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仓库B3区藏在第七区的废弃工业区深处，生锈的铁皮屋顶被酸雨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月光漏下来，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玻璃。
　　江临渊蹲在仓库外的断墙后，指尖捻着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这是他刚才在巷口捡到的那片“白玫瑰”残留，信息素早已散尽，只剩下纤维的粗糙触感。他总觉得晏归鸿留下的线索太过直白，像刻意递过来的饵。
　　但他还是来了。蝰蛇的拟态剂是追查“净化者计划”真相的关键，三年来，寒刃小队的牺牲像根冰刺扎在他心头，每次呼吸都带着寒意。
　　他调整了一下屏蔽贴的位置，确保冷杉木信息素不会泄露分毫。协管员制服的袖口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刻意缝补的针脚，线头在动作间轻轻晃动，遮住了腕骨处那道特战队训练留下的疤痕。
　　仓库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机器嗡鸣。江临渊抽出靴筒里的军用匕首——这是他从特战队带出来的唯一武器，刀鞘上刻着的“寒刃”二字早已被磨得模糊。
　　靠近大门时，一股浓烈的蔷薇香扑面而来，甜得发腻，混杂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是拟态剂的味道，而且浓度极高，远超黑市流通的普通货色。
　　“这批货纯度不错，蝰蛇老大肯定满意。” 仓库里传来男人的交谈声，“刚才在酒吧没抓到那个Omega，会不会出问题？”
　　“怕什么？一个低阶Omega而已，就算看到了也认不出拟态剂的配方。” 另一个声音嗤笑，“倒是那个协管员，有点邪门，居然能制服注射了亢奋剂的阿K。”
　　江临渊的脚步顿了顿。他们在说自己。看来酒吧的混乱确实是冲着绑架Omega来的，只是目标是谁？晏归鸿吗？以他表现出的信息素操控能力，绝不可能是“低阶Omega”。
　　他贴着墙壁挪动，匕首的寒光在月光下一闪而过。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十几个金属货架并排而立，上面堆满了贴着“蔷薇”标签的银色箱子，红光就是从箱子里散发出来的。
　　货架之间的阴影里，站着四个黑衣人，手腕上都露出蛇形纹身的一角，与酒吧里那个连帽衫一致。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台信息素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显示，这些拟态剂的适配度高达80%——这意味着它们能完美模仿目标信息素，连S级Alpha都很难分辨。
　　“把这批货运到码头，凌晨三点的船。” 为首的刀疤脸拍了拍手，“动作快点，别让信管局的人嗅出味来。”
　　江临渊的指尖在墙面上轻轻敲击——三短两长，这是晏归鸿用的摩尔斯电码。他突然想知道，如果此刻晏归鸿在这里，会用什么方式传递信号。
　　就在这时，货架最深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四个黑衣人瞬间警惕起来，纷纷掏出武器。
　　“谁在那里？” 刀疤脸喝问，蔷薇味的信息素骤然暴涨，带着攻击性的热浪扫过仓库。
　　江临渊趁机矮身滑到最近的货架后，匕首抵住掌心，冷杉木信息素在体内翻涌，被屏蔽贴死死压住，只在皮肤下形成细微的战栗。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穿米白色风衣，戴着银边眼镜，正是本该在研究所的晏归鸿。他手里拿着个微型仪器，屏幕亮着，显然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刀疤脸的声音里满是惊疑，“你不是该在酒吧吗？”
　　晏归鸿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货架上的红光，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模糊。“我跟踪协管员先生过来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听说这里有能改变信息素等级的药，我想看看。”
　　江临渊在货架后皱眉。这说辞漏洞百出，简直是自投罗网。他能感觉到晏归鸿的信息素依然被完美隐藏着，可这种情况下，暴露等级或许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一个低阶Omega，也配碰拟态剂？” 刀疤脸冷笑，挥手示意手下，“抓住他，正好给蝰蛇老大的‘基因锁实验’添个新样本。”
　　两个黑衣人狞笑着扑上去，信息素像两条毒蛇般缠向晏归鸿。江临渊正要出手，却看见晏归鸿握着仪器的手指轻轻一按。
　　“嗡——”
　　仪器发出一声极轻的蜂鸣，仓库里的红光突然闪烁起来，那些银色箱子里的拟态剂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散发出的蔷薇香开始变得紊乱，时而浓烈时而稀薄。
　　更诡异的是，那两个扑过去的黑衣人突然惨叫起来，互相抱在一起撕打——他们的信息素被干扰得敌我不分，把对方当成了攻击目标。
　　“信息素干扰器？” 刀疤脸脸色大变，“你不是实习生！你是白泽的人！”
　　晏归鸿没有回答，只是侧身避开混战的两人，手里的仪器再次发出蜂鸣。这次，江临渊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淡的白玫瑰信息素顺着声波扩散开来，像一层薄冰覆盖在仓库的地面上，所过之处，那些紊乱的蔷薇香都温顺了几分。
　　这是……反向操控？江临渊心头一震。能同时干扰多个Alpha的信息素，这至少是S级Omega的能力，而且是极其罕见的精神力操控型。
　　刀疤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铁青地掏出个金属球——和酒吧里那个连帽衫掉的一样，是信息素干扰弹。“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用硬的！”
　　江临渊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货架后冲出，匕首带起的冷风直逼刀疤脸的手腕。“你的对手是我。”
　　冷杉木信息素在出手的瞬间冲破了屏蔽贴的限制，虽然只有一瞬，却像冰锥般刺向刀疤脸的信息素屏障。对方闷哼一声，干扰弹脱手飞出，砸在货架上，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又是你这个协管员！” 刀疤脸又惊又怒，蔷薇味的信息素疯狂暴涨，在空气中凝成实质的尖刺，“你到底是谁？”
　　“送你上路的人。” 江临渊的匕首划出道银色弧线，精准地挑开对方的攻击。特战队的格斗术讲究一击制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利落，袖口的缝补处被动作扯得裂开更大的口子，露出下面紧实的肌肉线条。
　　晏归鸿站在阴影里，看着江临渊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认出了那套格斗术——父亲的笔记里画过，是寒刃特战队的“破冰式”，每一招都能精准打击信息素腺体。
　　仓库里的混战还在继续，被干扰的黑衣人已经两败俱伤，剩下的一个试图偷袭江临渊，却被晏归鸿用仪器发出的声波击中膝盖，惨叫着倒地。
　　“小心！” 晏归鸿突然高喊。
　　江临渊下意识侧身，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肋骨飞过，钉在货架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是刀疤脸扔出的，他趁机抓起一个银色箱子，砸碎了仓库的后窗，就要跳出去。
　　“想跑？” 江临渊追上去，冷杉木信息素再次爆发，在空气中凝成半透明的冰刃，虽然因为屏蔽贴的限制威力大减，却足够拦住对方的去路。
　　冰刃擦过刀疤脸的手臂，带起一串血珠。他惨叫一声，却还是挣扎着跳出了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江临渊没有追。他知道蝰蛇的人不会轻易留下活口，追出去反而可能中了圈套。他转身看向晏归鸿，对方正蹲在倒地的黑衣人身边，用仪器扫描他们的信息素腺体。
　　“你到底是谁？” 江临渊的声音带着冷意，匕首还握在手里，“白泽的人？”
　　晏归鸿抬起头，口罩边缘的红点在红光下格外清晰——那确实是枚痣，被遮瑕盖了大半，却在刚才的动作中蹭掉了一点。“我说过，我是研究所的实习生。” 他指了指地上的仪器，“只是对信息素干扰技术比较感兴趣。”
　　江临渊走近，冷杉木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向对方探去，却在接触到那层淡淡的白玫瑰香气时，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遇到了同源的溪流。他的心跳莫名加速，后颈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白泽’？” 晏归鸿突然反问，手指在仪器上轻点，调出一段录音，正是刚才刀疤脸提到“基因锁实验”的部分，“你追查蝰蛇，到底是为了协管员的职责，还是为了别的？”
　　江临渊的匕首猛地抵住晏归鸿的脖颈，却在看到对方平静的眼神时，动作顿住了。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底细。
　　“寒刃小队的幸存者，” 晏归鸿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江临渊心上，“三年前‘净化者计划’的爆炸案，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匕首“当啷”落地。江临渊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段历史被信管局列为最高机密，除了少数高层，绝不可能有人知道。
　　晏归鸿站起身，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了过来。照片上是两个穿着特战队制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江临渊自己，另一个他再熟悉不过——是牺牲的队友林舟，也是晏归鸿父亲的学生。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字：“吾徒归鸿，当守正道。” 是林舟的笔迹。
　　江临渊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冷杉木信息素在体内疯狂翻涌，屏蔽贴彻底失效，浓郁的气息充满了整个仓库，与晏归鸿那缕若有若无的白玫瑰香气缠绕在一起，形成金色的信息素结晶，像星星一样落在两人的肩头。
　　“你……” 江临渊的声音沙哑，“你是林舟的……”
　　“我是晏归鸿。” 对方打断他，语气里终于带了点情绪，“我父亲是‘净化者计划’的研究员，和你队友林舟一起，死在了三年前的爆炸里。”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大概是干扰弹的警报引来了巡逻队。晏归鸿收起照片，将手里的仪器塞进江临渊手里。“这里的证据，你比我更需要。” 他转身走向后窗，“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关于那场爆炸，关于蝰蛇，也关于你藏起来的那本相册。”
　　江临渊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相册的事？那本藏在金属柜里的队友合影，是他最隐秘的心事。
　　晏归鸿已经跳出了后窗，风衣的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里面白衬衫上别着的工作证。月光下，江临渊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口罩下的唇痣旁边，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像被信息素灼过的痕迹。
　　空气中，白玫瑰的香气还未散尽，与冷杉木的气息缠绵交织，像一个未完待续的承诺。
　　江临渊握紧手里的仪器，屏幕上还在闪烁着拟态剂的分析数据。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晏归鸿的命运，已经被卷入了同一个迷宫。而这个迷宫的中心，藏着三年前的真相，也藏着足以颠覆整个联邦的秘密。
　　警笛声越来越近，江临渊迅速将证据收好，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协管员表情，转身走向仓库大门。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弄清楚晏归鸿到底是谁，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
　　第七区的夜风吹过仓库，卷起地上的灰尘，那些金色的信息素结晶在风中闪烁片刻，便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但江临渊知道，有些东西，一旦交织，就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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