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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府家宴,初遇云深
秦老太太出身名门望族,是家里最出色的嫡女,十七岁嫁进慕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将慕家后院治理的井井有条,慕老太爷终身只有她这一位夫人。不过慕家较老的嬷嬷们闲暇时聊起来,慕老太爷曾娶过一位姨娘,为他诞下一儿一女,虽不是嫡出,却深得慕老太爷喜爱。
只是这位姨娘无福,才二十岁便病入膏肓,留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
秦老太太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姨娘死后,她将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用心教导。
多年后,儿子科举中榜,得圣上重任,女儿嫁进国公府,诞下三子一女。
慕省云虽不是秦老太太所出,却孝顺得很。每年老太太寿辰,都会大办,京中无一不称赞他仁厚有节,德行端方。那女儿慕朝云也一样孝顺,每月都会让郡主婆母帮忙请宫里的太医为老太太把脉,昂贵的药材大把大把送进慈安堂。
只是这秦老太太年岁已高,终日缠绵病榻,喝了多少药都无济于事。
倒是十几年前有个从南方游历的赤脚医生给她开了服药,吃了半月多便面色红润,精神了许多,大半的时间可以坐着轿子到处转转。
不过是药三分毒,这许多年的汤药灌下去,渐渐地,秦老太太易失眠,多噩梦,夜间总是浑身冷汗惊醒过来,久而久之,连慈安堂的门都出不得,慕省云着急,不知从哪听来,城隍庙里的神仙可保佑家人平安,才有了每年寿辰前举家为老太太上香祈福的规矩。
天蒙蒙亮,寅时刚过,秦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早已习惯她作息的刘嬷嬷端着温水,喂她喝了几口,又伸手帮她顺顺胸口,像哄孩子一般说道:“时辰还早,要不再睡会?老爷带着少爷小姐们就要出发为您祈福,等回来怕也晌午了,老爷吩咐,您不必刻意等着小辈们的请安。”
秦老太太靠在床沿上,拿起佛珠念经,刘嬷嬷见状,想着退下,却被她叫住。
“我昨夜,梦到那年的事了,刘嬷嬷,你说,她知道吗?”秦老太太声音有些抖,望着刘嬷嬷的眼睛浑浊无神。
刘嬷嬷端着碗的手一紧,道:“不会的,咱们那么仔细,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当年她还小,怎么会知道。您就放心吧,我听说咱们这位六小姐,是个软弱的性子。您在寿辰宴上,一见就明白了。”
秦老太太像是得到了安慰,镇定下来,闭上眼接着念经。
此时的慕书,正穿着浅蓝襦裙,挽着双髫,头戴翡翠步摇,与宋姨娘和慕采湘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去往城外的城隍庙。
果然不出她所料,彩月向宋姨娘传达了慕书缺少衣服的消息,昨日晚些时候,张嬷嬷送来了衣服跟头饰,上好的蜀锦,上好的翡翠。
她猜不透宋姨娘到底想做什么,为了替女儿出气,也不至于下这么大手笔,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现下确实缺这么一件衣服,不得不收下,这情义,也需记着。
一阵感谢与寒暄过后,车厢内恢复寂静。
慕采湘到底年纪小,早起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被婢女叫了多次才起来洗漱更衣,坐在马车里,兴奋劲一过,立马靠在自家母亲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以往从慕府出发,只半个时辰便能到城门口,可这半个时辰过去,慕府一行只走了一半路,宋姨娘掀开帘子瞧了瞧,摇摇头,喟叹道:“这皇宫内戒备森严,也不知这刺客是如何进得去,手段通天呐,还好圣上无事,不然这京都,怕是要封禁一段时间了。”说着,她异常激动地对慕书道:“现在在街上搜查的是顾统领的人,说不准,咱们还能在城门口碰上他呢。”
慕书掩在面纱下笑笑,眉眼弯了弯,见她如此和气,宋姨娘又继续道:“你还未见过他,他长得可是俊朗极了,哎,若不是我家采湘早早订了人家,这个女婿,我可是不想放过,,,”
似是察觉话茬不对,她尴尬地干咳几声,悻悻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啊。”
“无妨,”慕书道:“左不过是家常话,我未见过他,不知他是否有姨娘口中那样好。”
宋姨娘道:“过几日老太太寿辰,你们父亲请他过府的,到时你就能看到了,对了,你脸上的伤还好吧,自古女子容貌为大,要常敷药,可不敢留了疤痕。”
慕书抚上脸颊,“已经好了,还有些印子,过几日就会消的。”
宋姨娘看她就像在看慕采湘一般,和蔼,亲切。她不算是个美人,眼角的细纹悄然生出,衣服跟发饰都以素净为主,整个人像月亮般柔和。看着她,慕书已然明白整个慕府上下,为何就只有她一位妾室可以如大夫人一般随慕省云外出。
慕书扭过头去,掀开帘子,马车刚好到达城门,她想起刚刚宋姨娘的话,是以,她左顾右盼,全然忘了自己从未见过这个顾统领。
那夜在宫内见到的,会是他吗?
如果是他,她会被认出来吗?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城门口禁军拦住马车,慕省云的小厮正安下车,递出官员专用通行文书,负责检查的禁军立即行礼放行,慕书环顾四周,并未见到他们所说极为俊朗之人,直到马车走出京都城,她略有些失望,放下帘子,又觉得自己如此很反常,那晚不论是谁,对彼此来说,再不相见才是最好的。
出城,上香,祭拜,回府,一路无事。
寿辰前几日,流水般的贺礼送进慕府,送进慈安堂,秦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喜静,寿辰自三年前就不再大办,只举办家宴,其余官员们的家眷,只来看过老太太,再吃顿便饭,就算为老太太贺过寿了。
正如宋姨娘所说,慕省云请了顾云深过府参宴,除了他,还有兵部尚书林墨之,京都除了顾云深,就只有他才二十岁就坐上了尚书的位置,年轻有为,脸生得也好。
但他与顾云深的英气不同,他的容貌出挑,是以妖艳至极。京都三大风月场所,都有他的身影,一双凤眼,三分魅惑,七分冷冽,勾得京中女子们个个都失了魂,丢了魄。
慕家四姨娘方氏,底下一子一女,女儿是四小姐慕怜儿,既是庶出,才干容貌皆不出挑,慕省云为她寻了一位秀才,有中书令女儿身份加持,日子过得也是清宁无忧,去年秀才姑爷被派去赵县担任县令,赵县离京远,山路崎岖,车马难行,土地贫瘠,食物匮乏,慕怜儿只去了几日,便哭着给四姨娘写信,四姨娘心疼自家女儿,在静思斋连跪了几日,终是求慕省云将她接回来,先在家养着,等秀才姑爷任满,再回婆家去住。
这位慕怜儿,吃不得苦,与姑爷分开久了,心思也歪了,巧的是,她就偏爱林墨之这等人,常去满花楼对面的茶馆,偷偷看他,有时看到不该看的,羞红了脸,暗自咒骂他,可隔几天,又叫了婢女去看。
这等事,偏叫正安瞧见多回,大宅院里,七嘴八舌,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慕省云耳朵里,叫慕怜儿跪了三天祠堂,连夜送回了秀才婆家。
秦老太太寿辰宴,她是需出席的,打听到林墨之也在,便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捯饬一番,妄想着野鸡变凤凰,让林墨之多瞧她几眼。
说这话时,慕采湘捂着嘴咯咯笑,自那日一同坐了马车出城上香,她日日都来同慕书寒暄,用她的话说就是,其余姐妹出嫁的出嫁,没出嫁的看不上她,跟母亲又不能时时刻刻说些小女孩的心思,幸而六姐姐来了,有人陪她解闷了。
慕书笑笑,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觉得,,,
嗯,慕家真乱。
“七妹妹,寿宴马上开始了,你不回去收拾收拾么?”慕书有心遣走她。
她聪明得很,眼珠一转,道:“那六姐姐收拾吧,妹妹先回去梳妆打扮一番。”
慕采湘身影刚消失在院门口,红铃自房梁上一跃而下,手里拿着个千层糕,一看便知是从厨房顺来的。
慕书敲她额头,“没让人发现吧?”
闻言,红铃撅嘴道:“小姐这么不相信红铃的能力?红铃伤心了,哼!”
瞧她如此,慕书拿来彩月刚端来的玉露团,说道:“吃吧,姐姐这里的更好吃。”
红铃眼中放光,接过来眼睛笑得只剩一道缝,“还是小姐对我好。”
“对了小姐,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禀报。林策让我跟您说,昨日有两个男人到慕书小姐住过的庄子上打听,说是问了些慕书年少时候的事,大约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小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慕书表情变得凝重,连带着红铃的心也一并紧张起来。
她进慕府这段时间一直装着唯唯诺诺,完全符合人们口中慕书的性子,也未与谁过分接触暴露什么,会是谁到庄子上询问?
看来代替慕书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慕府的人只见过婴儿时期的她,不该这么快就产生怀疑。
慕书摘下面纱,左脸剑伤已然痊愈,慕省云虽是文官,但慕省云的大儿子慕琉贺是羽林军的副将,若是遇上他,难免不会被看出来。现已大好,可以摘了。
“红铃,让林策寿宴后来找我。”
……
慕书从尚月阁往大厅去,尚月阁离慕省云的书房近,位于整个宅院最娴静的位置,离招待宾客的大厅自然远些。
人手不够,彩月早已过去服侍,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假山流水处,一道高大的身影骤然停至她身前,隐匿在黑暗处。
她也停住脚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看,不真切,只看得见他身上的绯色外衣。
“是谁?”慕书轻声问。
对方不答,抬脚向她走来。
对面的女子未施粉黛,衣着简约素净,她站在灯下,整个人发着光。
顾云深朝她走去,“早就听闻慕家六小姐为人低调,不喜奢华,性子敦和,今日一见,却为其事。”
慕书又问:“你是谁?”
“你未来夫婿。”
慕书呼吸一滞,顾云深已离她很近,她仔细端详着他,好像,并没有那夜那人的感觉。
她弯腰行礼,“慕书见过顾统领。”
顾云深看了她许久,眼底忽然亮起来,嘴角上扬,覆上她眼角泪痣的位置。
他道:“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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