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活着

　　钟榆的话让夏佐一直没有表情的脸色出现了一丝松动，他沉沉看向钟榆，“不知你有几分把握？”

　　这是他半月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但不敢激动、欣喜。

　　“目前来说有六成。”

　　夏佐听到钟榆的回答，心坠了坠，捏住手帕的右手因用力而泛白，没再开口。

　　钟榆继续说道：“我钻研过草药，近些年也不到过不少怪病，其中不乏有与霜华病类似的患者。那些患者大多是因为接触到冰系异化生物而染病，这倒也好治，解决病症的草药就在那些异化生物的伴生地。”说着，她话锋一转，“但是夏佐家主您的儿子却是在半月前，也就是八月四日晚突然高烧，再到八月七日体温骤降，而在这之前您说布莱恩从未外出。”

　　不知不觉间，月光已洒落大地，照进没有门窗隔挡的宽阔房间。

　　钟榆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宛如玉珠坠地。

　　“少爷自回家以来确实没有再外出过了，当时家主还劝过少爷让他多出去走走，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刘管事终于不再笑眯眯了，睁开的眼睛里满是凝重。

　　钟榆闻言点头，走到医疗仓边。

　　经过刚才光头男持续的火元素攻击，布莱恩身上的冰层依然完好如初，先前的碎裂声仿佛从未出现。

　　钟榆将手放至布莱恩的右手手腕上，莹光浮现，布莱恩手腕上的冰层竟神奇般消散了。

　　但钟榆的脸色并不算好，她觉得有点棘手。

　　刘管事眼中出现惊喜的神情，拉着夏佐，忙让他看。

　　夏佐依然一手拿帕子捂着嘴，轻咳，另外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他稍安勿躁。

　　此女有能力让令众多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冰层消散，确实让人惊喜，但他只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布莱恩右手手腕的冰层消散后，钟榆切脉，指尖的相态力探入，莹白色的光晕刺入冻结的经脉中，光晕所过之处冰层龟裂，但瞬息又有新的寒霜布上。

　　钟榆一拿开手，原本消融的手腕又重新凝结上冰晶。

　　夏佐看出来了，这是一位高等级的治愈系相态觉醒者，是一位珍稀的疗愈师。

　　“布莱恩的情况怎么样？”夏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钟榆瞧见夏佐焦急得有些发白的脸，叹了口气。

　　钟榆叹得这口气差点没把夏佐送走。

　　“夏佐家主，刚才你们确定了布莱恩少爷在病发前从未离家对吧？”

　　“是的。”刘管事连连点头。

　　“我探查了他的身体，首先可以排除人为下毒这一可能性，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

　　钟榆说话老是说一半，可把刘管事急得哟，“哎呦，钟小姐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猜测他极有可能是吸收了冰系异兽的异晶。”

　　钟榆此话一出，夏佐和刘管事愣在原地。

　　“他吞噬了冰晶？”夏佐脸上血色尽褪，身形猛地一晃，身体控制不住后跌两步，“这不可能！他从未——”

　　“老爷……”若不是刘管事及时扶住他，夏佐已经跌坐在地了。

　　“并且异晶的等级不低，”钟榆继续补充道，“大部分的异晶都是自带毒素的，之所以没有造成觉醒者死亡就是因为觉醒者的身体能够自我消化。而他吞噬的这块高等级异晶俨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自身水平，无法完全消化吸收异晶的相态力，导致中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吞噬异晶，最主要的是，如果再不救他他就要被异晶吞噬了。”

　　钟榆在给布莱恩把脉时，他体内各个器官几乎冻结，难见生机。

　　短短几句话，每一句都重重砸在夏佐的心头，震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钟小姐，照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夏佐仿佛泄了气，语气颓然。

　　布莱恩是他唯一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被他捧在手里长大，后来爱妻逝世，夏佐更觉愧疚，加倍对他好。但却不知怎的，父子间却越走越远。

　　“想要救他最关键的就是得尽快弄清你儿子究竟是否吞噬了异晶，如若是就需要弄清楚哪种冰系异晶，不同冰系异兽的解毒方法也是不同的，如若不是……那就麻烦了。”

　　“这……”刘管事和夏佐面面相觑。

　　“我们会尽快弄清，到时候还请钟小姐替我儿解毒。”

　　夏佐强撑着身子说完这句话，就送客了。

　　钟榆被客客气气地请出盖文府邸。

　　当一阵凉风拂面，钟榆这才惊觉已经入夜了。

　　————

　　夜空中繁星点点。

　　帝星，首都，帝国军校。

　　偌大的训练场，只有一人。

　　他坐在地上，身子后仰双手撑地，汗珠从乌黑的发际流下，一路滑过眼角、腮边，最后来到下颌，滚落在地。

　　聿暮雪微微喘息着，平复因为激烈训练而沸腾不止的身体。

　　“嗡嗡嗡——”

　　光脑弹出通话申请，是夏佐·盖文。

　　聿暮雪脸色一凝，瞬间明白可能发生的事。

　　“伯父，可是布莱恩出了事？”

　　*

　　叶星阑手里提着两瓶水，刚走到训练场大门就看见神色略显匆忙朝外走的聿暮雪。

　　“怎么了？”

　　“布莱恩。”

　　多年好友，叶星阑瞬间意会，他没着急开口，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眼神询问。

　　“决定好了？”

　　聿暮雪侧身往后一瞥，双眼里全是不耐与冷漠，“不用管。”

　　已是深夜，训练场的光透过门照到两人侧面。

　　叶星阑风眼微咪，锐利的视线穿过聿暮雪直抵他身后黑暗处，声音冷沉，“既然决定好了就走吧。”

　　布莱恩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生死之交。

　　夜半，一艘高级星艇进入盖文府邸。

　　一夜寂静。

　　——

　　第二天。

　　钟榆是被手腕上不断震动的光脑吵醒的。

　　一看时间，天还没亮。

　　“喂，你好，请问是钟小姐吗？我是盖文家的管事，姓刘。”熟悉的声音从光脑中传来，让钟榆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

　　“嗯，是我。”

　　另一边，灯光一晚没熄的盖文家。

　　坐在沙发上的聿暮雪听到对方还未睡醒的声音，轻微皱起眉头，没说话。

　　叶星阑冷漠地听着，直到通讯挂断。

　　“这人信得过吗？”叶星阑冷冷开口，尽是对对方的质疑。

　　“不管信不信得过，眼下只有她一人说能救。”夏佐一夜未睡，面对儿子交好的两个晚辈也不再强撑，满脸沧桑。

　　他虽也是觉醒者，但上了岁数，身体自然比不上正值青年的聿暮雪二人，他已经十分疲惫了。

　　“且等她来了再说吧。”

　　*

　　这边的钟榆听到刘管事说已经知道冰晶的出处，她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好的，我马上来。”挂断通讯，钟榆立马起床。

　　简单洗漱后，她嘴里叼着一管营养液就出门了。

　　到盖文府邸时，一管营养液刚好喝完。

　　刘管事已经在阶梯处等着她了，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

　　“钟小姐，快请进。”刘管事弯着腰在一旁引路。

　　大厅空空荡荡。

　　钟榆眸光一动，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能力波动。

　　她面不改色，坐在刚刚聿暮雪坐过的位置上，静静听着。

　　“钟小姐，我已查清楚犬子服用的那块异晶出处，来自冰噬蛇。”

　　是冰噬蛇的异晶这件事她已经听刘管事说过了。

　　冰噬蛇只存在于GT843星上，那颗星球原本就是极寒星球，静默时代到来后便被异化的冰噬蛇占领，它的危险程度远远高于一向以冰雪王国著称的雪芒星。

　　在GT843星上猎杀到的高等级异晶，倒也说得过去。

　　就是解毒法子变得有点不好搞了。

　　钟榆先前想过许多冰系异兽，但是如果是冰噬蛇的话，她的确还缺一味至关重要的药草。

　　夏佐说完后钟榆一直没有开口，并且眉头越蹙越深，让他胆战心惊。

　　隐藏起来的聿暮雪看到拿面巾和披风将自己包裹得除了眼睛一丝不露的钟榆，手下意识地揉搓起衣角。

　　“钟小姐，可是有难处？”他干涩着嗓子问道。

　　夏佐的话把钟榆从沉思中拉出来。

　　“是有一点难。”

　　此话一出，让夏佐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不过不用太担心，冰噬蛇异晶的毒素会比其他一般冰系异兽的毒多一种。”

　　“什么毒？”

　　“就是”

　　钟榆的话老是只说一半，吊人胃口。

　　聿暮雪眯起眼，耐心等待钟榆待答案。

　　一旁的叶星阑双手抱胸，眉头紧锁。

　　“就是蛇毒。”

　　这个答案让人猝不及防。

　　“啊？”

　　聿暮雪听闻眼眸微怔，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是了，自静默后人们总将注意力放到由此而引发的怪异之力上，反而容易忽略生物本身的危险。

　　叶星阑依旧不耐烦，冷着一张脸，这是什么鬼答案。

　　钟榆见夏佐不理解其中缘由，指尖轻拂桌面，细细说来。

　　“夏佐先生，你可知道同在静默下为何冰噬蛇所在的GT843星比其他极寒星更为可怖？”

　　“这……”钟榆这个问题涉及到夏佐的知识盲区了，他答不上来。

　　叶星阑闻言瞥了她一眼。

　　因为冰噬蛇本身就是物竞天择的胜者，聿暮雪在心里答道。

　　“因为，冰噬蛇它本身，就是能在极寒之地生存的强者。”

　　相差无几的回答，聿暮雪低垂的指节微动。

　　“意思就是……”

　　“意思就是冰噬蛇它自身的毒素就足够强悍，所以这就是布莱恩昏迷不醒的原因？”

　　夏佐抢过钟榆的话，一脸恍然大悟。

　　嗯？

　　“倒也不全是……”主要还是以布莱恩的实力无法消化掉那颗高等级异晶，才导致他中毒昏迷。

　　“钟小姐，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救布莱恩？”夏佐一把扯过她的手追问，钟榆脸色一僵。

　　夏佐没有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急急忙忙问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他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救布莱恩，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

　　钟榆僵着身体把话又憋了回去，看到眼前浑然已经忘了是自己儿子作死才导致昏迷不醒并把错全都推到蛇身上的人，她默。

　　钟榆使劲儿把手从夏佐手中抽回来，又使劲儿甩了甩。

　　该说不说这手劲儿挺大哈，攥得她手一阵发麻。

　　聿暮雪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发笑，他一转头，对上叶星阑黑沉沉的眸子，眼中笑意尽散，掠过些许不自然。

　　聿暮雪笑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冰山面瘫，但是再这个场景下就很不对劲了，还是对一个陌生人笑。

　　对话还在继续，叶星阑压下心中狐疑。

　　“得去一趟南边的铁锈峡谷。”

　　“铁锈峡谷？”

　　“对，说来也巧，铁锈峡谷里有嗜热的变异蜥蜴，那些变异蜥蜴始终守着一味药，龙舌草，此药性热，只在温度极高地带生存，正是解冰噬蛇毒的良药。”

　　钟榆怕夏佐又一个激动再把她手扯住，于是把话一口气说完，没给他那个机会。

　　这也是她在古法上看来的解毒方子。古法是静默时代之前的《神农志》，钟榆捡破烂惯了，惯爱捡这种和平时代的古书。

　　钟榆难得一口气把话说完，夏佐站在原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动作，消化了一会。

　　是了，他一开始的目光就只放在了现代医疗技术上，渴望尖端的医疗能够救他的儿子，但是却忘了JQ741星本是偏远星，比起现代医疗还是草药学更为大众。

　　钟榆见势，后退两步到安全距离。

　　她一向不喜与人有太多的肢体借触，尤其还是认识一天不到的陌生人。

　　刚刚夏佐家主那一攥，真是令她头皮发麻。

　　看来还是得做一副手套啊。

　　“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铁锈峡谷取龙舌草！”

　　得到答案的夏佐大手一挥，神色激动，嗓门儿都洪亮了不少，立即遣人去铁锈峡谷。

　　“夏佐家主，不知可否能让前去的护卫带一截蜥蜴尾巴回来给我？”

　　夏佐神情大振，没管为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钟榆原本打算自己去一趟的，但是夏佐已经派人了那就随他了。

　　不费功夫就可获得心水很久的蜥蜴尾巴，和钱，钟榆心里美滋滋。

　　连带看夏佐和刘管事都和善起来了。

　　钟榆心情愉悦地交代完取龙舌草的注意事项后，一屁股坐在夏佐家的高档皮质沙发上。

　　聿暮雪在暗处能看到钟榆坐在沙发上翘起微动的小腿，衣服上的流苏跟随身体的动作晃动，感受得到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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