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师傅火辣辣

　　超忆症。

　　一种极其罕见的神经系统病症，患病者通常拥有异常强大的记忆能力，能够清晰回忆起自身经历的所有细节。

　　如果不进行人为干预，患者也无法选择主动遗忘这些记忆。

　　如果我获得了他，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挂科了。

　　假如你获得了它，你会用他做什么。

　　林佯回答说，我会用他杀人。

　　记忆里，父亲对他和哥哥说。
　　你们是天生的杀手。

　　后来母亲摸摸他的头，纠正他。
　　不对，他能让你更强大。
　　强大到能保护你和你爱的人。

　　林佯画了一幅画。
　　线条简单，林绘声能辨认出怪兽、骑士、黑马和王子。

　　骑士望着马上的王子，像在说。

　　闭上眼睛吧。
　　等你再睁开眼睛，就会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黑暗的世界。

　　林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机里传出的古钟声宣告着一天的开始。

　　他长吐一口气，起身坐在床上。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背脊上，化开一道雪迹。

　　林佯安静发呆，突然想到什么，挥手拿起柜子上的药瓶。

　　摇了摇，还剩一颗。

　　林绘声死后，拿药，他只能去找「医生」。

　　可是他只知道「医生」是「巴别塔」的人，以他目前的身份，进「巴别塔」可谓难如登天。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居然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顺着味道，走进了霍行洲的“行凶现场”。

　　他意识到眼前人隶属「巴别塔」。
　　——只有常年和新鲜尸体，昆特牌香烟，马迪姆斯郎酒打交道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特殊的味道。

　　如果常年不散的血腥味独属于连环杀人犯，那么烟草味的酒精和酒精味的烟草就是「巴别塔」标志。

　　如果你闻到他们，那你就安全了。

　　原本的计划是用武力胁迫对方，但林佯还是放弃了。

　　就算对方真带他进了「巴别塔」，如果不处理掉对方，那他和「医生」都会有危险。

　　只是没想到，隔了几天，这家伙自己送上门了。
　　对方先对他动了杀机，林佯毫不犹豫重新启用计划。

　　关键时刻，没想到对方用了「超级无敌旋风林式防身术」反击。

　　这原本是他和林绘声小时候打架用的招式，后来经过林绘声的改良才有了「超级无敌旋风林式防身术」。

　　林佯有些兴奋，一个大胆的猜想抑制不住地从心里冒出来。

　　他佯装不敌，对话时故意提到林绘声的名字。

　　精确捕捉目标在接收到关键信息时的微表情变化和肢体语言，是一个职业杀手的基本素养。

　　林佯心下了然，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自己成了哥哥徒弟的徒弟。
　　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是继承了他为数不多的“遗产”。

　　林佯哑然一笑，迎着阳光伸展四肢。
　　他还是更习惯黑暗的日子，脑海里想象出身体细微绒毛沐浴黄金的姿势。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

　　霍行洲后悔了，他就不应该让陈安然去查林佯的资料。

　　经昨晚一事，他们才察觉到「巴别塔」信息部门也出了内鬼。

　　不然凭一个记者，怎么可能突破「巴别塔」审查机制的重重筛选，还拥有能直达「99」楼的权限。

　　他平时懒散惯了，很少使用他的权限。如今别有用心调查的人，一定会被内鬼注意到。

　　现在快到饭点，路上行人渐多，霍行洲来到林佯家楼下，他二话不说勾臂上攀。

　　霍行洲担心林佯的安危，已全然不顾《职业杀手综合素质评价手册》第六章第二节第五条的内容。

　　楼下断断续续响起几道行人的惊呼，他充耳不闻，借助工具，霍行洲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一进屋，他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徒儿，裸着上半身，腰间松松垮垮缠了条浴巾，赤着脚，在屋里走动。

　　林佯听见动静，转过头，刚想说话，血、烟和酒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大冬天的，在家里也不穿衣服。”
　　霍行洲三两下扒掉自己的外套，粽子似得把林佯裹起来。

　　“身体着凉了都是小事，”霍行洲在玄关处找林佯的袜子。

　　“等你们老了，哼，什么风湿关节炎都找上你们的时候才有的受。”

　　霍行洲把袜子塞林佯手里，怒斥。
　　“穿上。”
　　“……”

　　“你们这些小孩，不知道跟谁学的，在家里衣服都不穿，万一有人私闯民宅呢。”

　　霍行洲突然意识到好像只有自己一直在私闯民宅，话锋一转。

　　“头发也不吹，吹风机呢？”
　　“卧室里。”

　　林佯暗哂，穿好袜子跟着霍行洲进屋。

　　他脱掉烟味浓重的衣服，解开浴巾，从衣柜里找了套衣服换上。

　　霍行洲站在林佯身后，本该移开目光，但想着对方是自己徒弟也没事。

　　他一动不动盯着林佯的后背，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小孩啊……真的是……

　　太瘦了！
　　瘦不伶仃的……没吃饭似的。

　　不过，霍行洲又瞄了眼林佯纤薄的腰身。

　　这小瞎子，一个人讨生活，自己做饭不方便，也不知道有没有工作，上次还在问当他徒弟一个月多少钱……

　　他这样想着，对方已经换好衣服走到他跟前。

　　“师傅。”
　　林佯轻唤。

　　“坐下，”霍行洲回过神，放缓语气，打开吹风机。

　　流风热燥燥的，霍行洲的手指在林佯发间穿行。他的手掌太糙，带茧的指尖落在敏感的头皮上太厚重。

　　霍行洲偏偏还要揉他的头，这样粗粝的触感实在是不舒服。

　　林佯闭着眼，没吭声。

　　“好了。”
　　霍行洲轻推他的头，把吹风机的线缠在一起。

　　林佯抬起头，霍行洲看着他。

　　林佯的头发留得有些长，堪堪遮住眉毛，露出一双淡灰色的眼睛。鼻子和嘴都生得巧，一眼看过去就是别人家听话的小孩。

　　“小瞎子长的还挺好看，给师傅长脸。”
　　霍行洲笑着拍了下林佯的头，心想这不比高渝那徒弟好看。

　　“但是，也不能骄傲。”
　　“……”

　　霍行洲突然沉下脸。
　　“收拾东西，跟我走。”

　　“没什么要收拾走的，直接走吧。”
　　林佯回答，表情不动。

　　霍行洲神色复杂的瞟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有人来了，很多人。”
　　林佯扯住霍行洲的衣角，语速飞快说道。

　　霍行洲不慌不慢，像是早有预料，压低声音道：“小瞎子，为师今天就教教你，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该如何出奇制胜。”

　　「巴别塔」高层，一只竹制蜻蜓飞进窗户，缓缓停在一双纤细的手指上。

　　“去迟一步吗。”

　　蜻蜓微微振翅，手的主人细眉轻锁，眼神静落在蜻蜓眼部投射出的影像上。

　　画面刚好捕捉到霍行洲抱着林佯从窗口纵身一跳，袖口弹出的钩锁挂着两人在墙壁上荡来荡去。

　　林佯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

　　“没想到对他还挺上心。”
　　那人轻一挥手，蜻蜓瞬间化作齑粉。

　　他勾勾手指，一个男人从身后的黑暗中走到身旁。

　　“你去打个招呼，好好展示下「巴别塔」的待客之道。”
　　男人颔首，隐入黑暗。

　　那人坐在原地，对着空气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迷雾中缓缓吐出一辆手术车，停在他的周围。

　　他站起身，手指轻轻划过车上人的下颚。

　　“我本来不想对你出手的，许将军。”
　　“只是你的「记忆」，实在是太让我好奇了。”

　　他俯身，勾起一抹靥笑。

　　一挥手，整个房间重新陷入到黑暗之中。

　　林佯没想到对方的出奇制胜是跑为上计。

　　“双拳难敌四手，懂不懂。”

　　霍行洲带着林佯在马路上上演速度与激情，驾驶证正在疯狂被攻击。

　　林佯的手环在他腰上，轻得没感觉，他担心自己一个飙车就把他甩下去，抽出手把林佯的手往前拽。

　　“抱紧点，还怕吃我豆腐吗。”

　　腹部传来冰凉的温度，林佯面无表情地隔着衣服捏了捏霍行洲的腹肌，很硬，只能轻轻扯起来一层皮。

　　“一般。”

　　霍行洲不屑地笑了。
　　“小瞎子，我看你真是不识货。”

　　林佯没有理他，把头靠在他背上。霍行洲下意识看向后视镜。林佯埋着头，发丝飘散。

　　“我头晕。”
　　林佯的声音闷闷的。

　　“快到了，抱紧我。”
　　话音刚落，腰部传来紧实的缠绕感，霍行洲一脚油门踩到底。

　　林佯家离「巴别塔」有段车程。霍行洲火急火燎赶回「巴别塔」，一刹车，身后人就直挺挺倒在背上，发出闷哼。

　　“哎，停停停，这是咋回事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霍行洲余光瞥见伸来的咸猪手，下意识的就给打开。

　　“啧，碰都碰不得？”

　　陈安然一脸不满，故意夹着嗓子，“这么宝贝吗，行洲哥哥~”

　　霍行洲懒得跟他打趣，一手穿过林佯腋下一手托着屁股就把人给抱起来。

　　“找到许停了吗？”
　　“没有，但是有人说他在失踪前见过高渝。”
　　“高渝？”
　　“对。”

　　霍行洲抱着林佯走路带风，一路上引得不少注目。

　　“老霍这是抱着谁啊。”
　　“哎，你不知道吗，他新收了个徒弟。”
　　“徒弟？他不是说他最讨厌带徒弟了吗。”
　　“你懂什么，人上了一定年纪都会变的。”
　　“……”

　　谢闻实验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老谢，这是我徒弟，你给看看。”

　　霍行洲行事风风火火，谢闻显然是习惯了，头也不抬，只是听到“徒弟”两个字才稍挑眉。

　　他小心翼翼从滴管里挤出一滴试剂滴进培养皿，里面的液体晃了晃，没什么变化。

　　他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瞥了眼霍行洲，又看了眼陈安然，最后才把目光停留在林佯脸上。

　　他伸出一只手，把林佯的脉。

　　半晌，他吐出两个字。

　　“装的。”

　　林佯睁开眼睛，他的演技在真医生面前不得不原形毕露。

　　“「医生」，”林佯摘下墨镜，干脆死马当活马医，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对方和他对视，感到莫名其妙。
　　“干嘛。”

　　林佯愣了两秒，意识到此医生非彼「医生」，他略有些尴尬的开口。

　　“我不得儿劲啊，感觉哪里都不舒服，腰也痛腿也酸，整个人都没精神。”

　　两道充满疑惑和震惊的目光同时看向霍行洲。

　　霍行洲不明所以，开口道。
　　“看我干啥啊，又不是我给弄的，看他的病啊。”

　　陈安然用一副“霍行洲啊你这个畜生你还是不是人的表情”看着他。

　　谢闻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可能是受惊了。”

　　“老谢给开点安神药呗。”
　　陈安然开口。

　　谢闻略掀眼皮，露出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我敢开他敢吃吗。”

　　陈安然一拍脑袋，自己居然忘了谢闻可不是什么正经医生。
　　林佯的身体，可经不起他的摧残。

　　霍行洲冲他道谢，简单介绍两人认识后就带着林佯离开了。

　　谢闻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抬起头，若有所思。

　　霍行洲去给林佯拿正经安神药了。陈安然坐在林佯身旁，光明正大打量他。

　　他伸手在林佯眼前晃来晃去。
　　“别晃了，我看不见。”
　　“哦。”
　　陈安然悻悻收回手。

　　“哎，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林佯，森林的林，佯装的佯。”

　　“我叫陈安然，刀耳陈，安然无恙的安然，我看你也不比我小多少，叫我安然哥就行。”
　　“安然哥。”

　　“哎，”陈安然快活应声，伸手摸了摸林佯的头，“就冲你这声哥，以后在这里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我罩着你。”

　　林佯不以为然点点头，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陈安然一抬眼，瞧见脸色不善霍行洲大步流星赶来，他急忙抽回手，冲林佯告别。

　　“小徒弟，我就不打扰你们师徒俩了，下次见。”
　　说完，陈安然就在和霍行洲打照面之前脚快溜了。

　　“安神的药。”
　　霍行洲把口袋塞进林佯手里，眼神却直直盯着陈安然溜走的方向，漫不经心开口。

　　“他给你灌输啥糟粕思想了。”

　　“没有，”林佯觉得霍行洲字里行间有股微妙的怒意，也不知道自己做啥惹到他了。

　　“他说要罩着我。”
　　霍行洲一听就急了。

　　“我的徒弟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罩了。”
　　霍行洲是白磷吗，一点就燃。林佯心里暗哂，随口转移话题。

　　“我晚上住哪？”
　　“当然是跟我住一屋。”
　　霍行洲回答，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问林佯，“你累了吗。”
　　“有点。”

　　“那走。”
　　他掸了掸林佯的头，像是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四周突然窸窸窣窣躁动起来，霍行洲心里条件反应升起一股不耐烦。

　　不出所料，下一秒，高渝贱嗖嗖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霍行洲，听说你收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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