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宜续糖「久别重逢」

　　姜芽认为缘分这个东西，实在是妙不可言。

　　如果说曾经在高中时代，沈续随于她而言，是远在天边、触不可及的虚幻。

　　那么今天借由着这两次相遇，她感觉和他之间的距离被拉近。

　　是从一种遥远冰冷的离奇神化，转变为带着人情味的具象实感。

　　将那名歹徒送去警局后，沈续随以天黑路上不安全为由，又陪着姜芽走回家。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姜芽对他感激道：“谢谢你啊沈医生，你今天的出现实在是太及时了！”

　　“举手之劳而已。”沈续随莞尔。

　　“但还是要感谢你啦，”随即她疑惑问道，“哦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啊，那边距离医馆还蛮远的。”

　　“最近在准备搬家，所以到四处的楼盘转转，没想到正好碰上这种事。”

　　“原来如此，”姜芽了然点头，为他热心地介绍起来，“这边的小区还挺不错的，交通便利，配套设施齐全，环境也清幽，就是可能离你工作的地方稍远一些。”

　　“这里的楼盘设计我很喜欢，每天开车上班，距离不是问题。”

　　姜芽听出来沈续随对附近的房子比较中意，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沈医生可以多看看，这片的房子好多人都是买来投资的，入住率不算太高，还有挺多可挑选的房型。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邻居呢。”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好，那就借姜小姐吉言。”
　　沈续随点头，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姜芽有些尴尬地转开眼。

　　她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区，“沈医生，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嗯，姜小姐早些休息。”
　　沈续随言语平静，似乎没有受到刚才尴尬对视的干扰，姜芽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她终于得以结束这疲惫而又刺激的一天。

　　洗漱完后，姜芽窝在温暖的床被里追剧，直到眼睛干涩到睁不开，才肯将平板放下睡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捞过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于是姜芽又默默忏悔自己昨晚不该熬夜，再次定下一个早睡的flag。

　　门外传来悉索的响动以及轻微的交谈声，这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己所住的是一梯两户的户型，一直以来对面都没有人住，难道这是要有新邻居了？

　　抱着好奇的心思，姜芽起身裹着家居服，穿上棉拖轻声地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对面的大门敞开，几位身穿统一服装的小哥在忙碌搬运着家具。

　　姜芽瞥到某个小哥正在搬动一个半人高的粉色玩偶，模样呆萌可爱。

　　她猜测着对门邻居也许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或者是家里有小朋友的一家三口。

　　为了表示礼貌和欢迎，她决定待会儿多做些糕点，分享给对门邻居。

　　吃过午饭，姜芽系上绿色花边围裙，站在厨房里，熟练地摆弄三脚架，将镜头对准料理台的位置，开始安静地处理食材。

　　两块干茯苓片用料理机打成细碎的粉末，用筛子过筛，使之更加细腻。

　　粳米粉350克、糯米粉80克、细砂糖50克，全部倒入容器里，与提前备好的茯苓粉混合均匀。

　　220克的水少量多次加入，并不断进行搅拌。
　　直到其抓起成团，捏开呈散沙状。

　　她将一层湿纱布盖在不锈钢容器上，使水与面粉充分融合，防止水分流失。

　　同时姜芽在镜头前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个四的手势，意味着要等待四小时。

　　等候的间隙里，她坐在沙发上，听着门外搬动家电的声音，看了两部电影。

　　闹钟响起，她直起身来，重新系上围裙，洗干净手，为充分湿润的糕粉再过两遍筛。

　　过筛完毕后，就可以准备放入蒸锅里开蒸。

　　为了使糕点的香气更佳，模样更美观，姜芽特意翻出了竹蒸笼和花型模具。

　　在蒸笼底部垫上一层干纱布，又将糕粉倒入花型模具里压实，挤出摆放在纱布上，一个个小巧可爱的花朵型糕点便初步成型。

　　模样相同的花型糕点铺满了两层蒸笼，她又将一层干纱布覆盖在蒸笼表面，防止蒸笼滴水。

　　随后便是等待水开上汽后，再蒸35分钟，关火静置大约5分钟，就可以开盖出锅了。

　　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整个厨房弥漫着氤氲蒸汽和糕点的淡淡甜香。

　　远处的斜阳透过玻璃迸照进来，瓷白的料理台镀上一层麦糖的琥珀色。

　　姜芽小心翼翼地揭开蒸笼盖子，温暖的蒸汽湿润了脸颊，一股独属于茯苓的奇特清香窜入鼻腔。

　　朵朵米白的小花在蒸笼里盛开，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茯苓糕，轻咬一口。

　　口感软糯Q弹，味道清新，其中夹杂着白糖的甜香、米粉的米香，以及茯苓的独有清香。

　　茯苓糕大功告成！

　　她挑出一只小碟子，轻柔地将茯苓糕夹出来，将它们摆放得当，镜头前推给了个特写，使之充当视频的结尾。

　　所有步骤都完成后她关掉镜头，又将蒸笼盖好，让其余糕点留在里面保温，等着晚些时候送去给邻居。

　　姜芽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剪辑着视频，一边吃着茯苓糕当做今天的晚餐。

　　因为担心分享落空，她还特意在下午去对门问了清洁阿姨。

　　在确定新邻居今晚就会搬过来入住后，自己才放心的大展身手。

　　视频简短，姜芽剪辑起来也很快，刚点击完发送视频，便听见对面的密码锁声音响起。

　　她立刻起身，简单收拾完自己，跑去厨房里将仍在保温的茯苓糕夹进盘子里，并覆盖上一层可食用保鲜膜保温。

　　走到邻居门前站定，她端着盘子，轻声按响门铃，退后一步，保持礼貌微笑。

　　几秒后房门被打开，姜芽将烂熟于心的台词脱口而出。

　　“你好...好巧。”看清那人时，她还未背完的台词，悉数卡在喉咙里。

　　“嗯，确实好巧。”沈续随眼尾上翘。

　　姜芽脸上的微笑僵硬，表情带着几分窘迫。

　　能不巧吗？这两天都巧三回了，京州还真是小啊。

　　沈续随正想询问她的来意，却先一步嗅到独特的清淡药香。

　　“茯苓糕？”他视线落在姜芽手里的盘子上。

　　茯苓的味道很淡，并且隔着一层保鲜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还是敏锐地闻到了。

　　有了沈续随的提醒，姜芽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端着准备送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她将糕点端到中间，横亘在两人面前，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隔开彼此的尴尬。

　　“对呀，这是我自己闲着无聊，随便做的小糕点，本来是打算分享给新邻居的。沈医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吧。”姜芽讪笑，硬着头皮将盘子递给他。

　　沈续随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他仍旧礼貌地接过盘子，“谢谢，请先进来吧。”

　　姜芽连忙摆手婉拒，“不用不用，我锅上还炖着灶，得回去...…”

　　意识到自己说岔劈后，她立刻闭了嘴，浑身僵硬不敢看他。

　　这破嘴，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沈续随抿着唇，但嘴角轻微扬起的弧度出卖了他。

　　“屋里开着地暖，如果你不进来，我怎么将糕点盛出来，把盘子还你？”他理所当然道。

　　姜芽抬起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老实跟着进了门。

　　沈续随打开鞋柜，从里面取出一双崭新的大码男款拖鞋，放在姜芽跟前。

　　“抱歉，家里没有准备女士拖鞋，姜小姐先穿这双吧。”

　　“没关系，我穿什么都可以。”姜芽笑着摆手。

　　沈续随起身，将盛着茯苓糕的盘子端去厨房。

　　碗碟在台上碰撞发出脆响，随后又是一阵流水冲洗声。

　　应该是把糕点盛出来后，在清洗她带来的盘子。

　　姜芽换上棉拖，看着脚后跟多出的一大截空余部分，觉得有些莫名滑稽和搞笑，像小孩偷穿大人的鞋子。

　　温暖的脚感传来，心中忐忑的窘意也得到了舒缓。

　　几次三番接触下来，她发现沈续随这人挺亲和友善的，并没有高中时传闻的那么高冷嘛。

　　“刚搬过来家里还比较乱，还请姜小姐别介意。”沈续随走出厨房，手里拿着刚洗好的盘子，正在用厨房纸擦干。

　　“没有没有，你家看起来很漂亮，一点都不乱。”姜芽连连摆手。

　　这确实不是刻意在跟他客气，她说的是实话，毕竟沈续随家除了家具外，也没多少东西。

　　他们所住的房型是对称的，且都是开发商提前装好的精修房。

　　只不过她家改造成了温馨的奶油风，而沈续随家保留着原设计，添加的家具使得整体更偏冷色系。

　　他的物品摆放也十分规整有序，只有两个地方稍显突兀。

　　一整面空空如也的靠墙书架，以及角落里的一大摞书籍，显然是还来不及整理。

　　“姜小姐随意坐，请再等我几分钟。”沈续随指向沙发的位置，转身走进某个房间。
　　“哦，好。”姜芽点头。

　　她找个位置坐下，视线扫描到角落的书山，顿时来了兴致。

　　“沈医生，我可以看看你放在地上的书吗？”姜芽朝着屋内问道。
　　“请随意。”

　　得到批准后，她从书堆里挑了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内容大致是关于药材的搭配，以及相生相克。

　　一直以来，姜芽所烹饪分享在平台上的药膳食谱，都是药食同源的。

　　万事万物都讲究阴阳调和、相生相克，所以药材是不能胡乱食用的。

　　她这个不太懂行的门外汉，自然也不敢随意误导他人。

　　姜芽之前也想过找个专业的中医老师，为自己答疑解惑，却始终缺乏机会。

　　一个简单明确的想法，在脑海里初步成型。
　　或许，沈续随能给她提供巨大的帮助。

　　姜芽无意识翻动书页，心里却在想着该如何说服沈续随，让他同意与自己合作。

　　“姜小姐似乎对中医药理很感兴趣？”

　　由于思考得太过专注投入，连沈续随何时走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姜芽回神，抬头看向来人，笑道：“是啊，我自己平时也喜欢研究药膳美食，所以对药理这方面有过一些关注。”

　　沈续随了然点头，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礼尚往来，姜小姐送了糕点，我自然要回礼的。”

　　姜芽放下书，下意识想要摆手说拒绝，却想着像沈续随这样的人，或许不喜欢欠着别人。

　　看着他不容拒绝的神色，她伸手接过袋子，“谢谢沈医生，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姜芽心想自己该走了。

　　她盯着手里的纸袋，心中百般纠结和挣扎，终于还是决定豁出去。

　　今天机会难得，她实在是不想错过。

　　姜芽挺直腰板，鼓起勇气对沈续随正色道：“沈医生，我诚挚的想要聘请您成为我的美食顾问，请问您愿意吗？”

　　说话时她全程不敢望向沈续随的眼睛，只能盯着他大衣上的黑玉色纽扣看。

　　“美食顾问？”沈续随疑惑地皱眉。

　　姜芽谨慎抬头，看到沈续随露出不解的神情，便连忙点头。

　　“是的，而且这个工作内容对于沈医生来说，应该是十分简单的。我喜欢制作药膳美食，但却并不专业，不懂那些食物的相生相克原理。所以如果我遇上什么不懂的，想请沈医生偶尔为我讲解一下。”

　　她偷瞄着沈续随的反应，很冷静很平淡，完全面无表情。

　　怕他下一秒就立刻拒绝，姜芽又立即补充道：“当然！这肯定不能是无偿的。我每周可能会打扰沈医生两三次，请求您为我讲解专业的药理知识，每次大约会耽误您半小时的时间。所以我想，如果沈医生愿意的话，那我们可以达成合作：您每周抽出一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而我这边在为你们沈氏医馆提供的药材里，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作为报酬。不知沈医生您意下如何？”

　　姜芽问得小心翼翼，并且自认为刚才的那番话也比较稳妥得体，斟酌得恰到好处，应该没有什么惹人不悦的地方。

　　一方面她没有占用沈续随太多的私人时间，也没有让他觉得他们占了彼此的便宜；另一方面，她还为他们医馆提供低价质优的中草药材，让双方实现双赢。

　　姜芽觉得她开出的条件和请求很合理，沈续随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毕竟她的让利还是比较多的，如果他们的订单量大，对他们自家的医馆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当然这中间让利的部分价格空缺，肯定是她自掏腰包，自己是不可能做出侵吞村民利益的事情来的。

　　沈续随沉默几秒后，摇了摇头，姜芽眼里期待的火光瞬间熄灭掉大半。

　　她怎么会忘了，沈续随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管闲事，更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他也没有明确说明，他们医馆后续还要和自己合作。

　　他并没有义务帮助她，又凭什么肯答应她的请求呢？
　　果然还是自己太不自量力了。

　　姜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强撑起笑容，“没关系，我能理解，毕竟沈医生每天工作这么繁忙...”

　　还没等她找补完，沈续随就打断了她，“我想姜小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拒绝你的邀请。”

　　“嗯，我知道，”姜芽怏怏回应，随即错愕抬头，大脑一时宕机，“什么？”

　　“姜小姐勤学好问是好事，为你科普药理知识，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沈续随开口道。

　　“因此你不需要做出任何让利的牺牲，这两者完全不对等，我也不能用这件事来占姜小姐便宜。”

　　姜芽听完沈续随的所有解释，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是沈医生学习多年的宝贵成果，我自然需要支付相应的报酬来进行知识付费的。”

　　沈续随思索片刻，指着桌上的茯苓糕，“如果姜小姐一定要回报些什么，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姜芽愣愣地看向餐桌上的糕点，他的条件竟然如此简单？

　　几块小小的茯苓糕，就让需要排队挂号才能问诊开药的沈续随，无偿为自己讲解中医药理知识？

　　手里的纸袋子突然变得烫手，她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见沈续随不像是开玩笑，姜芽暗自决定，以后每次烹饪食物的时候，都给他准备一份，也算是当做回报了。

　　“好！”想通之后，姜芽爽快答应，“那么沈医生，我们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沈续随点头，“如果姜小姐平时遇到什么不懂的药理知识，可以发消息询问我，也可以等我回家或是去医馆找我。”

　　“好的，谢谢沈医生。哦对了，你叫我姜芽就好，不用称呼我姜小姐，怪见外的。”她不好意思地摩挲着纸袋绳子。

　　“好，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全名。”
　　“嗯！”姜芽点头，却叫不出口，于是索性憋着不说话。

　　在姜芽看来，以前都是和同学们嬉闹讨论着这位大神，而如今要她当着本尊的面叫他全名，她一时竟觉得有些古怪。

　　两人达成合作后，姜芽也确实该走了。
　　她换了鞋，手里提着纸袋，另一手端起盘子，看向几步外的沈续随。

　　“沈医...”姜芽闭嘴，强行纠正过来，略带别扭地喊道，“沈续随，再见。”

　　“嗯，再见。”他莞尔点头。
　　姜芽出门后迅速将门带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回到家。

　　目送姜芽离开后，沈续随悠闲地坐到餐椅上，正拿起糕点准备品尝。

　　手机传来几声震动，他顺手解锁，点开消息。

　　沈菘蓝：「老哥！你会做这个吗？我女神刚发布的新鲜热乎美食，我想吃我想吃！/可怜/」

　　沈菘蓝：「（图片）」

　　沈续随点开图片：白净的圆瓷盘中，堆叠摆放着几块小巧精致的雪白糕点。

　　他不假思索地打下两个字。
　　沈续随：「不会。」

　　随即打开相机，对着面前的糕点一顿摆弄。
　　沈续随：「（图片）」

　　沈菘蓝：「切，什么都不会，难怪找不到女朋友！药材给我留着，我自己学！/愤怒/」

　　沈菘蓝：「啊啊啊！你哪儿来的？怎么和我女神做的一毛一样！」

　　沈续随：「巧合而已，搬了新家，对门邻居送的。」

　　沈菘蓝：「OK，请你出去。从现在起，这个新家和新邻居是我的了：）」

　　他忽视掉她的最新消息，转而回复上一条。

　　沈续随：「你还是交给阿姨去做吧，家里的厨房已经被你炸过三次了。」

　　沈菘蓝：「沈续随！！！我决定了，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哥哥！」

　　沈续随：「这种类似的话，你大概说过687次。」

　　沈续随退出聊天界面，紧接着消息框在顶部频频闪动弹出。

　　沈菘蓝对他开启了消息轰炸，他索性直接将她屏蔽，不再理会这个无理取闹的妹妹。

　　他点开另一款软件，此刻系统正好推送到他关注列表的最近更新，这则视频是在十几分钟前发布的。

　　面前餐盘里的花朵型糕点造型别致，沈续随轻轻捏起一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茯苓糕有些微凉，软糯弹牙的口感刚刚好，呼吸间还能嗅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茯苓清香，味道比想象中的更加香甜。

　　看着视频封面上与他眼前别无二致的糕点，沈续随点开视频，温暖治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哈喽大家好呀，我是姜姜。今天给大家分享的美食是，茯苓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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