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回来的时候

　　等江砥平办完案子回到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昭旭趴在桌子上睡着。

　　他走到小孩身边，小孩睡得并不深，身边一有人经过他就醒了，抬头看见是江砥平回来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江砥平抬手抓住他的手，“别揉，不卫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他擦眼睛。

　　他的手劲儿一如既往的大，江昭旭往后躲，小声控诉：“你力气太大了，有点疼。”

　　江砥平手一顿，把手帕拍他手上：“那你自己来。”

　　江昭旭轻轻蹭了蹭眼角发痒的地方，用完后把手帕叠好递给江砥平，后者接过来放进口袋里。

　　“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顺便买点生活用品。”

　　两人离开警局，江昭旭坐在后座上，江砥平在前面开车。

　　很快黑色特斯拉停在一家综合商场地下，两人坐电梯上楼。

　　江砥平早在警局的时候就换了身常服，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发现江昭旭跟不上，又放慢脚步配合他的速度。

　　“饿了吗，想吃什么？”

　　江砥平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导航栏，江昭旭随便划了划，没什么食欲，摇了摇头。

　　江砥平也不催他，“行，那先去超市看看，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两人走到负一层的超市，江砥平带着人往生活区走，边走边拿，什么牙杯牙刷牙膏，毛巾浴巾香皂，只要是被他看见的东西一概收下。

　　在他伸手拿货架上的卫生棉条的时候，江昭旭没忍住抓住他的手，“那是卫生棉，我用不上，你也用不上。”

　　江砥平刚才只顾着一味收割了，根本没看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他只看是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以为是盒装的内裤，现在仔细看货架上的标签，尴尬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看错了。”说完连忙带着江昭旭离开了那片区域，推车轮子转得飞快。

　　江昭旭抬头看着他说：“你很害怕它们吗？”

　　江砥平没理解他在说什么，“什么？”

　　江昭旭换了个说法，“你很害怕女生的卫生用品吗？”

　　江砥平还是不解：“我害怕那东西干什么？”

　　江昭旭接着说：“那你为什么拉着我跑这么快，好像那里是什么很可怕的地方一样？”

　　江砥平一噎，为自己辩解：“我那只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好意思，不就是普通的卫生用品吗？”

　　江砥平舌尖啧了一声，觉得这小孩有点咄咄逼人，不想理他。

　　江昭旭看他好像不高兴了，很干脆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不高兴的。之前妈妈告诉我路过那里的时候不需要像爸爸一样逃跑，那只是正常的用品。但是如果你生气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

　　他看向江砥平的眼睛里清澈真诚，只是在提起妈妈的时候划过一丝悲伤。

　　江砥平停下脚步，俯身看他：“我没有生气，不用向我道歉。只是因为我的母亲没有教过我这些，所以我才不能像你一样这么坦然。”

　　江昭旭认真地想了想，说：“没关系，现在你也知道了，以后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江砥平失笑，之前总去他们家也没见这小孩这么较真儿，跟江老师一点也不像。

　　想到那个乐天派的女人，他脸上的笑淡了下去，转身推着购物车继续走。

　　两人在超市里转了好久，购物车都装不下了，只好又推了一个，最后推着两大车东西去结账。

　　结完帐，江砥平把东西分了三个袋子，两个大的一个小的，什么毛巾浴巾针织品的都搁在小袋子里，让江昭旭提着，自己则是拎着两个大袋子，一大一小往车库走，把东西放在车上后才上楼吃饭。

　　江昭旭最后选了个拌饭的店，这店里人还挺多，俩人排号等了好久才空出来两个位置。

　　等饭上来，江砥平给他拿了筷子勺子，“吃饭吧。”

　　江昭旭接过：“谢谢。”

　　两人吃饭都不爱说话，但是江砥平想到今天下午闲着没事查的《和小孩子相处的最好方式》，里面说要多跟孩子沟通交流，了解他们内心的想法。

　　江砥平没带过孩子，只能先按照书上教的来。

　　饭吃得差不多，江砥平开口问他：“你今年具体几岁？”

　　“十岁，到十二月份就十一岁了。”

　　江砥平点点头，又问：“上几年级来着？”

　　江昭旭有问有答：“四年级。”

　　“哦。”

　　没话找话。

　　江砥平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了，于是两人再次静默。

　　过了一会儿，江昭旭开口问：“那你多少岁了？”

　　江砥平看他一眼，觉得这话让一个小孩一板一眼说着很是奇怪，忍住笑意：“24。”

　　江昭旭张大嘴巴，似乎是觉得他的年龄和长相不符。

　　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含蓄，“我还以为你已经三十岁了。”

　　江砥平嘴角那点笑就又没了。

　　他用手里的筷子狠狠扎在碗里，“是吗，我长得有这么显老吗？”

　　江昭旭很会看脸色，见他又不高兴了，换了种说法：“不是，是因为你看起来很稳重，很可靠，资历很深的样子。”

　　江砥平眉梢微挑，嘴角勾出一个带着点邪性的笑：“一套一套的，好话赖话全让你说了。”

　　人小鬼大，他这次可算是认识到了。

　　这小孩还挺好玩。

　　江砥平看了眼时间，见他筷子停了半天，下巴朝门口一抬：“吃完了？走吧，还得给你买点衣服什么的。”

　　江昭旭跟着他出门，“我不用买衣服。”

　　江砥平抬头找服装店都在哪一层，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买衣服你穿什么？”不都被烧了吗？

　　不过后半句他没说，怕惹得小孩伤心。

　　江昭旭很疑惑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真的有衣服，衣服多得家里放不下，妈妈就买了套公寓专门放衣服用。”

　　江砥平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江昭旭，眼里有不可置信，顺带着有一丝对金钱的怀疑。

　　衣服多到穿不完，专门卖房子放衣服。

　　这是哪国语言？

　　他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就差把憋闷俩字写脸上了，转身一跺脚，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有也买，我就喜欢买衣服不行啊！”

　　爹的，这人跟人的日子怎么过得还不一样啊。

　　江昭旭没再说话，跟着他又逛了一圈服装店，拎着四五套衣服回了家。

　　等回到家，都晚上九点半了。江砥平把大包小包大件小件从车上拎下来，江昭旭要帮忙，他把人赶到屋里，自己两趟就搬完了。

　　他住的地方是个新盖的小区，不算大，126平一室两卫一厨两室，装修的时候他让人别整的花里胡哨的，简单装了装，置办了点家具，看着像那回事就住进来了。

　　他把江昭旭的衣服放主卧，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到客卧，又把主卧的床上四件套换了个遍，这才让江昭旭进去。

　　他把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里，头也不回地跟江昭旭说：“你先洗澡去，里面洗头膏身体乳什么都有，不会用热水器的话就喊我。”

　　洗衣机开始工作，江砥平一转身看见江昭旭还在原地站着。

　　“愣着干嘛，进去啊。”

　　刚才江砥平把东西搬离主卧那一套被江昭旭看在眼里。

　　他今天一天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现在看见江砥平让他住在主卧，原本聪明的小脑瓜竟也开始不解。

　　家里的主卧不应该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住的吗？在家里的时候主卧是妈妈和爸爸住，现在在江砥平家里，怎么换成自己住了？

　　江砥平看着面前的小孩抿着嘴不说话，又看他一个劲儿地往主卧瞟，知道他脑瓜肯定又想什么东西呢。

　　他在小孩脑袋上摸了一把，觉得手感不错，“我让你睡主卧是因为客卧没有床垫，你正长身体，需要睡有支撑力的床，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让你一个小孩去睡硬板床。”

　　江昭旭还是不理解。

　　江砥平懒得解释了，直把人往浴室推，“赶紧洗澡，洗完澡睡觉，我明天上班呢还。”

　　江昭旭看着浴室里的东西，洗发水之类的东西都在墙上的架子上，门边是浴巾和毛巾，藏蓝色的。

　　他想到刚才在超市买了新的浴巾和毛巾，又从浴室出来到客厅拿东西。

　　江砥平见他又出来了，下意识心累：“你……”

　　江昭旭知道他要说话，从袋子里拿出浴巾和毛巾举给他看。

　　江砥平又把话咽进去，摆了摆手。

　　这小鬼真是累人。

　　在江昭旭洗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进了另一个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看见江昭旭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湿哒哒的头发趴在额前，发尾不停地滴水。

　　江砥平平时没有吹头发的习惯，所以家里也没有吹风机，现在看见江昭旭湿乎乎一脑袋，有点后悔在超市的时候没买吹风机。

　　他啧了一声，身上围着浴巾走到江昭旭跟前，把他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给他擦头发。

　　他第一下手劲没受住，擦第二下的时候才想起来小孩皮儿薄，怕疼，于是小了点力气，在他头发上来回擦。

　　直到擦到头发不滴水，江砥平才停手，小孩的头发也被揉成鸡窝了。

　　他看着江昭旭这个样，噗得笑出声。

　　江昭旭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伸手拨开眼前烂糟糟的头发，看着笑弯了腰的男人。

　　江砥平被他那双黑黢黢的眸子一盯就停了笑声，噙着笑伸手在他头发上胡拉一把，转身去给他拿梳子。

　　拿着梳子从浴室出来，江砥平一手抓着他头发，另一只手用梳子轻轻给他梳开那些打结的地方。

　　一双温热的大手在头顶晃来晃去，江昭旭只觉得对方手掌的热量传到他脑袋上，热烘烘的。

　　等头发被梳顺后，已经十点半，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

　　江砥平打了个哈欠，把梳子往茶几上一放，“行了，不早了，睡觉。”

　　他看着江昭旭从沙发上下来，回到主卧关上门后，这才回了客卧，睡他的硬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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