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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离中秋夜宴不足三日,东齐后宫便已热闹非凡。不过这热闹仿佛与罪颜轩无关,轩中依旧是一片冷清寂静。
此时的顾清平正忙着给后院中的竹园清除杂草,这竹园是南贤妃生前亲自栽种的。
顾清平每每思念母妃时,便会来此打理一番,如今这竹林在顾清平的拾掇下,生长的青翠欲滴,成了罪颜轩中最有生气儿的地方。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竹林中寒气渐浓,顾清平身上也沾了些细碎泥土与竹屑。
当她提着小桶回到前院时,却看到室内亮着微弱的烛火,不由得心下一紧,自己用完午膳就去了竹林,这火断然不可能是自己点的,那么会是何人在室内?
顾清平带着疑惑踏入内室,在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碧嬗后,眉头和缓了一些。
碧嬗看到走进来的顾清平后,眼神一亮,连忙起身道:“碧嬗见过平公主。”
顾清平弯腰将小桶放在门口:“碧嬗姑姑怎么会在此?可是澜公主有什么吩咐?”
碧嬗解释道:“前几日翟楚两国派了使臣进宫面圣,献上了许多奇珍异宝,皇上大悦,将宝贝悉数赏赐给了后宫众人,以示天恩。今日奴婢是来给您送赏的。”说完,便递过来了一个梨花匣子。
顾清平诧然,这些年,父皇对自己不闻不问,今日却因翟楚两国朝贺,连带着自己得了赏赐,恐怕父皇在下旨的时候并未有一丝念头想到过自己。
尽管顾清平内心感慨万分,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欣喜。
“谢父皇圣恩。”顾清平接过碧嬗手中的匣子,走向妆奁,拉开妆奁最下一层的抽屉,将梨花匣子放入抽屉。
随后顾清平抬眼说道:“碧嬗姑姑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送赏吧?”
碧嬗:“平公主何出此言?”
顾清平走回碧嬗跟前,娓娓说道:“给各宫送赏乃是内务府的差事,他们自会派宫人前来,怎敢劳烦嫡公主的掌事侍女亲自跑这一趟?”
说罢,顾清平又瞟了一眼桌上的烛火:“若偏巧碧嬗姑娘顺路,愿意替他们跑一趟,看到屋内没人,放下东西,晚些时候派个宫人来知会我一声便可,何必还点上烛火,非要等我出现呢?”
碧嬗听完顾清平所言,面上不见一丝恼怒,反而含笑道:“平公主好生聪慧。今日我来是想与平公主做一桩交易。”
顾清平也没想到碧嬗会如此直接的承认,又听到碧嬗说要和自己做个交易,不由得反问:“我?一个寂寂无名的公主么?碧嬗姑娘怕是找错人了吧。”
碧嬗目光定定的看着顾清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要找的只会是平公主你。”
碧嬗转而对门外唤了一声:“灵犀姑娘,进来吧。”
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年华的少女,身着鹅黄色对襟衣衫,相貌很是伶俐,她手上端着一个专门放置衣物的锦盒。
顾清平从未在宫里见过此人。
灵犀走到顾清平身侧,将锦盒放在桌上:“平公主要用的衣裳,脂粉,珠钗都在这里面了。”
碧嬗礼貌的回道:“辛苦灵犀姑娘了。”
灵犀满是好奇的打量了顾清平一番,狡黠一笑:“那你们继续聊着吧,我去外面守着。”
顾清平看着眼前的一切,默不作声,她倒要看看碧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碧嬗见顾清平未作反应,自顾自说道:“我想请平公主参加三日后的中秋夜宴。”
顾清平心下一惊,碧嬗居然是因为中秋晚宴之事而来:“碧嬗姑姑怕不是忘了,我并没有参加中秋晚宴的福气。”
碧嬗却说道:“平公主,你有这份福气。”
顾清平苦笑一声:“碧嬗姑娘请我去参加夜宴是为何?”
碧嬗脱口而出四个字:“登台献舞。”
顾清平:“献舞?据我所知,中秋晚宴不是定了澜姐姐献舞么?”
碧嬗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清平:“原先是这样安排,不过三日后,站在台上献舞的会是平公主你。”
碧嬗的这番话着实让顾清平一惊,直言道:“碧嬗姑姑找错人了,我并不会跳舞,又如何献舞?”
“别的舞平公主或许不会,但绿腰....”碧嬗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听话里的意思,碧嬗已经知晓自己会跳绿腰一事。
顾清平看着碧嬗笃定的神色,心想:莫非是顾清澜那边出了变故无法献舞了,想找人代替?可是顾清澜并不知道自己会跳舞,唯一知晓这事的只有那天的墨衣男子,可他多半不是东齐的人,如何与碧嬗认识的?不过,此事不管是否与那陌生男子有关,里里外外都透着些古怪,顾清平不想与不相干的事有任何沾染。
“我听不懂碧嬗姑姑在说什么,若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吧。”
碧嬗仿佛早已料到顾清平的推拒,话锋一转:“奴婢有一件事想问问平公主,不知平公主是否听过一种膏体,女子用了它会使得面色暗沉,气色全无,然而用皂水洗净便可换回原本的面容。”
顾清平诧然,跳舞的事或许是被墨衣男子泄漏出去的,但碧嬗是如何知晓这遮颜膏的?自己每日晨起才会使用,这么多年,应是无人知晓的。她究竟是何人?为何对自己的事如此清楚?
尽管内心有许多疑问,顾清平仍然不露声色的回道:“我久居深宫,只知道治疗蚊虫叮咬的膏药,并不曾听闻碧嬗姑娘所说的东西。”
碧嬗耸了耸肩,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再一次说道:“平公主不必多心,奴婢确实是来和公主做交易的。”
顾清平不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碧嬗见状,语速放缓:“三日后,我会来接平公主前往凤栖阁,平公主只需代替澜公主完成献舞即可,其余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保证平公主安然无虞,以后这膏药和替舞的事也不再会有其他人知道。”
顾清平摇了摇头:“你所说的膏药我从未听过,即便你非要将编出这个东西,告到齐皇后那去,我想也罪不至死。这顶替献舞可是欺君的大罪,我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做此事?
顾清平继续反问道:“顾清澜是嫡公主,即便事败也不会受到牵连,但齐皇后会饶了我吗?”
碧嬗早已料到顾清平会这么说,解释道:“若非澜公主有难言之隐,她断不会冒此风险,奴婢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只要平公主献完舞,事情就算办完了。到时奴婢会请示皇后娘娘,以换身衣服的由头,让真正的澜公主出来。事后,奴婢会差可信的人将平公主悄悄送回罪颜轩。再者,澜公主只是吩咐找可信之人替代她,并不知晓奴婢找的是谁。奴婢定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这事与你有关。”
说完,碧嬗又补充道:“但若平公主不同意,到时候澜公主怪罪于我,一时情急之下我要管不住嘴,什么都往外说的话,只怕平公主的处境会比现在更难。”
碧嬗这番说辞让顾清平无法反驳,看来今日碧嬗是有备而来的。
但顾清平实在不喜被人威胁,冷然道:“我独居罪颜轩八年多,未曾与任何人有过牵扯,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管碧嬗姑姑出了这个门,是去找皇后还是要如何,都请便。”
见顾清平态度如此坚定,碧嬗不由说道:“平公主若肯答应献舞,奴婢会告诉您一个真相。”
顾清平神色漠然:“什么真相?”
只见碧嬗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低沉而清晰的说道:“南、贤、妃、之、死。”
当顾清平听到南贤妃三个字时,方才所有的镇定顷刻消失,漠然的面色闪过一丝痛楚,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眼神也越发凛冽,语气中充斥着冷意与敌意:“我自是知道当年是谁要陷害我母妃。”
不曾想,碧嬗叹道:“平公主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可能不止是齐皇后所为?”
自碧嬗离开罪颜轩后,顾清平已经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时辰了。
母妃的死一直是顾清平心里难以言说的痛,顾清平不是没有怀疑过,外祖父南瑾侯是三朝元老,即便母妃犯了大错,也该是打入冷宫,听候处置,而非直接赐毒酒,其中甚是蹊跷。
可是所有和此事相关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痕迹难寻。
再者,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未曾有舅舅和南翊哥哥的消息。原以为是受到母妃之事牵连,舅舅一家不得再进宫。可这几年杳无音讯,仿佛世间早已没了南瑾侯这个尊号一般。
顾清平思绪混乱,无数个猜测、无数个片段闪过脑海,她连忙摇头甩掉这些暗暗滋生的念头,不敢再细想。
她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桌上放着的锦盒,只见里面摆着一件华美的舞裙,精致的珠钗和上好的脂粉。
顾清平思及碧嬗今日的言行举止,碧嬗说找替身之事是顾清澜吩咐的,但顶替献舞之事真的是顾清澜安排的吗?一贯骄傲的她怎会允许别人借用她的身份?但若非为了顾清澜,碧嬗一个侍女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碧嬗从何处知晓自己会跳舞,她与那墨衣男子是什么关系?
但碧嬗那句“南贤妃之死”,如同一根刺,扎在顾清平心口,让她无法拒绝。
或许三日后,一切疑云就都会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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