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尔长宁

　　将要跨入园区大门的那刻，穆青岩忽感不妙。低头、闪身、侧腰，无比精准的从人群中抓住那只手。而后，一个过肩摔，顺势跃入门内。待看清摔的是谁后，穆青岩：……
　　怎么又是他？短短半个小时，因为从背后碰他，被他连续摔了两次，是不长记性，还是——

　　穆青岩打量着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然而，下一秒他就打消了念头。大量人群涌入，大门被撑爆。除却跑在最前面的，几乎所有人都堵在了门口。
　　3m的宽度，要在20秒内通行上千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们开始相互倾轧。跑在前面的严防死守，跑在后面的不断扒拉，更甚者扼人咽喉。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大门，动了。
　　霎时间，门上长满尖刺，无数藤蔓如蛇群般蛄蛹、扭动。漆黑的蔓脉顺着脚踝、后腰攀爬，又从鼻孔、眼眶钻出。暗紫的叶片生着刀锋般的利齿，不断从脊背、胸前破土而出，缠花架般破开的颅顶，生一簇新芽。

　　“呕！”穆青岩转向一边，没忍住吐了出来。大门关闭，发出‘砰’的一声。门外，藤蔓疯长，血色弥漫。门内草木萧疏，夏末蝉鸣。目光所及，几个被门拦腰截断的人正艰难爬行。
　　“救，救我……”
　　“啊——”下一秒，一双手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你做什么！”穆青岩又惊又怒，一把抓住那人。“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凭什么杀人？”
　　“呵，活下来？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活了？”那人嗤笑道，随意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不如，你问问他们，谁愿意跟这样的人一起做任务？他？还是他？抑或是——你？”
　　那人环顾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穆青岩身上。

　　穆青岩攥紧了拳，一字一顿道：“可、以！”
　　那人怔愣两秒，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穆青岩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我说，我愿意和这样的人一起做任务。”
　　静默，长久的静默，人群中突然爆起一阵嘲笑，对面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哈哈，你说什么？你愿意和这样，连腿都没了的废物一起做任务？天，100区居然来了个圣母！”
　　“我说什么东西这么亮，原来是圣母发光发热了～”
　　“有些人，能不能别这么刻薄？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啧，你没杀过人？要不，你和那圣母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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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落声不绝于耳，霎时间变生肘腋。方还手段残忍的人，突然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角流涎。皮肉被撑得透明，好像有什么游走其中。他伸手，奋力抠着喉管，却抠出几块混着血的碎肉。
　　“嗬——”
　　男人目光惊恐，死死掐住脖子，似在与体内的东西做斗争。然，终究是徒劳。黑色的藤蔓寸寸拱开皮肉，展露根须。幼嫩的芽尖则从口中蹿出，顶着类似脏器的东西。月光下，新生的蝰藤诡异又危险。

　　与此同时，所有人惊讶的发现，他们体内的蝰藤正在苏醒。
　　“啊，怎么回事？不是说明天才开始长吗？怎么突然长了1mm？”
　　“蠢货！系统不是说过，每长成一株，就会释放生长因子，促进同类生长1mm吗？”
　　“那我为什么一下长了半米？不对，是0.501m。”
　　“我也是。我体内的蝰藤，现在有7dm，还多1mm。”
　　“那他呢？不是说长到1m才会破体而出，他怎么一下就死了？他比我们多了什么？”

　　话落，气氛瞬间凝滞。从操场到园区，所有人走的都是同一条路，进的都是同一扇门。若说多了什么，那便是——杀人。

　　“可，我们也没有动手，都是他动得手啊！”一人高声抗议，愤愤不平。
　　“因为同恶相济，顺水推舟。”萧成冷冷道，扫了眼众人。“我体内的蝰藤，没有动。”

　　“什么？”
　　“怎么会？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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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石激起千层浪，萧成毫不在意自己丢下了个怎样的炸弹。自顾自道:“我猜，刚才所有附和那个人，指他人为圣母，极尽谩骂的，体内蝰藤都长得不少吧？”
　　萧成挑眉，幸灾乐祸。“不巧，我刚才站的这位大哥。”
　　说着，几步上前，与穆青岩并肩而立。
　　众人:……

　　所以，杀人会刺激蝰藤疯长，推波助澜也会？思及此，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规则并不是越少越好。这看似宽松的游戏，实则暗藏杀机。

　　“额，我还有个问题。”
　　那个被穆青岩连摔两次的少年，弱弱开口:“如果，杀人是禁区。那刚才路上摔倒，被大家踩死，还有在门口的时候，为了进来，勒死别人的行为，算不算杀人？”
　　一语毕，落针可闻。如果算，那在场之人，有几个敢说自己绝对干净？可正如萧成所言，长势迅速的几人，皆沾着‘为虎作伥’四个字。可，如果不算，那基本可以断定，系统并不禁止杀人越货。只是在某些条件下，不允许。

　　那么，这些条件是什么？属地，还是……
　　众人齐刷刷看向穆青岩。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是特例。
　　“呵！”似是看透了众人的想法，穆青岩冷哼一声。“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人怀疑我。怎么，大禹光治水了，忘了治你们了是吧？以至于脑子里留点儿。但凡你们动动脑子，就该明白，想害你们，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你们在外面喂蝰藤！”
　　“……”

　　众人讪讪收回目光，有些尴尬。眼看气氛再次变得古怪，方才发问的少年忙站出来打哈哈。“emmm...不是还有寝室分配吗？大家总不能一直在楼下呆着吧？”
　　这番话点醒了众人，纷纷开始转移话题。“的确，现在只能算躲过宵禁，在寝区范围内，暂时安全。”
　　“可，进寝室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万一……”
　　“不如这样吧。既然园区内暂时安全，大家索性就在这儿找个地儿，对付一宿？”
　　“好啊，好啊！”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穆青岩脑仁疼。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好个屁！你们的温感系统是失灵了吗？就没一个人觉得越来越冷？”
　　纪佑辰蹙眉，嫌弃的扫过人群。三十六区重兵重工，以热武器和赛博朋克闻名。几乎人人都是机甲锻造师，他本人更是其中翘楚。而温度，作为影响武器使用寿命和机械锻造时间的关键因素之一，早已成为三十六区的必修课。对环境温度的感知，更是刻入骨髓。

　　众人静默一瞬，突然有人崩溃大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要我死才行吗？呜呜呜……我不想玩儿了……”
　　人群默契散开，徒留那人抱头痛哭。四周飞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无一人上前安慰。

　　稳了一夜的情绪开始动摇。穆青岩想，这人哭的未免太有感染力了一些。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来这儿。许是共情能力太强，穆青岩忽然叹了口气。
　　“别哭了。首先，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其次，照目前温度下降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你的眼泪就会冻住，眼睫也会上霜。”
　　“噗～”萧成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
　　“哇！呜呜呜……”那人哭得更大声了。
　　穆青岩:……
　　怎么，他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萧成捂着嘴，笑的抽搐。良久，拍了拍他的肩道:“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穆青岩:……

　　越来越低的温度，终是敲响了警钟。众人摸索着，寻找宿舍。
　　“哪个公众号可以看宿舍分配来着？我搜A大官号，怎么全是校庆宣传？”
　　“这还有个A大团团，好多团党日活动。”
　　“谁能有我的离谱？我首页首条‘奇迹A大’，全是花边新闻和校园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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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越搜越离谱，穆青岩忍无可忍。“你们平时都干什么？不知道大数据有推荐机制？搜智慧A大！”

　　闻言，人群开始骚动，一秒八百个小动作。人在尴尬的时候，真的会很忙。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大数据出卖。

　　找好了寝室，众人纷纷离去。穆青岩环顾四周，将视线定格在正对园区大门的12号楼。
　　寝楼正门对园区大门，犯门冲。而园区大门又正对大路，假使两门齐开，犯路冲。
　　楼边近水，一条河道贯通园区。水边植柳，斜方更有假山若隐若现。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柳者，五鬼木之一。聚□□，招煞。

　　穆青岩眯了眯眼，脚步变得谨慎。这样的布局，在风水学上，称为穿心煞。而以现代科学的角度解释，正对门，有穿堂风，容易吹感冒。正对路，指不定正好好吃着饭呢，一辆车蹿进来，弥补了家里不会出车祸的遗憾。
　　而山北水南光照周期短，植被长的没有阳面好，不仅看着没生机，还容易招虫子。至于柳树……
　　那风一吹，晚上看着不瘆人吗？

　　当然，饶是如此，穆青岩仍不敢松懈。一路的经历告诉他，今晚，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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