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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修
“哇哦,逍遥仙宗诶。”
少年把长剑往肩上一扛,另一条胳膊顺势就搭在了谢无羁的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了过去,一副哥俩好的痞气模样,冲着谢无羁挤眉弄眼,“怎么办啊师弟?架我打过了,招也练过了,现在我把你交出去,你说好不好呀?”
被抓回逍遥仙宗还不得被剥层皮?!
谢无羁把头摇成拨浪鼓,转身就扑向旁边那位一直作壁上观的黑衣大佬,语气哀切,演技爆发:“师傅!您一看就是面慈心善、悲天悯人的得道高人!他们抓我回去,定是要将我扒皮抽筋、大卸八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考虑考虑发发善心,顺手再救条不值钱的小命呗?我保证以后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
他谨记大佬有严重的洁癖,虽扑得急切,却也小心地保持距离。
少年默默看了眼自家师傅脸上那遮得严严实实的黑纱,再回想了一下师傅平日里的毒舌做派,实在没从哪根头发丝里看出“面慈心善”四个字。
“倒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说本座……”男子略微退后一步避开,黑纱之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玩味之意都快溢出,低声笑着重复道:“面、慈、心、善?”
“小子,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师承何处?”
再次被无情嫌弃的谢无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语气真挚无比:“那定是旁人眼神不好,有眼不识泰山。”
男子眸光微动,语气里多了点莫测的意味:“呵,有点意思。”
“识相的就交出那人,逍遥仙宗自不会为难。”那边逍遥仙宗的弟子见同门陆续起身,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完全忘记了刚才被对方一个人全灭的事,底气十足、恶狠狠地朝三人喊话:“若不然必下追杀令,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揪出来!”
“聒噪。”
男子手中折扇“唰”地展开,语气满是不耐:“微生舞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门下尽教出些不知礼数、吵闹不堪的蠢物,听得本座心烦。”
“尔等何人!胆敢辱我派掌门!”
他转而看向少年,挑剔道:“还有你,方才那招瞧着华丽,实则稀烂啊,害为师动用术法不说,竟还能留得那些跳虫一般的脏东西在为师面前蹦跶。看来平日里对你太过松懈了,处理完这些,你便去绕山跑十圈吧。”
“哦豁。”
少年一听,小脸立刻垮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转身,面向那些挣扎欲起的逍遥仙宗弟子,嘀咕道:“好好的修仙通途你们不走,鬼道无门你们非要来闯。居然还敢连累小爷我……”
话音未落,他眼神一凝,疲惫感瞬间被锐利取代,人已如离弦之箭再次冲出!
方才那一招虽看上去极其酷炫,实则已掏空了他大半灵力,加上连着两天昼夜不停地赶路,现在他整个人都虚弱得很。
可师傅嫌吵了!
那只好让这些人都乖乖的,再不能开口的好,否则师傅生气的话……少年打了个寒颤,止住念头,老老实实地默念口诀、踩着步法、扛着长剑,去杀人。这一次,他的招式明显简洁狠辣了许多,剑光裹挟着炽焰,精准地掠向那些要害。
这些逍遥仙宗弟子本就受伤不轻,阵势已破,面对他全力施为的追杀,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惨叫声接连响起,又迅速湮灭。
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过于自信还是为了贪功,直到伤亡过半,领头那人才意识到仅凭自己这些人是没办法留住对方的,终于放出了传音符寻求宗门助力。
一道微不可查的灵光倏地窜出,向天际射去!
谢无羁虽不认识这东西,但本能觉得不妙,下意识探手虚空一抓,想将其拦截下来。
他手方一抬——
那传音符便“轰”的一声炸开,火焰窜得极高!
这突如其来的小爆炸就在少年身侧不远,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跳开一步,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溜圆,看向谢无羁。
谢无羁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这火焰看上去威力虽也是很大,可比起之前来说,只能算小打小闹,甚至都比不得最开始烧了微生舞召唤符那次。
难道这力量真的会越用越少?还是说,现在只是“冷却期”?
这可使不得啊!
虽说不能被掌控,可在这种仙侠世界行走,还被追杀,没有这些灵力傍身,他可是半点底气都没有啊!
低音炮大佬!说什么也得缠上你们了!
谢无羁半点都不带犹豫,脸上瞬间切换成十二万分的诚恳与祈求,转身就扑上前想抓住男子的手表忠心。
男子却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动作,手腕一翻,白玉折扇精准地隔在两人之间。扇骨那冷硬的触感抵在谢无羁胸口,让他再难寸进。
“说话就说话,”男子歪着头看过来,透过黑纱传来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警告,“再随意靠近,本座可不保证你还能保住那乱碰的手。”
谢无羁立刻僵住,不敢再动,嘴里却不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跟随师傅师兄,给两位当牛做马报答恩情!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什么都能做!只求师傅给个机会,赏口饭吃,顺便……庇佑一二!”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格外心虚,却也格外直白。
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孤身一人穿越到这陌生世界,身后是偌大一个修仙门派的追杀,体内是随时可能引爆的失控力量。
既无一技之长可傍身,又身无分文可活命。
眼前这位神秘莫测、骚气满满、还爱装逼的黑衣大佬,是他眼前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哪怕,这大佬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太正经,还颇为嫌弃他的样子。
男子尚未开口,正走回来的少年瞧见这一幕,生怕他师傅不耐之下直接把这嘴碎的家伙拍飞,急急忙的跑过来把谢无羁拉开几分距离,嘴上打着圆场:“这主意不错啊师傅!出门在外时,徒儿一个人照顾你始终不够周全,多个人搭把手,我也能多些时间修炼,好保护你不是?”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将谢无羁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家伙,生出这种莫名的亲近和维护之心。
男子眉梢一挑,目光在谢无羁和自家弟子身上来回扫视,手中折扇轻摇,带起细微的风声。
少年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依旧将谢无羁挡在自己身后。
直到这时,谢无羁才得以真正仔细地、正面地打量这位救命恩人。
此人一身剪裁得干净利落的玄色劲装,衣领处滚了道细细的、特别扎眼的红边,勾勒出他修长的颈项轮廓。袖口也被同色的红丝带紧紧束着,衬得他手更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此刻,这只手里又捻着一张崭新的雪白丝帕,正斯里慢条的擦拭着折扇——方才抵开谢无羁时所接触之处。谢无羁看得一阵气闷——至于吗!他又不是病毒!可他依旧很识时务的、怂怂地躲在陆遥身后。
黑纱遮住了男子下半张脸,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额前,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浓密细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谢无羁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萦绕心头。,语气带着几分困惑:“你这面纱……能取下来吗?我觉得你很是眼熟啊。”
说着,竟不自觉地轻轻推开挡在前面的少年,想要凑近些看得更清楚。
少年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站稳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敢说,不要命啦!
“眼熟?”男子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他双目微阖,似在感应着什么。随后竟是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黑纱,显得有些闷,却依旧磁性撩人。
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真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挑开耳后的系带,面纱滑落。
黑纱下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漏下来勾勒着他眉骨,像孤峰覆雪,衬得那双眼睛更深了。
他眼睫低垂,眸色沉静如寒潭映星,墨色的底子里,藏着点点熔金般的琥珀光,看似兴味盎然,却无端让人觉得淡漠疏离得很。
谢无羁一时屏住了呼吸。
虽然确实好看得过分,可他忘记呼吸绝不是因为这张脸过于好看,而是因为……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
他抱着手臂,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眉头越拧越紧,目光几乎要在这张脸上灼烧出洞来。
“不应该啊……”他喃喃自语,“长成你这样,我要是见过,绝不可能忘记。可为什么……总觉得在哪儿看过呢?梦里?电视上?” 那种感觉似有若无却抓心挠肝。
男子任由他放肆地打量,好整以暇地问:“那么,你是谁?电视上又是何处?”
“啊?哦!对对!”谢无羁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自我介绍,“我叫谢无羁!” 他顿了顿,补充道,“呃,无羁是‘无拘无束’的那个意思。”这方世界,应当没有什么奇怪的同音词吧?
“谢无羁……”男子无声地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碾过一遍,眼底碎金微闪。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再次抬手,指尖凝聚一点微不可查的清凉灵光,快如闪电般点向谢无羁的眉心!
谢无羁还沉浸在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里,猝不及防,被点了个正着!
男子的指尖并未真正触及他的肌肤,可探出的那点灵光冰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
谢无羁只觉得一股清凉温润之意从眉心处沁入,似山间清泉,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那股一直在他体内躁动不安的火焰力量,在这股清流的安抚与引导下,竟相当乖顺地顺着经络走了一遭,最后在心脏处安顿下来。
谢无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调动那股力量,惊喜地发现它们终于不再如炸药包一般一点就爆,虽说仍是不能随心运转,却已安稳许多。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上心头,甚至莫名有些眼眶发热。
天知道他被这身不受控的力量折磨得有多惨!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控制思绪,生怕哪个念头不对就引发灾难。
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活动,不必时刻担心哪个念头过于激动,而把自己或者其他什么人炸上天了!
他满心感激,正要郑重道谢,却见男子收回手后,那原本游刃有余、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脸色忽地发白,身体似乎还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男子猛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开始剧烈抖动。
“呵……”
喉咙里先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漏气般的轻笑,紧接着,这笑声像开了闸的洪水,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越,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欢畅,笑得他连眼角都沁出了泪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趣事。
谢无羁和少年彻底懵了,面面相觑。
少年一脸茫然加担忧,小声唤道:“师、师傅?您……您没事吧?”
谢无羁更是心里打鼓:莫非大佬为了帮自己梳理灵力,反被那火焰给烧坏脑子了?或者是方才直接用手碰了自己,洁癖发作疯了?这可怪不得自己,分明是大佬先伸手过来的嘛!
好半晌,男子才勉强止住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用指尖随意抹去眼角的湿意。
他舌尖顶了顶腮侧,右手拇指用力抹过嘴角,拭去一丝血痕,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雾的清明与兴奋,在谢无羁和少年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难怪……难怪本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低语,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的震颤,“原来不是胡冲乱撞的小山雀。是归家的……小火鸟。”
他盯着谢无羁,熔金色的眼底流光溢彩:“布下这么一局,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你倒是,很有想法。”
“师傅!”少年听得云里雾里,担忧更甚,“你这是……被反噬了?”总不能是生癔症了?而且师傅竟然没有擦拭碰了谢无羁的手指!这太反常了!
男子像是知道少年在想什么,主动将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语气平静:“无妨,只是有一丝调皮的小火苗顺着溜了过来。阿遥,你帮我引走罢。”
少年取出一方手绢垫在手中,皱着眉头找到他师傅体内那一点温顺如鹌鹑的火星子,还未有所举动,那小火星便顺着他的灵力进了他内府。少年一惊,再去寻时,那点火沫子早就融入内府那烈烈燃烧的火焰中、无影无踪了,他抬头看向他师傅。
男子了然,淡淡道:“同为火源,本质相近,相互吸引融合乃是常事,不必担忧。”
少年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对师傅的判断深信不疑,便也将这点小插曲暂且放下。
谢无羁这边,却是提心吊胆,生怕大佬因为这点“意外”而心生芥蒂,改了主意不肯收留自己了。那眼神,巴巴地望着男子,写满了忐忑。
男子似乎觉得他这模样有趣,任由他打量着,甚至学他之前的样子,也抱着手臂,用扇骨轻点下颌,忽然展颜一笑。
这一笑,如冰消雪融,月破层云,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霎时多了种摄人心魄的光彩。
“展翊。”他清晰地说道。
“!”一旁本担忧他师傅会勃然大怒的少年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抛开身份不谈,他自幼便被师傅从妖怪窝里捡到,抚养教导,这些年来遇见的人形形色色,师傅几乎从未告知过他人真名!此刻竟如此轻易地告诉了眼前这个刚认识的青年?
“嗯?”谢无羁一时没反应过来。
“本座名讳。”展翊瞥了眼一旁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弟子,扭头对谢无羁道:“你可别唤我师傅,当不起。你直接叫名字便是。”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改口道:“罢了,叫名字也生分。不若唤我临渊吧。”
“临渊!”谢无羁立刻从善如流,喜滋滋的想,这大腿,算是正式同意他挂上去了!
少年震惊,少年不解,师傅不仅告知真名,还主动给了如此亲近的称呼?这谢无羁到底什么来头?
少年也不敢问他师傅,只木然地跟上师傅的节奏,“我叫陆遥,表字望羲。你叫我望羲就行,或者跟师傅一样,叫我阿遥也好。”
展翊的目光,却始终未曾完全从谢无羁脸上移开,观察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我就叫谢无羁。”谢无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没别的字,你们叫我无羁就好。” 他普普通通一个现代社畜,哪里来的表字这种文雅称呼?
陆遥点点头唤道:“无羁!”
“阿遥!”谢无羁也笑着应了,随即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咕噜”叫唤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他尴尬地揉了揉胃部,那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更明显了。空气里弥漫开的血腥气,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看向展翊,压低声音:“临渊,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重,只怕很快会引来更多麻烦。我们是不是……先离开为妙?”
陆遥也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家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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