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谢江山

　　盐铁案迷雾未散，科举黑幕又现端倪。利益交织的漩涡中，信任与猜忌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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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南道的冬雨，冰冷刺骨。白砚尘与谢惊寒站在荒僻的漕运废弃码头上，面前是昨夜刚被烧毁的货栈废墟，焦木黑漆漆地指向阴沉的天空。那批失踪的盐铁，最后可查的线索就断在这里。

　　“手脚很干净。”谢惊寒蹲下身，捻起一撮湿冷的灰烬，目光扫过泥地里几道深深的车辙印，“三十船货物，不可能凭空蒸发。”

　　白砚尘立于他身侧，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带来阵阵寒意，却让他头脑异常清醒。“对方在跟我们抢时间。我们查到一步，他们就毁掉一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谢惊寒，你不觉得，这不像是在掩盖贪墨，更像是在……掩饰更大的东西吗？”

　　谢惊寒站起身，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滑落。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事。打开，是一块半焦的木牌，边缘有灼烧痕迹，但上面一个模糊的印记尚可辨认——那并非任何官制或商号的标记，而是一个奇特的、类似鹰隼衔箭的图腾。

　　“听雪楼？”白砚尘瞳孔微缩。叶寒声的影子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或许是，或许不是。江湖手段，未必代表江湖意图。”谢惊寒将木牌递给白砚尘，“但有人想让我们往这个方向查。”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冲破雨幕疾驰而来，是谢惊寒的一名心腹随从。他利落下马，附在谢惊寒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谢惊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挥手让随从退下，转向白砚尘，眼神复杂：“京城传来消息，今科春闱，贡院失火，烧毁部分试卷。更有流言传出，言及考题泄露。”

　　白砚尘浑身一震。盐铁案尚未明朗，科举大案又起！这绝非巧合！

　　科举，是寒门子弟唯一的晋身之阶，也是朝堂势力洗牌的关键时刻。若科举有失，必将引发寒门集团的滔天怒火，甚至可能酿成国本动摇的巨变。

　　“目标变了。”白砚尘声音沙哑，他看向谢惊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锐利，“或者说，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盐铁或许是诱饵，或许只是其中一环。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要搅乱整个朝局！”

　　是谁？谁能同时将手伸向军粮、盐铁、科举？世家？宦官？还是……那隐在更深处的藩王？

　　谢惊寒迎着他的目光，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回京。”他斩钉截铁，“盐铁案线索已断，留在此地无用。科举案，才是当下的风暴眼。”

　　白砚尘沉默点头。这一刻，两人都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张何等庞大的网。之前的敌对与试探，在这席卷而来的浊浪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十日后，京城。

　　气氛比他们离开时更加凝重。贡院失火、考题泄露的流言愈演愈烈，寒门学子群情激愤，聚集在御史台和翰林院外，要求朝廷给出交代。世家官员则大多保持缄默，冷眼旁观。

　　白砚尘一回京，便被寒门同僚和激动的学子围住，俨然被视为能与世家抗衡的希望。他疲于应对，心中却雪亮：自己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某些人手中指向世家的枪。

　　深夜，白砚尘避开耳目，独自一人来到与谢惊寒约定的隐秘地点——一间位于城南陋巷的废弃书铺。这是他们离京前，谢惊寒留下的联络方式。

　　他刚到不久，后门便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夜露清寒的谢惊寒闪身而入。他脱下遮掩身份的黑色斗篷，露出略显疲惫的容颜。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谢惊寒开门见山，“流言的源头查不到，但考题泄露，恐怕并非空穴来风。我查到，有几个籍籍无名的学子，近月在各大赌坊押下重注，赌自己必中进士。”

　　白砚尘心头一沉：“名单？”

　　谢惊寒递过一张纸条：“背后都有一些小世家的影子，但更像是被推出来的幌子。真正的受益者，藏在后面。”

　　白砚尘快速浏览名单，目光骤然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赵铭，一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才华平庸的富家子。而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记得，此人与司礼监某位颇有势力的秉笔太监，似乎有远亲关系。

　　宦官府？

　　他猛地抬头，看向谢惊寒。

　　谢惊寒的眼神印证了他的猜测。“沈止……”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手，比我们想的更长。科举取士，乃天子门生，若连这里都能插手……”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白砚尘明白。若连为国选材的科举都能被宦官集团渗透、操纵，那这皇权、这天下，究竟还在谁手？

　　“我们必须拿到确凿证据。”白砚尘声音低沉，“否则，仅凭流言和猜测，动不了沈止分毫，反而会打草惊蛇。”

　　谢惊寒点头：“我已设法接触了一名可能知情的内侍，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看向白砚尘，目光深邃，“在此之前，白御史，你在明处，压力会更大。寒门的期望，世家的敌视，还有……那看不见的黑手，可能都会冲你来。”

　　白砚尘迎着他的目光，窗外稀薄的月光映照在他坚毅的侧脸上。“我知道。”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你在暗处，务必小心。”

　　谢惊寒微微颔首，将斗篷重新披上：“保重。”

　　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白砚尘独自站在废弃的书铺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带来的淡淡冷香。他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

　　金榜题名，本是天下读书人最清白的梦想。如今，却成了权力倾轧最肮脏的战场。而他和谢惊寒，这两个本该不死不休的敌人，却在这浊浪滔天中，成了彼此唯一能交付后背的同盟。

　　前路，似乎更加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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