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乖宝

　　这件事闹腾了两三天，那高年级的学生叫冯耀，冯家父母一听老师，就急忙带着孩子来道歉，甚至提了不少礼物，主要是对着许阿姨鞠躬道歉，毕竟小孩子懂什么。
　　许阿姨得体地接待了他们，轻声细语地沏茶，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倒像是对方来上门拜访的。
　　冯家父母对了个眼色，明显心里都送了一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支支吾吾地提出要带许卓去医院看看，被许阿姨婉拒了。
　　“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而已，小卓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
　　她的语气甚至没有多少音调起伏，真不愧是富家太太，林砚无语。
　　冯家父母看向许阿姨身后，许卓端正坐着，两个膝盖也贴好了大号创可贴，看上去是处理妥当的样子。
　　然后得了许阿姨的谅解的承诺，冯家父母才揽着满脸不服的冯耀离开，那混账临走前，还瞪林砚一眼。
　　就这么过去了。林砚不解。
　　他总以为，许阿姨只是面冷心热，毕竟这两天虽然许阿姨依然精致，但他明显闻不见许阿姨身上的香水味了。
　　可这算什么？林砚靠在门框上，不可置信地盯着许阿姨，仿佛要把对方看出个洞来，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从前他和他妈住一起，他在学校蹭破点皮，他妈都紧张兮兮的，问他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但是到许阿姨这，她甚至连质问都没有一声。
　　前天晚上，许卓摔伤，许阿姨就过来看了一眼，没大事，就转身离开了。昨天林爸跟老师问清楚事情经过，她抬起眼皮，只问了一句许卓，大晚上在学校乱跑什么。
　　这奇葩操作，看的林砚目瞪口呆。他前两次都想拉住许阿姨问问原因，但都被他爸拽回去了。他那个爸，安抚了许卓两句，然后端着茶水就去安慰房间里的许阿姨了。
　　两人那个浓情蜜意，现在的林砚想起来还掉鸡皮疙瘩。
　　再看许卓，依然乖乖巧巧地坐在许阿姨身边，垂着眼，真是富家公子的教养。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林爸去送冯家人离开了。
　　林砚忍无可忍，直接拽起许阿姨的手进了房间，他忍不住质问。
　　“不是，许阿姨，是那个冯耀大晚上的不看路，撞着了小卓，您就这么让他走了？”
　　许阿姨明显没想到，陆砚居然敢这么问她，脸色有些难看。
　　“知道，但人家上门道歉了。”
　　“这就完了？您没想过小卓怎么办吗？他瞎成那样，总该给小卓道个歉吧？”
　　那个女人眉头轻蹙，显然没想到林砚这毛头小子居然敢直接质问自己。
　　“他家人已经道过歉了，还有，这事过去了。”
　　她转身，林砚的火却一下子冲上头，他固执地拉住这个冰冷的女人。
　　“那又不是给小卓的道歉……”
　　许阿姨是个体面人，明显不想闹得太难看，直接就喊起林爸的名字。也活该林砚倒霉，他爸这时候刚进门，就看到林砚拉着他后妈，一副较劲儿到底的架势。
　　当晚林砚就因为顶撞后妈，被他爸又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林砚不甘心地摸摸嘴角，他爹打他忘了手劲了，嘴角都给他打出血了。
　　真TM真爱！
　　林砚冷笑一声，丝毫不退步，跟他爸争吵到半夜。
　　最终。林爸妥协了，他给儿子道了歉，然后叹气把许卓的过去道出来。
　　“那就是个混蛋，别怨你阿姨心硬。”他爸这样解释。
　　从父亲口中，林砚拼凑出了许卓的身世：他亲爸是名副其实的富商，人生关键词无非“好看、多金、风流”。那是真风流，不下流，身边红颜知己不断，个个都沉醉于他的温柔体贴。甚至有小三找上门，对着许阿姨又哭又闹，声称自己是真心爱许爸，不图钱，只图人，心甘情愿没名没分地跟着。
　　许阿姨气得发抖，那男人却处处维护那些女人。这样的男人，注定给不了寻常人家的安稳。所以许阿姨宁可舍弃富太生活，也要跟着林砚爸爸这种平凡却专一的男人过日子。
　　偏偏许卓，长得像极了他那个风流爹。
　　这是什么理由，林砚狠狠地呸一声。
　　因为儿子长得像老子，所以就连带着自己儿子一起记恨？
　　林砚推开家门，就要往里间走，许阿姨就在那。
　　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脖子一紧，被他爸提着后领拽出来，林砚不死心，扒拉开他爹的手，拽着门把的手更是没松。
　　林爸忍无可忍，把他揪出去。
　　“别闹，你许阿姨正在备孕，她身体不好，你敢气她，我揍死你！”
　　Cao！他都多大了，他爸还想着和许阿姨再生一个。
　　林砚整个人都炸了，他一口气噎在嗓子不上不下，一步跨出去就要跟他爸理论。
　　身后却突然传来很沉闷的，“咚”的一声，林砚一根神经被紧紧扯起。父子俩一回头，小许卓一个膝盖结实磕在地上，明显是着急下沙发，不小心磕的。
　　两人谁都没顾上吵架，都去看许卓。
　　林砚扶着许卓，着急的不行。
　　“怎么了，小卓？”
　　小家伙看看他，再看看林爸，垂头蹙眉，哑着嗓子，就说出一个字。
　　“水……”
　　于是林爸赶紧去倒水了。
　　林砚明显能感觉到，许卓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顺着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压在自己身上，手心更是湿湿的，那是许卓手心细密的汗，只有林砚一个人能感受到。
　　“你还没个小孩懂事！”
　　私下里，他爸揪着林砚的耳朵，直接警告他。
　　懂事？林砚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他爸训的不服气。
　　那是懂事吗？那是许卓实在没招了。
　　那天晚上，林砚给许卓重新包扎伤口，心疼地直皱眉。
　　本来摔伤就在膝盖这种皮薄的地方，伤没好，又来一下子，以后留疤可怎么办？
　　许卓太漂亮了，皮肤是白里透粉，说比女孩还嫩都是真的。林砚没办法不心疼。但是许卓却没什么所谓，依然是那样平静的表情。只是眼里有碎光，一闪一闪的，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瞧着林砚。
　　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林砚顺嘴就嘱托他注意危险，以后不准他再干这种事了。
　　许卓点点头，很认真一样，可林砚对上那双痴痴泛红的眼睛就知道他没听进去，随意敲敲他的圆圆的脑袋，不重，但也泛起了红印子。
　　许卓捂着头，像是纠结一瞬间，声音低低的。
　　“哥，没关系的。”
　　“我知道妈妈不喜欢我，从她离开爸爸以后。”
　　林砚没说话，他咽了下口水，许阿姨和他那个爹要生二胎，不对是三胎的事，许卓应该更早就知道，或者猜到，从许阿姨不再喷香水开始。
　　他比林砚想的更加敏感早熟，许卓攥紧床单，手都有点抖，但是却从脸上看不出来。
　　他很认真对林砚说：“你以后不要和叔叔因为这个事吵架了。”
　　灯光下，许卓的眼角有点泛红，他应该是想哭的，但是教养太好，或者说，是对母亲早已不抱过多的期望，到底没有失态。
　　林砚的心里狠狠呸了一句，但一口气却慢慢泄出去。
　　他们改变不了什么。就算他和许卓再怎么闹。
　　林砚自己是真无所谓，他已经十二岁了，爱生不生，他这便宜老子从来没称职过。
　　可许卓才七岁，正是该被父母好好呵护的时候。
　　他半蹲下身，也认真看着许卓，第一次把对方湿漉漉的眼神看到自己眼底去，然后伸手摸摸许卓很柔软的头发，咧咧嘴。
　　“你放心，哥以后站你这边。”
　　许卓猛然瞪大眼睛，很快垂了眼帘，然后又迅速抬头。
　　“真的？”
　　林砚笑着点点头。
　　许卓忍不住伸手，笨笨牵住林砚的手。他觉得心里什么东西涨涨的，慢慢填满心口，逼的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轻轻点头好像和平时很礼貌跟人道谢的样子，脖颈白皙的皮肤泛红却出卖了激动的心情。
　　许卓的小手从林砚的手掌摸到手指，又软又暖的。
　　太可爱了！
　　林砚忍不住笑，忽然想到他妈以前和他相处的时候，有样学样，额头轻抵在许卓的脑门前，手上反过来，勾住许卓的小手指。
　　“拉钩。”
　　许卓明显不适应别人靠太近，但也只是推后了一瞬间，就乖乖不动，被他哥抵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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