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女尊仍靠男子上位

　　第三章

　　床帐微动，齐佳彦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之人下了床，他未曾睁眼，只能任凭那人唤了人来，然后转身离开。过了许久，他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璧方在帐前小声催促：“公子，殿下已经走了。”

　　齐佳彦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子，一脚踏在垫子上，却浑身没了力气，跌落在地。

　　“公子，”璧方连忙扶起主子，“你这是何苦？萧炎殿下待您多好，偏偏要嫁到这里来受苦。我见殿下，”

　　“住嘴。”齐佳彦气极，“璧方，这里是太女府。”

　　他微微顿了顿，复才问，“刚才，殿下是否留了什么话？”

　　璧方轻叹一口气，服侍了主子洗漱，“太女殿下说没有她的传召你不用过去服侍。”

　　“果然...如此么？”齐佳彦苦笑，看来那人是恼极了他呀。

　　说来也奇，这太女殿下年方二十，早已应该是娶夫生子的年纪了，可她却偏偏孑然一身，身边连个服侍的小侍也没有。

　　璧方很不喜欢这样为情所困的公子，即便是嫁了人，他也固执地在私下里喊他公子。如果公子从未见过太女殿下，那他会是多么无忧无虑，快乐简单的一个人呢，他会好好嫁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就是萧炎殿下那种，生几个孩子，被人宠爱着过完这一生吧。

　　可是，偏偏就遇到了太女殿下，这个眼睛里没有公子的人。

　　齐佳彦站起身，擦擦额上的汗，虽然现才暮春，却已然闷热不少。“璧方，去拿些水来。”

　　“公子，你先歇歇吧，院子我会收拾的。”璧方递过水，齐佳彦就着喝了一大杯，才轻轻喘了口气，“今天定要拔完，先收拾出一块地来，可以种些菜。”

　　“种菜？”璧方大惊，公子怎么嫁入了太女府，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种些您爱的莲花吗？”
　　“养那物什太费时间，之前在...”齐佳彦忽然住了嘴，“种些菜也能自食其力。”

　　璧方觉得公子实在太过折腾，难道这偌大太女府还能缺了他们吃食不成？

　　“璧方，你快来看。”齐佳彦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呼唤。着急赶过来的璧方，只见他家公子正拿着一只肥硕的绿色小虫吓唬他。

　　璧方气急败坏，“公子！”他回头看到露出孩子般笑容的公子，忽然意识到，来到太女府对公子到底意味了什么。

　　“公子，”璧方急急出声，却已是来不及。

　　齐佳彦手里还拿着那条蠕动的小虫，就这样直直撞进了我怀里，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虫子掉在了我的衣襟口，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快拿开。”

　　好一阵手忙脚乱，齐佳彦的手拂过我的肩，我的脖，才慌乱地将虫子扔在了地上。

　　只见他又“扑通”一声跪下了，“殿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来了，不知道你害怕小青虫。”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模样，他的形象竟一点也不像我想象中，或者是他人口中的样子。现在跪着的，刚才嬉笑的，分明是一个俏皮、活泼的大男孩，哪有世人所说的半分端庄娴雅。我失笑地摇摇头，“你大可以再讲得大声些，让世人都知道本宫惧怕这一小小青虫。”

　　身后的锦玉倒是第一个笑出了声。我狠狠斜了她一眼，才让齐佳氏起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太女府里不兴这一套。”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是否缺了什么。”我整了整袖口，装作无意地打量着他。

　　想必昨晚睡得并不好吧，这脸色看起来比昨日怎么还差上一些，但是精神看着倒还不错。

　　“谢殿下，并没有缺少什么。”齐佳彦抬起了头，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我什么也不缺了。”

　　“那就好。”我见状，“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就找我身边的锦玉吧。她年纪虽小，倒也还机灵。”

　　“谢殿下。”齐佳彦行礼，目光随着那一袭青衣渐行渐远。

　　“这齐佳彦倒不像个大家闺秀，身上还算有几分干净的气息。”我自言自语道，“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殿下，你说这话让侧君听见，可是好生伤心。”锦玉早已对齐佳氏改了观，“我方才瞧见那主仆俩正在收拾院子呢，侧君可是亲力亲为，一点也没有架子的。”

　　“是是是，”我忙讨饶，“快些回去吧，那些劳什子卷轴还等我批阅。”

　　只是还未等我踏入书房门，一道指令又把我召进了宫。

　　我换了朝服，抓紧让人备了马车，问王妈妈，“母皇为何着急召我入宫？”

　　王妈妈看着我，只说了四个字，“边关告急。”

　　我心下一惊，下车之后不觉加快了脚步，匆匆谢过王妈妈，坐上了马车，幸而太女府离这宫殿最是近不过。

　　往常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今日硬生生又缩短了些。

　　推开殿门，一股凝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御案上堆叠的奏疏都泛着冷意。

　　一眼便瞥见萧姐姐身着银甲立在殿中，甲胄上的纹路还沾着未拂去的风尘，显然是刚从练兵场赶来。我刚屈膝要行请安礼，萧炎清亮却带着决绝的声音已响彻大殿：“母皇，臣女愿替妹亲征！后凉贼子敢犯我边境，臣女定率铁骑踏平其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再不敢越界半步！”

　　御座上的母皇脸色沉得像覆了层寒霜，手指紧紧攥着案上的边关急报，留下一道深刻的指痕。她抬眼看了眼萧炎，最后将目光转向我，“此事不容再议，带兵打仗是太女的责任，你留下来，就代替你妹妹辅佐朕吧。”

　　我猛地一怔，殿内烛火的光落在母皇紧绷的侧脸上，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萧炎也蹙起眉，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母皇，阿深她……”

　　“朕说，此事不容再议。” 母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打断了萧炎的话。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带兵打仗险要万分，你妹妹身为太女，是时候该去战场锻炼锻炼，而朝堂这边，也需有人稳住根基。”

　　她抬手将案上另一叠奏折推过来，封皮上“粮草调度”“各州布防”的字样格外醒目：“你自幼心思细，又懂谋划，留下来辅佐朕处理这些事务，比去前线更能发挥作用。”母皇的眼里泛着光亮，“你妹妹你只管专心打仗，后方的粮草供应、各州援军调配，都需你一一盯紧——这同样是在为大盛守疆土，明白吗？”

　　“上回上安军吃了败仗，这一场仗迟早要来，没想到会这么快。”母皇叹了一口气，她朝我走来，轻拍我的手，“阿深，你莫要叫朕失望。”

　　“是，母皇。”我压下了心中的千头万绪，沉沉低下头，领旨谢恩。

　　这一天，终于来了。回想刚才殿内的一幕，也不知道我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萧炎与我一道从殿内出来，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萧炎，你可真喜欢过那齐佳氏？”

　　萧炎微微一怔，嘴角上扬，他笑道，“自然。”喜欢他，所以要给他最好的，他也配的上这天底下最好的。

　　“好。”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门口，锦玉看到我，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殿下，殿下这场仗必输无疑。”

　　连他都知道这件事了？这宫内外想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是，我瞥了锦玉一眼，是啊，连锦玉都知道的事实，母皇怎么会想不明白。

　　只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回去再说吧，”我回头张望了一眼这森森宫殿，只觉一阵冷意，“再者，本宫也未必会输。”

　　只是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这样快，我一只脚刚到太女府，门口就跪了一个人。

　　那身白衣像是挂在了他的身上，浑身无一丝赘肉，瘦得令人可怜。

　　“殿下，殿下能否带臣一起去。”齐佳氏虽然颤抖着身，语气却无比坚定。

　　我眉头皱紧，“你去做什么，本宫是去打仗的，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殿下，殿下我”，齐佳氏急得连规矩都忘了。我只觉心烦，略过他跪在石板上的一双脚，突然微怔，这人竟然没有穿鞋，白皙的袜子上满是点点泥土。

　　“你且起来吧，地上凉。”我撂下这句话，便进了屋。

　　自打父后走后，跟随父后多年的李妈妈也病逝了，我的寝宫便从宫里迁到了宫外，我身边也换了一批新人，美名其曰冲喜，实则是让我无可用之人。

　　我捏着手里的兵符，手上暴起青筋，要不是父后留给我这兵符傍身，怕不用等到现在，我便与他相见了吧。

　　“殿下，你若不答应，臣便一跪不起。”门外，齐佳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里。

　　那么，齐佳彦，他在这幅棋盘里又扮演了一颗什么棋子呢？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将这不洁净的身子送入我的府邸来。

　　或许，亦只是羞辱我？

　　“殿下，殿下？”锦玉出声，“侧君一直在外面跪着呢。”

　　“他爱跪就让他跪吧。”我顿了顿，“给他找块垫子。”

　　看到殿下身边的侍女过来的时候，齐佳彦的眼睛亮了亮，“殿下，殿下是否同意了？”话语里，满是希冀。

　　锦玉有点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只是说，“殿下叫奴婢给侧君送垫子来。”见齐佳氏还跪在那里，她忍不住多嘴道：“侧君，您请回吧，这打仗岂非儿戏，哪有男子上战场的道理。”

　　“锦玉姑娘说的是。”齐佳彦惨白的脸挂着泪珠，眼神却透着坚毅，“我抗争了一年，才换来与殿下相见的机会，我不想与殿下分开，我只是，等得太久了。”

　　最后一句话，锦玉没有听清，但前面的表白，已然让未尝过情之滋味的锦玉触动不已了。“奴婢再去跟殿下说说。”

　　“谢锦玉姑娘。”齐佳氏满眼希冀，不顾男女有别，执拗地将手中的东西交予她。

　　等那小小的令牌拿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亦是惊了神色，“这，这是上安国的护卫军，此令一出，皇宫内的数万精锐莫敢不从，便是连母皇都要怵上三分。”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是如何得来的？”我攥紧了此物，如果有了这令牌，我回宫便又多了几分筹码。

　　“听下面人说，”锦玉看着我的脸色，“今日下午侧君回了娘家。”

　　“什么，”我蹙眉，“上安齐家？”

　　上安齐家历来不参与这皇位之争，即便是我父后在世，也未对我有几分看重，更别提现下处境尴尬的我了。

　　难道是，这齐佳氏说了些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堂堂一个大女子，也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施舍，我将令牌递还给锦玉，让她转交。

　　“殿下，殿下他不要吗？”齐佳彦话音刚落，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极快地落入石板，像是在忍受什么苦楚。

　　“殿下说，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锦玉有些于心不忍，尽量缓和了语气。

　　同样跪在地上一晚上的小侍璧方早已气不过，“这块令牌是我们公子苦苦求了半天才从家主那里求取的，我们公子还，”

　　“璧方，莫要再胡说。”齐佳氏急急开口，打住了小侍的话。

　　锦玉同样亦知这令牌的来之不易，这齐佳氏定是许诺了，或者说是付出了什么才得来的。但是殿下这性子。

　　“锦玉姑娘不必为难，我就跪在这里就好，当是送送殿下。”齐佳彦忍了泪意，微微仰起了身子。

　　锦玉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若不是场景不合，她当真要忍不住赞叹出声。便是以往也见过对殿下死缠烂打的，但这样情真意切的，却是唯一一个。

　　她转过身，正要回禀殿下。

　　却见到阶梯上正站了一个人，她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身姿在晚霞的照耀下，挺拔依旧，与以往相比，更多了一分从容和洒脱。

　　“齐佳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无比，“本宫不会输。”

　　齐佳彦看着她，看着她，然后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俯首再拜，“是，殿下，臣等您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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