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魔

　　笃笃笃。

　　解语花叩响大门，朱红门扉敞开一条缝，从那缝隙里，她看见半张芙蓉面，一道柳叶眉，纤长，婉约，像仕女图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她的名字同那张美艳面庞一般，听起来十分婉转动人。

　　解语花受不了漫长的沉默，往门里望了望，四周空无人影，心里将噩梦一样的往事回忆了一遍，好似已受到十足不公的审判，面无表情唤道，“阿眉，你为何在四皇子这里。”

　　那女子用绸扇挡住脸，语气幽怨，“小语，你怎么还不死，我至少勒死你三次，可次次你都要活过来，挡我的路……”

　　解语花说，“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阿眉一边哭，一边说，她哭得很令人怜惜，让人几乎看不到她眼里的杀欲，“你该死。你这种怪胎，出生的时候就该被母亲掐死，仅此而已。”

　　她说完向双花并蒂莲照壁后躲去，步伐婉若惊鸿，解语花追上去时，转眼丢失了那人踪影，只能在原地呆呆望了一会儿。若她再给那人杀一次，是否就肯原谅她一分呢？

　　待殷妙采出来后，将解语花带上马车，过了许久她才晃过神来，“夫人，为何四皇子府中有合欢宫弟子？”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殷妙采说着，翻出一张桃花笺，向师尊步蘅薄写信。

　　解语花说，“夫人不是合欢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莲座吗？”

　　殷妙采说，“我只是莲座，又不是天仙，莫非白日做梦就能飞升。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怎么说。”

　　解语花道了声谢，慢慢倒在坐垫上，“世子已死，驸马被抓，他们可是心急如焚要拉拢夫人？”

　　殷妙采说，“起先我也以为，是要拉拢我。可五皇子不要太子之位，只要我替他向公主说和。李真霆是千道门弟子，就算不做太子，也可保一世太平。他是替四皇子求一线生机，所以，我应下了。”

　　解语花感慨道，“殷夫人心软，最是见不得姊妹流离他乡、有情人生离死别。不过夫人也该开心些，终于到了京城，不如去逛逛？”

　　殷妙采看了解语花一眼，从箱笼里拎出一袋钱，递给她，“这些够吗？”

　　解语花捏着兰花指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碎银，“够，够了。”

　　随后解语花不由分说，将殷妙采拉下马车，钻进人流中。殷妙采本意是打发她自己去，没想到这人非得拉个伴儿，她是小孩儿吗，买东西还要人陪？

　　最后，两人一路走马观花，买了许多无用的玩意，又增添了胭脂水粉、香衣钗环、小吃特产等物，装上马车返回私宅。

　　大理寺中，何五却悲惨到了极点。

　　太平公主与丞相赵择善联袂而来，看来是要从何五口中得到想听的话。费卿为了讨好太平公主，特地请来用刑的高手，使出十八年酷刑经验，劈肉声如裂帛，堂下惨叫了半日，如厉鬼哭嚎，令人脊背发凉。

　　武寿天感觉火不甚旺盛，说道，“加点火。”

　　赵择善说，“公主可是冷了，臣给公主添衣。”

　　武寿天说，“我是说，铜烙要加点火。”

　　赵择善从善如流，“听见没，上铜水。”

　　“哈哈哈哈哈哈，太平公主，赵丞相……”如今何五还有一口气，看见那二人高坐堂上，品茗看书，而他费尽心机，却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不免满腔悲愤，“二位冰天寒日屈尊到此，伺候我一个罪人，究竟想要什么？不如干脆杀了我！”

　　武寿天说，“他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听不懂。继续打。”

　　何五一口气差点噎死自己，气得牙根咬碎，“你这个毒妇，我怎么没毒死你，我要送你和你那姘夫一起下地府！”

　　赵择善说，“他说臣是公主的姘夫，看来还是有些眼光……”

　　丞相这话一出，满堂大小官员静如鹌鹑，连用刑的师傅也停下来，与费卿面面相觑。啊？这种秘辛也是我能听的吗，那我是不是也得死？

　　赵择善喝了一口茶，缓缓接道，“臣与公主，一向是'欢爱在枕席，宿昔同衣衾'。”

　　噢，原来丞相大人是在借夫妻喻君臣之义！

　　武寿天满不在乎说，“眼光？他这双眼睛也不用留了。这狗东西害死了我乳母，打死了事。”

　　费卿低着头上前劝谏，“不可呀公主，此人身上还关联着好几桩大案，请公主稍待，下官查清案情，再将此人处死也不迟。”

　　武寿天放下茶杯，听费卿审案。

　　费卿省去种种升堂的程序，直接喝道，“何五，本官怀疑你杀害西世子，藏匿其尸身。西岭山寺诸人中，白夫人是世子亲生母亲，你义妹与世子有情，其他人皆有不在场证据，只有你嫌疑最大，还不从实招来。”

　　何五低下头，却不肯说半句实话，“我不知道，你杀了我吧！我落在公主手中，眼看没了生路，大不了一死！”

　　费卿急得出汗，又说，“你府中搜出金银十万两，是否如府上奴婢所说，是来自四皇子？”

　　何五还是不说话。

　　费卿闭了闭眼，说，“你与西世子勾结操纵邑县官场，贿赂皇子，强占百姓田地，无恶不作，身上条条都是死罪。你惧怕毒杀公主之事暴露，利用义妹引西世子去西岭山，然后趁其受凉体弱时打晕他，你以为他死了，将其挪回禅房，待发现人还活着，就又用经幡将其勒死，是也不是？”

　　何五干脆说，“是。”

　　费卿问，“那你为何将他挪回禅房，而不是丢弃在雪中任其冻死？禅房就在白夫人的隔壁，若她看到你，你岂非又要麻烦多杀一人？”

　　何五麻木地说，“就是我杀了他。”

　　“满口胡言。”费卿摇了摇头，此人分明有所隐瞒，却不惧生死，难以撬开他的嘴。这该如何是好？

　　更关键的是，此事上报万壑园已有两日，他们多久才能寻到西世子的遗体？

　　“算啦，费卿慢慢审，这人我慢慢杀。”武寿天却很体贴下臣，见他急得团团转，招呼赵择善一起走了。

　　当夜，上官县主的赘夫张生因不得县主喜爱，被赶到街头，他到教坊买完醉，已是夜露更深时分。

　　待酒意消散，张生发现漆黑街头仅剩自己一人，他往前走一步，身后的影子也跟着他走一步。听闻西世子在山上遇到了鬼，被鬼勾走了灵魂，莫非它吃了一个不够，还要来吃他？

　　他狂奔起来，绕过拐角再一回头，那影子仍然不紧不慢缀在他身后，距离越来越近。

　　张生恐惧不已，看那影子像极了盛怒中的县主，他慌不择路翻过院墙，躲到一间柴房中，插上门闩，贴在门缝上悄悄观察。

　　那人影不再追他，消失不见了。

　　张生心下稍安，坐在身后的木桶上，不料盖子没有合拢，湿了他一身冷水，他赶紧起身，借着月光依稀看到桶里漂浮着莹白的冰块，看来是人家储存的冰见了阳光，化成了水。

　　张生浑身发冷，不得不借用屋里的柴悄悄生火，刚打燃了一点火星，搓了搓手，就听到背后有人低喊，“我好冷啊，阿娘……”

　　张生吓得浑身哆嗦，缓缓回头，“你……是人是鬼？”

　　他还未看清，只感到一通冰水兜头浇在他身上，整个人就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眨眼之间火光大盛，窜到了房梁上，一只烧焦的脚踩着他的脸，跨出了木桶，走到门边又回头，露出一张如同地府油锅烫过的鬼脸。

　　鬼……是西世子变成的山鬼！

　　他在吃他，他吃了他，热乎的肉装进了肚里，刚有些暖意，就变得冰冷僵硬。

　　好冷啊……

　　吃了一个张生，山鬼还不太满意，因为他是个十分贪婪的山鬼，只吃一个无法填满他的胃口。

　　因此他打上了京城东门外过路旅人的主意。

　　此处有冰湖，适合他修养潜伏，又不断有新鲜食材自己送上门来，正是个天赐的好地方。

　　湖下有吃人魔的事很快传到万壑园，国师正在闭关，如今执掌万壑园的人，是她的义女知叶。

　　此女一向气运加身，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化险为夷。国师深信她是天降祥瑞，因此对其十分亲近，一度想让儿子赘给她，被知叶婉拒了，但国师反而更加看重知叶，还赞她一身不屈傲气，俨然要将衣钵传给她。

　　万壑园有百名修士，闻讯赶往东门，在桥边卜算那妖邪的方位。

　　青天白日里，众人未料到那魔物刚吃了人功力大涨，竟然藏在桥下，将桥上的修士扯下水，人一落入水中就沉入水底，仿佛脚上灌了水泥，全然动弹不得。

　　一片慌乱中，数支箭自城门上唰唰射来，将那魔物逼退。

　　抬头望去，一名外貌如有十七八岁的女子在城上挽弓，颇为英姿飒爽，箭矢朝着桥洞又射一轮，夺夺扎入桥墩之中，正是“金风万叶”知叶。

　　她从城楼一跃而下，站在桥头石碑上观望，水上荡出一圈血涟漪，却不知那魔物逃往何处。

　　知叶从金吾卫中借了几个水性好的卫兵，为免受妖魔袭击，让她们都披上鲛衣隐匿身形，再下水寻觅。

　　种种迹象表明魔物还在湖中，但湖底水流复杂，再往下寻也一无所获。

　　“围起来，别让他跑了。”一声高喝下，冲出许多金吾卫，用网将附近水域围了起来，随后走来两人。

　　“原来是蝶花使，”知叶冷冷道，然后向醉蝴蝶身旁的武将拱手，“王将军。”

　　太平公主座下有三大花使，都是那人无法无天的帮凶，一向不入知叶的眼，而这位王将军时常与万壑园有公务上的合作往来，多少要给些面子。

　　但看如今京中形势，金吾卫也迟早是太平公主的囊中之物。

　　醉蝴蝶温柔一笑，眼角微弯，让人无法挪开目光，只能仔细听她接下来的话，“叶小姐来的挺早，不过公主的耐心只有那么一点，妾也没了办法……”

　　知叶眉梢一跳，“你要干什么？”

　　醉蝴蝶吩咐道，“来人，先把这片湖排干。没了水，还能躲哪去呢？”

　　于是金吾卫开始勤勤恳恳填湖排水，起初人手不够，工期缓慢，到旁晚又雇来附近几个县的百姓，加快了进度。

　　知叶无法与公主抢功，气得狠狠拍腿，临走前安排修士在城门附近值守，以免魔物又登桥吃人。

　　太阳落山后，城门外寒风凛冽。

　　一名女子不知从何处而来，踏上东湖的冰面。她冷地微微颤抖，容颜黯然失色，但那眉间淡淡轻愁，毫无尘俗气，非常人能及。

　　这是一个危险的夜晚，但她姿容沉静，毫无惧意，显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正踏上一条不归路，随着她缓缓走到冰湖深处，一朵素白雏菊被吹落在地，在风中不由自主地飘零。

　　寒风如此刺骨，将她双手冻得微红，而她解开披风扔在一边，毅然决然往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闯去！

　　水下传来沉沉轰鸣，如同遥远雷鸣一般，由远及近劈开冰层，似乎水中有什么异怪循芳而来，在女子脚下彭彭撞击冰面。

　　湖上形成大片蛛网状裂隙，几乎要将女子站立的冰面掀翻，她向前伏倒，又赶紧捡起香囊，跌跌撞撞地走起来。

　　骤然一串碎裂之声，冰面破了个窟窿，一阵罡烈狂风从背后扑倒女子，耳旁如有恶兽低咆。

　　她咬咬牙，翻身将手中香囊向上递去，露出一张素白的面庞，试图用定情信物唤醒那人，“六郎……”

　　这女子正是何献云。

　　惨白月光将她的脸照得很清楚，这一幕好似真能感动上天，在她身上的魔停止了动作，目光被香囊吸引了去。

　　何献云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盯着西六郎，从袖中悄然拔出一柄匕首。

　　就在这时，月下射来一柄长剑，当胸插透这外貌可怖的山鬼，他骤然醒悟，惊叫一声，好似被月光灼痛了脸，捂着头跳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暮成雪收回剑，将何献云扶起来，看她全身上下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何姑娘，你还好吗？”

　　何献云淡淡一笑，冲淡了她脸上的愁意，“献云让暮公子忧心了吗，是我的不对。我只是听说六郎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想来看看……他似乎还记得我。你呢，暮公子这次去西岭山，可还顺利？”

　　暮成雪说，“一切都好，柳兄已经先回去了，我看见湖边有你的披风，还以为你……就过来看看，还好你没事。”

　　暮成雪将自己的外衣给何献云，扶着她走出冰湖，到了城门口，二人吓了守卫一跳，以为又有人糟了山鬼的毒手，待听完他们的遭遇，才满脸不可思议地放人进城了。

　　怪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深夜在荒郊寻找变成恶鬼的旧情郎，差点被吃掉，恰巧新情郎踏剑而来、英雄救美，真是又诡异又艳美。

　　过了几日，东湖的水排了一小半，仍不见那鬼影在哪，排水的工人却被恶鬼吃了好几个。太平公主遭到御史弹劾，说她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武寿天却不肯罢休，在早朝上将御史骂了回去。

　　公主说，活人不肯开口，她没办法，但让死人开口的办法，她有的是。

　　御史无法阻止公主，但有人悄悄组织了一批儒生，日日在城门口大喊指责公主的文章，若有金吾卫靠近，就纷纷撸起袖子打砸起来，比恶鬼还可怕，将做工的百姓都赶走了。

　　公主对抓恶鬼的事如此关心，她的忠臣良将们也都想破脑壳，只为抓鬼争功，人人都想像赵择善一般，成为公主府影子内阁里一等一的大臣。

　　若说这天下谁最了解恶鬼妖魔之事，当属大光明宗。

　　大光明宗佛子曾渡化妖魔，知晓恶鬼的弱点，柳惜琴此去西岭山，就是受丞相赵择善所托，去请洪声下山除魔。

　　洪声来到东门外的桥头，听了西世子化为恶鬼的事，连连叹息，“罪过啊，西世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如此怨念深重，以至于死后化为鬼？”

　　人们常用恶鬼、妖魔称呼它，实际上，它们在江湖上被称作哭魔，据说是人心中的怨念死后不散，走火入魔所致，通常只出现在心志不坚的修士身上。化为哭鬼后，轻则失去意识整日号哭，重则发狂伤人，更有甚者会将咬过的人也变成恶鬼。

　　大光明宗从东洲而来，曾越过东西二洲之间的天堑两界山，在山中有一道魔哭崖，不知为何，崖下都是世间罕见的凶恶哭魔，大光明宗尝试将其超度净化，如今对付哭鬼已有了头绪。

　　只见洪声拿出一口做法事用的手铃，解释道，“此乃我大光明宗佛子亲自开光的法器，若能制住世子，再用此铃超度怨念，便能送世子往生极乐。”

　　金吾卫的王将军道，“那哭鬼十分谨慎，上回叶小姐才射了他两箭，他就跑得没影了，如今填湖排水之事也受到阻拦，这下要如何捉鬼？难不成放任他继续吃人？”

　　醉蝴蝶道，“恶鬼两日没吃人，应该饿了，既然有人不让公主捉鬼，那就把他绑在桥下，让他亲自体会一下公主的苦心！”

　　王将军恭恭敬敬问道，“敢问蝶花使要绑谁？”

　　醉蝴蝶轻轻一笑，说，“天冷了，先去大理寺找费大人喝杯茶吧。”

　　大理寺这几日接连有大人物造访，早就备好了上等龙井茶，满堂茶香让人如沐春风。

　　醉蝴蝶邀来了松吟公子柳惜琴、风流公子暮成雪二人，在亭中喝茶看雪。

　　柳惜琴赞叹道，“原来官邸之中还有此等闲雅僻静之所。”

　　醉蝴蝶先向柳惜琴道谢，“多谢公子请来洪声大师。如今哭鬼逍遥在外，不容姑息，而何五与他有旧，说不定能引出哭鬼。暮公子与何姑娘曾遇见它，可否告知，那哭鬼有何特点？”

　　暮成雪说，“我走访各处，曾发现哭鬼怨念深重，会将夙愿寄托在某物上，那日何姑娘佩戴了一件香囊，或许西世子见到香囊，暂时恢复了神志，才未伤害何姑娘。”

　　费卿说，“既然如此，可否借来香囊一用？”

　　柳惜琴与醉蝴蝶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明的兴味，“能够让世子早登极乐，泉下安息，何姑娘自然是愿意的。”

　　大理寺刑狱中，狱卒叮哐叮哐拖着锁链走进牢房。

　　那狱卒分外健硕，虎背熊腰，侧着身体才能挤进牢门，衬得何五格外羸弱可怜。

　　他沉默地给何五套上锁链，牵到蝶花使面前。

　　醉蝴蝶见他好像冷得发抖，温柔地说，“别怕，咱们上路吧。”

　　何五见到她的笑容，忽然慌了，“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要离开这里，我哪也不去……”

　　最终何五还是被金吾卫绑到了城外桥墩上，脚底离湖面约有一丈，冰冷的冬风往他背后一吹，他就抖个不停。

　　过了傍晚，金吾卫都退到城门下，远远盯着湖面的动静。

　　一只野鸭忽然出现在视野中，慢悠悠地在破冰的湖面啄食，渐渐地越飘越近，却始终怡然自得，没有感到分毫异状。

　　这一幕诡异至极，难道哭鬼不会来了？

　　远处的弓箭手不禁屏住呼吸，忽然风移云动，月亮隐入夜色，那野鸭嘎嘎大叫两声，展翅飞上了湖滨柳树。

　　不知何时，桥下突然涌出一大群野鸭，目露凶光，鸭嘴硬似铁钳，围着桥墩狠狠啃噬，一时碎石飞溅，嘎吱声令人牙酸，很快桥墩变小了一圈。

　　那鸭子吃了满肚石头，硌得肠穿肚烂，很快七窍流血而死，被其他野鸭分食。

　　野鸭沾了鲜食愈发亢奋，其中有那头脑聪慧的，踏着前面的笨鸟飞上去，在空中啄下何五的腿肉，仰头便吃下了肚。

　　若来不及吃完，便立刻有其他鸭嘴钳来撕扯抢夺，一时腥风血雨，如同早朝上的乱仗。

　　何五已经吓到胡言乱语，“别吃我，别吃我！我都说，我什么都说，世子不是我杀的，别吃我！”

　　金吾卫们看得瞠目结舌，注意到挂在何五身上的香囊摇摇欲坠，无声无息落入水中。

　　水面泛起剧烈波浪，哭鬼捏着香囊浮出水面，野鸭们也忽然散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乘着波涛摇摇晃晃地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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