提前送过来放进主卧,经过陈家公馆那晚,当下她便没再多问,也将自己行李推进去主卧。
陈淙南走进来帮着她收拾东西,两个人都不怎么讲话,却也和谐。
陈淙南把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你看看还缺点什么,过两天休息去商场买。”
“好。”
忙到很晚,陈淙南拎了外卖放桌上,“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将就吃点,明天再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明嘉挪过去坐下,“我不挑食。”
“不是不吃芹菜吗?”
有一次她去他家玩,桌上那盘芹菜炒肉她一筷子没动,其他菜却是‘雨露均沾’。
她声音虚了点儿,“就这一个不吃。”
陈淙南嗯了声,不知道信没信。
约莫是今儿累着了,明嘉这回一沾床就睡着了。
倒是陈淙南接了个工作电话好半天才睡。
明嘉睁眼的时候还有几分懵,身上一股股热意传过来,昨晚睡下时还板板正正躺着的不知怎的就跑陈淙南怀里去了。
应该是昨儿睡得晚,陈淙南还没醒过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白皙的脖颈,默默从他怀里退出来。
刚准备爬起来,手腕传来一抹温热,她回头看过去。
陈淙南半眯着眼,一只手还握着她手腕,声音有些迷糊,“再睡会儿,等会儿上班送你。”
“嗯……”
陈淙南看着她又躺进被窝,一闪而过地是她微红的耳垂。
他轻笑一下,另一只手摸摸自己有些泛热的耳根,握着她手却没有松开。
明嘉踩着点进的医馆,手上还拎着陈淙南半路上买的早餐。
“明医生来了。”小夏热情地朝她打招呼,一只手半掩着唇,悄摸摸提醒她,“老向今日儿逮着那群新进来的孩子骂,瞧着真是活阎王没错了。”
“老师?谁招他了?”
小夏摇头,“谁知道,这大早的火气着实大了些。”
她还想唠几句,“医馆人手不够,可别把那几个孩子都吓跑了,那不然……”有得忙了。
话没说完,那边有人叫她,“小夏——”
“来了来了!”
明嘉转头去找向应。
果然,跟小夏说的一样,正训着人。
几颗年轻的脑袋都垂得低低的。
“老师。”她喊向应,看着几个实习生,“你们先去忙,我找你们向老师说点事儿。”
向应看着一个比一个溜的快的小年轻轻哼一声,
“你倒是好心肠。”
“这不是怕你把人都骂跑了吗?”
“哼!要跑都赶紧的,真是不知道学哪儿去了。”
明嘉笑着打趣,“要是都跑了,这医馆可就忙不过来了啊。”
“老师,咱呢,少动怒,慢慢教总能教会的,我这样笨的学生都教过来了还能教不会那几个孩子吗。”
向应被她逗笑,“这哪能一样,你那可不笨。”
她也不反驳,只是想起那些被翻烂的医书,觉得自己应该怎么也不能算在聪明那一挂儿的。
“明医生,有病人在等你。”这边刚安抚下向应,那边小夏又找过来。
“行,我过去看看。”
等她的是个小姑娘。
她坐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小姑娘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明嘉又耐心问一遍,“你哪里不舒服吗?”
“明嘉姐姐,”那姑娘终于抬头,声音细细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常欢。”
她有些怔愣,她其实统共就见过这姑娘两三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只记得是个活泼的小丫头,如今却是安静许多。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她再次问她,有些担忧。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常欢有些难过,“我不想去学校了,我也不想回家,我就是突然不知道去哪儿。”
明嘉看了眼时间,柔声问她,“你愿不愿意在医馆待一会儿,我先帮你向老师请假。这会儿还有病人,等下班带你去吃好吃的,可以吗?”
“可以的,姐姐。谢谢你。”
傍晚。
明嘉找到在医馆角落里乖乖看书的小姑娘,“常欢,我下班了。”
“来了。”小姑娘立马跑过来。
她带着常欢走出医馆,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才转头招呼小姑娘,“中午吃饱了吗?医馆的饭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等会儿想吃点什么?”
“火锅可以吗?我好久没吃了,哥哥太忙都没时间陪我去。”
明嘉步子慢下来,有些迟疑地问,“你,哥哥如今怎么样了?”
常欢提起哥哥来倒是活泼不少,“不错啦,有在好好生活。”
说着,情绪低落下来,“可是,我觉得他好辛苦的。”
明嘉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常欢的哥哥叫孟齐商,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他们好久没联系过了。
就像她有她的骄傲,孟齐商也有孟齐商的骄傲。
他曾亲口说,不希望她帮他。
她总觉得人生飘忽不定,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就好像十六岁之前的孟齐商,胡同里任谁提起他都要调侃一句淘气玩意儿,十六岁之后却无人不叹一句可惜。
“姐姐。”常欢小声叫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要遇上这样的事儿,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
“常欢。”明嘉想起很多事,一股脑儿闪过去,“公平这东西谁也说不准,许多人活着就已经是不易。你可以想想自己拥有了什么,你看,你至少还有一个很爱你的哥哥。”
陈淙南快速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打算去接明嘉。
才刚坐上车就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阿熹:今天不用接我,有点事要处理。
他思索了一下,一个人把车开回家,进了书房工作。
等他从书房出来,明嘉还没有回家。
他看了眼手机,将近九点。
心里有些不放心,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好一会儿才接通,“您好,哪位?”
陈淙南皱皱眉,“我,陈淙南。”
明嘉一激灵,光顾着开导小姑娘,来电话看也没看便接了。
“在哪儿,用不用我去接?”陈淙南在这头问她。
明嘉看着常欢,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
陈淙南耐心问她,“怎么不说话?”
“陈淙南,就是,”他听到那边嗫嚅,“你讨厌小朋友吗?”
他没太听明白,“你说什么?”
明嘉避着常欢,放低声音,“我能领个小姑娘回家住一晚吗?她没地儿去了。”
“……谁家的?”
“就……孟齐商他妹妹,你可能忘了。”
孟齐商。
陈淙南默念这个名字,突然忘记是谁在他跟前说过这么一句,
——明小姐啊,她喜欢孟齐商那一挂儿的。
他那时候还觉得她没眼光来着,那么多人,她怎么就看上了孟家那个浪里来浪里去的臭小子了呢?
孟家后来出事,人人都避着,她却往上凑,想拉他一把。
他无意间不小心撞见那小子对她说什么来着,
——我最不希望你来帮我,你就别再过来找我了。
他那会儿觉得他真是不知好歹,却又觉得少年人有几分傲骨。
“喂?陈淙南?你在听吗?”
明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在听着。”
那姑娘声音愈发的低,“你说行不行啊?”
“地址发过来,我去接你们。”
“啊?”明嘉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个小姑娘都不愿意收留一下?”
“没有!”她有些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我知道了,待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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