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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半条腿抖得厉害，一声哽咽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

　　沈渝心下一沉，顺着她凝固的视线回头。

　　“哐——”，列车碾后的地方，由白骨拼成的铁轨突然 “咔嚓” 一声崩裂。

　　残骸坠入深渊时，隐约传来几丝咀嚼声，成为深不见底黑暗的塞牙料。

　　沈渝的眼眸再次被那一双双瞳孔注释，他只要多看一秒，神志就会逐渐涣散。

　　但他坚持再看了一秒，因为他发现，底下除了猩红瞳孔的怪物，还存在更多黑色或者深色瞳孔的尸体。

　　“我宁愿现在死，也不想掉下去。”女生的声音里满是崩溃，她把头扭开，不再看沈渝，也拒绝再看那深渊，“你最好可以停下。”

　　可惜的是列车上，并没有这样的操纵杆。

　　列车还在运行，而地面的开裂愈发严重。照此下去，当所有立足之地消失，这段白骨轨道将彻底坠入深渊。

　　「瞧瞧，如今的赌神，也曾会为这种事情发慌。」

　　「哈哈哈，他不是还想赌吗？让他赌，他全忘了，乐死我了，真是难得一见的乐子。」

　　两道声音在赌桌上嘲弄着如今的牌面。

　　正当沈渝焦灼之际，一道嘲弄的轰鸣声从天际直贯而下，从骨震颤传导到他颅脑里，在眩晕的神经上来回碾压：「颠覆还是毁灭？」

　　「别选了，你只能听从命运。」

　　无形的压力骤然攥住了他，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细针扎进他的神经，将他与某个至高无上的意志强行连接。

　　地壳在他眼前发出低沉的轰鸣，恍惚隆起、变形出了棋盘格状的土块。偏偏在他精神极不稳定时，身下的土块竟幻化出了暗黑色的茎叶，瞬间把周围的地面搅得四分五裂。

　　“嗤。”沈渝烦躁地咬紧牙关，腥甜的血味和尖锐的痛感让他短暂地挣脱了那种精神压制。

　　他非常不情愿地对着空气提出质问：“搞什么？为什么非要我做这种选择？”

　　「呵，」那声音报以一声纯粹的、非人的嘲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

　　话音未落，头顶云层如怒涛般翻涌。

　　可在这时，列车却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车厢猛地压缩、变形，最后一节被深渊的怪物啃在嘴里。

　　车头瞬间聚变成一头脱缰的钢铁野兽，它狂暴地撕咬着身下的白骨轨道，强行拖着残骸，以逃命的架势疯狂加速。

　　“哐啷——”又一节车厢被深渊中的怪物拽断、吞噬。

　　从列车落下的人，填充起多足虫的缝隙，让其体型更为膨胀。

　　之所以追逐着这边，是因为列车里人群基数足够大，是一个吸引力。

　　一个落在后面的地块一侧的人，脚下的岩石全部碎裂，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精神彻底崩溃，瞬间异化成丧尸，准备向着轨道上的人群扑去。可脚一滑，就这么直直栽落到深渊里面。

　　底下的红光透着逐渐消散的灰雾闪烁，映在沈渝急剧收缩的瞳孔里。

　　越到临界点，越让人想拼命逃避掉任何选择。

　　他必须得做出选择吗？

　　不，他不想。

　　他不想在错综复杂的展开中就此迷失自己，他还没有完全错过机会。

　　即便是突如其来的紧要关头，却有一个「不紧急」的细节。

　　裂缝蔓延的速度，小于人类冲刺速度。

　　列车此时虽然在加速，由于它正被深渊撕咬和拖拽，其绝对速度并未超越人体的极限。周围，尚有零星的、不断崩落的岩块。

　　也就是说明：

　　他可以跳下去。

　　仅存的土地即便在一块块地失去，也尚有一席之地，尚有翻身的余地。

　　横竖都是坠落深渊，何不将命运赌在这方寸之间的纵身一跃？

　　至于列车本身，则是压根就用不着拐弯。

　　在传统《电车难题》的议题里面，看似列车员需要杀掉一边，而列车要不要操控方向杆的前提是：

　　为了防止自身脱离轨道。最终能够保下整辆车、或者列车长自己的性命。

　　而这里则是水平的路面，前方没有既定的轨道，却尚有一些残垣断壁，不代表不能开，让列车自己笔直地开去吧。

　　即便，他需要乘坐列车逃离丧尸小镇，可又不是没有别的交通工具。

　　他不准备乘往这辆不知去向的列车，猛地一脚踹向扭曲的控制台，借力整个人鱼跃而出，扑向窗外一块最大的岩体。

　　就在此时，一座倾覆的高楼轰然压下，将深渊的怪物碾得四分五裂。

　　沈渝将背包作为缓冲，不等站稳，他在接连崩碎的立足点之间腾挪跳跃，同时捡起了地上一颗锋利的石块，朝娇小女生的方向过去。

　　而他眼前还有一位记者，对方整个上半身都已经覆满灰斑，对着他摇了摇头，伸出了可怖的利爪，“没用的，”

　　没说完，就被沈渝用电吉他包干脆利落地抡了下去。

　　沈渝迅速把女生手上的绳索磨划开，碎裂的地砖还在往下掉，没等女生从惊吓里缓过劲，他已经抄起地上的摄像机。

　　他不能去接触变异的记者，但他不会放过储存卡里的信息。

　　女生声音发颤地挤出 “谢谢” 两个字，沈渝早已喊住她往后退。

　　“别磨蹭，这地方随时会塌，走！”他继而迅速往别的没有开裂的道路跑去。

　　混乱的跑道中，又一只丧尸嗬嗬地低吼，向沈渝伸出手。

　　沈渝立即用电吉他拍飞，可丧尸的跳跃动作极快，下一秒又向沈渝扑来，他迅速向另一边避去。

　　沈渝无暇顾及身边的女生，而他身边的女生却担心沈渝会出事，向沈渝之前伸手去拉NPC一样，拽上丧尸的衣服。

　　在女生拽到丧尸的刹那，丧尸像是被鲜活之力注入了一样，身上的霉斑与发黑的肌肉正在缓缓消退。

　　在丧尸即将回归人形的时候，沈渝又在其头顶抡了一发。

　　很好，化成人形就好打多了。

　　不过他身旁的这个女生，看起来好像特别有牺牲精神，也许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

　　沈渝和女生相继气喘吁吁，隔离着人群找了一个短暂缓口气的地点。

　　刚落下脚，沈渝的指尖在摄像机的按键上飞快滑动排查存储。

　　女生没有询问沈渝在做什么，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很快，沈渝直接搜索关键词，翻到了一个标着“世界末日珍贵影像”的文件夹。

　　点开的瞬间，记者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漏出来：

　　“「希望」已经被带走了……城市要覆灭了，剩下储存的那点「希望」不了多久，无法压制所有人的丧化。在8月31日后的这一天夜晚，空气中的丧值将达到最大化，届时，谁也无法承受。

　　那些大人物早知道了，早跑了。还有些人也知道，可他们没走。

　　我采访过，他们都被这城的枷锁拴住了，根本不想出去。

　　而我也不走，这是我的家园，我想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我要让这份影像见证到最后一刻，让最后看到这篇影像的人明白，我也曾经执着过。”

　　摄像机记录的日期，刚好是8月31日。

　　娇小女生凑在旁边，盯着摄像机的屏幕，眉头拧成小疙瘩：“那个「希望」到底是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吧。”

　　“如果只是虚无缥缈，那就好办了。”

　　“欸？”

　　“可以创造一个，譬如放出假的消息来替代。”

　　“那，如果是实体的呢？”

　　“不急。”沈渝说着，去继续搜索其他文件夹。

　　「希望」既然能够被储存，或许是类似能源、或者病毒血清的东西，能与丧化的状态抗衡。

　　既然记者提到「希望」被带走，那么记者也是收集到了其他素材，才得出这个结论。

　　沈渝将附近日期的内容乘以8倍数观看，很快，他找到了又一段名为“希望”的影像。

　　这段影像有3分钟，里面灰雾模糊的一团，中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紧接着，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灰雾散开了一些，外围几处金属管道也露了出来。露出了一人背影，随着那人移动，金色光点逐渐消失。

　　到最后面几秒，灰雾又开始继续弥漫，整个过程都无法看清是谁取走的。

　　他翻阅这段视频的信息，是第三方供稿，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视频录制的地点信息。他继而再次根据同一地点进行搜索。

　　接下来的视频里，出现一群光鲜亮丽的人走向一个储存仓的管道附近，随后灰头土脸地走出来。

　　而这些人群走出的大楼，那个高度和模样，好像正与之前消音枪的发射点、最后倒塌到地下深渊的高楼一致。

　　沈渝不由敛眸，开局那个男人此时应该也在做什么，信息收集得比他更快。

　　同时，他在心里默想，鲜活的人和猩红瞳孔会潜在什么样对应关系，但数量更可能是反过来才对。

　　沈渝想不清缘由，搜索“红眼”，没有检索到特定视频。他继续翻找记者的影像，这次他用了16倍速，只是扫着人群。屏幕疯狂的跳动中，被他捕捉到了一两个红眼睛的人。

　　这些人会和深渊怪物什么有关联，他一时还无法决定。

　　娇小女生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转向沈渝：“看样子实体也没关系。他们不是要鲜活的人类吗？我才不是丧尸，我可以像之前触摸他们一样把他们恢复。”

　　“那是全小镇，你撑不住的。”

　　“可是目前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今天晚上是最后时刻，我们需要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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