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者

　　瑞雪的坦白像块冰投入沸油，在皎黯心头炸开密密麻麻的疼。她看着女孩嘴角未散的黑雾，又想起刚才黑影里姐姐那句“别相信年瑞雪”，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口袋里的钢笔。笔身的菡萏刻痕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像块烙铁贴着掌心。

　　“你骗了我什么？”皎黯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刻意不去看瑞雪眼底的愧疚，目光落在远处越来越近的黑影上。那些缠绕的磁带正在播放奇怪的杂音，偶尔夹杂着几句清晰的歌词，调子和姐姐常哼的民谣有七分相似，却多了种说不出的阴冷。

　　单简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快看瑞雪的红绳！”

　　皎黯猛地转头。年瑞雪脚踝处的红绳不知何时蒙上了层黑雾，转动时发出的铃音变得断断续续，像破了的风箱。而她后腰的黄褐色丝带，有一根末端的花苞竟然绽开了，露出的花瓣却是纯黑的，边缘还在微微蠕动。

　　“这是……”瑞雪自己也看到了，碧绿色的眸子里浮起绝望，“菡萏之种的印记……我以为只要不说谎，它就不会长出来的。”

　　“什么印记？”单简追问，口琴在他手里转得飞快，金色符号随着他的紧张越来越亮。

　　“我不是普通的人类，”瑞雪的声音带着哭腔，麻花辫垂在虚空里微微颤抖，“我是影之守护者制造的‘容器’，用来存放菡萏之种产生的负面情绪。十年前光之守护者失踪后，影之守护者就把我送到人间，让我盯着皎黯……”

　　皎黯的脑子“嗡”的一声。她想起小时候，每次自己做噩梦哭醒，瑞雪总会准时出现在她家窗外，手里拿着颗发光的糖果；想起去年她弄丢了姐姐留下的乐谱，是瑞雪在垃圾桶里翻了三个小时找回来的；想起刚才在档案室，是瑞雪的丝带提醒她别碰那扇门……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她的声音发颤，指尖掐进了掌心。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瑞雪突然提高音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在虚空中凝成晶莹的水珠，“我知道影之守护者想利用你找到光之守护者的力量，可我不想骗你！尤其是……”她顿了顿，目光瞟向远处的黑影，“尤其是我发现，他们抓了你姐姐，就是为了逼你觉醒力量！”

　　黑影突然加速，磁带翅膀拍打出狂风。风中传来皎沏柠的声音，这次清晰得像在耳边：“黯黯，别信她！她身上的菡萏之种，早就和她的心脏长在一起了！”

　　“不是的！”瑞雪急得脸通红，后腰的黑色花苞突然炸开，无数黑色的丝线朝皎黯缠来。

　　“小心！”单简一把推开皎黯，自己却被丝线缠住了胳膊。黑丝碰到他的皮肤，立刻冒出白烟，他疼得闷哼一声，手里的口琴掉了下去。

　　皎黯想去捡口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单简被缠住的地方，皮肤下隐隐透出金色的光，像有无数细小的音符在跳动。而那些黑丝碰到金光，竟像遇到火焰般蜷缩起来。

　　“你、你也不是普通人？”瑞雪瞪大了眼睛。

　　单简咬着牙扯断黑丝，额头上全是冷汗：“我奶奶是守界人，她说我身上有‘乐灵’血脉，能净化负面旋律……”他话没说完，突然指向坠落的口琴，“快看！”

　　口琴在虚空中打着转，琴身上的金色符号越来越亮，竟吸引了周围漂浮的光斑。那些光斑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纷纷涌向口琴，在它周围组成了个小小的光球。光球里隐约能听到孩童的笑声，纯净得像山涧的泉水。

　　“是纯净的歌谣！”皎黯眼睛一亮，“钢笔说要收集三首……”

　　话音未落，远处的黑影突然喷出一股黑雾，直扑光球。黑雾里伸出无数只手，指甲尖利如刀，眼看就要抓住口琴。

　　“拦住它！”瑞雪大喊，后腰的丝带化作两道黄影，狠狠抽向黑雾。褐色的光环在她周身高速旋转，发出的铃音组成了一段急促的旋律，竟让黑雾的速度慢了几分。

　　单简趁机冲过去，指尖刚触到光球，整个人突然僵住。他的瞳孔里浮现出无数跳动的音符，嘴里不由自主地哼起一段旋律——不是他之前吹的小调，而是首陌生的童谣，歌词简单得像儿歌，却带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随着他的哼唱，光球突然炸开，金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雾。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磁带翅膀上的照片纷纷掉落，露出底下的本体——那竟是个巨大的磁带播放器，机身布满了锈迹，播放口缠绕着无数黑色的线，像团乱麻。

　　播放器的显示屏上闪烁着一行字：“缺失曲目：母亲的摇篮曲”。

　　“它在找这首童谣！”单简恍然大悟，“我刚才哼的，是我奶奶教我的第一首歌！”

　　皎黯的钢笔突然震动起来，笔尖指向单简，淡金色的音符又多了一个。倒计时变成了21:35:07。

　　就在这时，虚空突然剧烈震动。他们脚下的蓝光里浮出一片建筑的虚影——是实验楼的地下室！潮湿的墙壁上挂着生锈的水管，角落里堆着废弃的课桌椅，而正中央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铁盒。

　　“是姐姐的盒子！”皎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皎沏柠偷跑前留在家里的旧铁盒，里面装着她攒的磁带，临走时说过，最宝贝的那盘藏在学校地下室。

　　可铁盒旁边，站着个纤细的身影。及肩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腰间，褐色的及膝短裙，后腰系着两条黄褐色的丝带，裙摆缀着含苞的花苞，手腕脚踝处悬浮着褐色的光环——正是皎沏柠！

　　“姐姐！”皎黯激动得想冲过去，却被瑞雪死死拉住。

　　“不对劲，”瑞雪的声音发颤，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你姐姐的光环是金色的，不是褐色的！而且她从不扎麻花辫，说那样像老古董……”

　　皎黯这才注意到，虚影里的“姐姐”虽然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可褐色的光环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而她的脸始终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黯黯，”虚影里的人开口了，声音和皎沏柠一模一样，“过来呀，姐姐找到你要的歌谣了。”她从铁盒里拿出一盘磁带，磁带壳上贴着张手绘的菡萏花苞，“这是光之守护者留下的最后一首曲子，有了它，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单简突然拽了拽皎黯的衣角，指着虚影的脚下。那里的蓝光里，漂浮着一根黄色的羽毛，羽毛上沾着几滴金色的血，像融化的金子。

　　“这是……”皎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瑞雪提过，守界人手里有种特殊的羽毛，能辨别虚空里的幻象，沾了乐灵血脉的血会发光。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请、请问……你们看到我的玫瑰胸针了吗？”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虚空中，站着个穿着纯白复古衬衫的小男孩。夸张的尖领缀着金色绣花，喇叭袖上的蕾丝花边在蓝光里泛着柔光，腰间的金色玫瑰腰带和灯笼裤搭配得一丝不苟，脖子和腰间各挂着根黄色羽毛吊饰，金色的短发下，湛蓝色的眸子像含着水，头顶的小黄冠歪歪斜斜的，显得有些怯懦。

　　他的胸前空荡荡的，原本该别着胸针的地方，只有个小小的针孔。

　　“你是谁？”瑞雪警惕地问，丝带在她身侧微微晃动。

　　小男孩怯怯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衬衫的蕾丝花边：“我、我叫鹿敛雾……是、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的玫瑰胸针能、能照亮真实的东西，可、可是刚才被黑影抢走了……”他说话结结巴巴的，脸颊涨得通红，像是很怕生。

　　皎黯注意到他腰间的黄色羽毛，和虚影脚下的那根一模一样。

　　“你的胸针是什么样的？”单简问。

　　“是、是淡金色的，上面有朵玫瑰花，花蕊里嵌着颗蓝宝石……”鹿敛雾的声音越来越小，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它、它对我很重要，没有它，我、我回不了家……”

　　虚影里的“姐姐”突然提高了声音：“黯黯别理他！快拿磁带！黑影要回来了！”她举起磁带，磁带壳在蓝光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皎黯的目光在虚影和鹿敛雾之间来回移动。钢笔在她口袋里发烫，笔尖隐隐指向鹿敛雾腰间的羽毛。而远处，那个巨大的磁带播放器黑影正在重新凝聚，这次它的周围，多了许多小小的黑影，每个黑影手里都拿着支黑色的口琴。

　　“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瑞雪凑到皎黯耳边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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