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与尾巴同频

　　晚上19点整。
　　童栀已经整装待发，等的过程中紧张得手闲不下来，胡乱摸着小豆丁柔顺的毛。
　　小豆丁似是感知到什么，努力扬起脑袋往门口看。
　　下一秒，应慕汐探头进来，笑眯眯地说：“人来咯。”

　　在对方暧昧的目光中，童栀牵起步伐缓慢的小豆丁往大厅走。
　　明亮的灯光落在靳锡明身上，清晰利落的轮廓蒙着一层淡淡的光。他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那诱人的锁骨。

　　合体剪裁的西裤衬得他腿又长又直，向她走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等童栀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靳锡明的车里。
　　淡淡的木质香在空气中萦绕，她的手紧紧攥着手机，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我们现在要去哪？”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方向盘，眼眸里闪着细碎的光，“想给小豆丁留点纪念。”

　　车子驶进九洲道其中一个园区，停在一独栋的小楼前。
　　门口一个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的男人见靳锡明从车上下来，吊儿郎当地朝他吹口哨：“哎哟，大老板，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靳锡明将后座上的小豆丁抱下车，毫不客气地开口：“借你的摄影棚用用。梁浅呢？她在吗？”
　　“她不在，出差去了。”简森不满地用棒棒糖指着他，“不是，用我摄影棚，预约了吗你？”

　　他视线一转，瞧见车尾站着一位在看他们斗嘴的女人，迅速反应过来，轻呸了一声。
　　“我靠。你这小子竟然跑到我这来约会？！”

　　摄影棚内柔和的光线轻轻覆在小豆丁厚实的绒毛上，它趴在简森不知从哪搜刮出来的垫子上，正好奇地四处打量。
　　蓬松的尾巴左右摆动着轻扫地面，向每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都表达出善意，它的友好成功收获不少爱狗人士的抚摸。

　　童栀看到小豆丁心满意足地张着嘴哈气，笑着开口：“我没想到是带它来拍写真。”
　　靳锡明手里拿着一颗被小豆丁啃得褪了色的玩具球，若有所思道：“以前也拍过，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简森看了他一眼，不顾他的反对，直接把他推进摄影棚，“机会难得，也给你和豆丁拍几张吧。”

　　镜头里唯一的主人公小豆丁身旁突然多了一个表情僵硬的随从，它奋力地抬起前爪碰了碰靳锡明的裤腿，似乎在示意他不要紧张。
　　摄影师抓住时机按下快门，镜头里小豆丁的目光坚定又温柔，始终望着陪伴了它十几年的主人。

　　就在童栀为这美好的画面红了眼眶时，简森打断了她，“美女，你也来一起拍个合照呗。”
　　靳锡明的视线瞬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立马摆摆手婉拒简森的好意：“我就算了吧。”
　　“别害羞啊，大家都想和小豆丁合影呢，就当留个纪念嘛。”

　　童栀和靳锡明对视了一眼，走到小豆丁跟前蹲下，顺手帮它调整了一下身下的垫子。
　　小豆丁主动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背，她努力扬起嘴角，眼眶却不受控地发热。

　　靳锡明回程的车速很慢，慢得像是怕颠着后座的珍贵之物。
　　小豆丁乖巧地靠在童栀的腿上，她的手轻柔地顺着它的毛发。它灼热又沉重的呼吸呼在她的手臂前，估计能感受到它想要努力继续活下去的心情。

　　那一夜，童栀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天未亮，她便把Money薅起来出门。
　　她出神地望着对面靳锡明家紧闭的大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牵引绳上的纹路。

　　海边的风带着又咸又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吹乱童栀额前的碎发。
　　橘粉色悄悄晕染天空，朝阳带着灼目的光芒跃出海平面。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水花四溅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就算童栀再担忧靳锡明和小豆丁，班也还是要上的。
　　她顶着一双熊猫眼踏进医院，立马吸引了应慕汐的注意。

　　应慕汐贱兮兮地说：“你昨晚和小豆丁的家属干嘛去了？”
　　童栀瞥了她一眼，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客户的秘密怎能随便告诉你？”

　　自从上任动辅治疗小组的组长，童栀一点好处都没捞着。不仅要经常和治疗犬中心联系，深入了解治疗犬的情况，同时还要继续医院的看诊工作。
　　她刚坐到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前台小贾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童医生，有人找。”

　　她有点不高兴地抿着唇，“我还没开始叫号吧？”
　　“不是预约的，是小豆丁的主人来了。”
　　小贾的话音一落，童栀蹭地一下从座位起来。

　　她们刚推开门就和在院长办公室出来的靳锡明碰上面，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周院长在他身旁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扭头对童栀说：“小豆丁要办告别仪式，我已经和工作室那边联系过了，你作为我们的代表去一趟吧。”

　　童栀指了指自己，瞪着院长无声抗议：怎么又是我！
　　院长无视她，笑眯眯地看着靳锡明：“靳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们童医生沟通。”

　　童栀再一次荣幸地被大家目送出门，一出去她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系玛莎拉蒂高调地停在医院门口，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她呆愣地站在车前，明知故问：“这车是你的？”
　　靳锡明看出她眼中的惊讶，“怎么了？”

　　“没事，你的车还挺多。”
　　靳锡明没意识到她话里有话，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上次回了趟家接小豆丁，所以开了家里的车。”

　　童栀一直想着那天早上他霸道穿行的恶行，委婉开口：“你开车注意安全，开得慢一点。”
　　靳锡明以为她是害怕，微笑着向她保证：“我会严格按照交规安全行驶的，而且我驾照拿了好多年了，放心吧，童医生。”

　　上车后，童栀下意识地往后座看，并没有看见小豆丁的身影。
　　靳锡明没等她发表疑问就主动解惑：“我妹在家，院长说那边已经安排了车过去接小豆丁，我们直接出发就行。那个地方你知道在哪吗？帮我开一下导航吧。”

　　她们医院一直有一家合作的宠物殡葬工作室，地点较偏远，但胜在幽静，给宠主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与自己的爱宠告别。
　　以前宠物殡葬还没有兴起，更没人会花钱给宠物做这种事，现在爱宠人士增多，这个行业才开始渐渐被关注。

　　“您的目的地在您的左侧，导航结束......”
　　童栀一眼就看到那个竹林小院，四周翠竹环绕，如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载着小豆丁的面包车这时也恰巧到达，靳悦萱双眼含泪地从车上下来。

　　工作人员将小豆丁抬入里间就开始给它整理遗容，他们没有因为面对的是小动物就敷衍了事，细致又温柔地擦拭它的身体，为它梳理毛发，耐心地帮它做着最后的美化。

　　小豆丁被一簇簇鲜花环绕着，边上摆放着那天拍摄的写真，还有它最爱的零食和玩具，但它却安详地躺在那，再也不会睁开眼。
　　工作人员悄悄地离开房间，给他们留下单独与小豆丁告别的空间。

　　靳悦萱积压许久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靳锡明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身体绷得很紧，紧抿着泛白的嘴唇，将翻涌的情绪隐忍于沉默中。

　　被悲伤的氛围感染，童栀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心里像被一根根小针刺着，细细密密的疼痛感蔓延全身。
　　她强忍着眼泪，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小豆丁的两位家人，声音微微颤抖着——

　　“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一场特别的告别会，送别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小豆丁。愿它再无病痛，归于安宁。感谢它用自己全部的爱治愈了我们，这份温暖我们会深埋心底，永远珍藏。”

　　最终他们没有选择火化，而是将小豆丁埋在了靳锡明家的老宅，给它种上了一颗小树苗。
　　童栀站在一旁看着靳锡明用铲子卖力填土，好奇地问道：“这是种的什么树？”
　　对方故意卖起关子：“等它长大，你就知道了。”

　　微风温柔地拂过童栀的脸，就像小豆丁的大尾巴扫过一样，有些痒痒的。
　　她抬头望向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在她的想象之中形成了小豆丁毛绒绒的模样。

　　靳悦萱在二楼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看了他们好一会才喊道：“哥，童医生，爷爷叫你们进来。”
　　靳锡明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抬头应道：“这就来。”

　　老爷子满脸愁容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即使两鬓染霜，眼角布满皱褶也掩盖不了锐利的眼神。
　　靳锡明没有通知他爷爷参加仪式，估计他老人家有意见了。

　　靳景文先是友好地向童栀表示感谢，随后不满地瞥了靳锡明一眼，“小豆丁是我的孙子，他在我这的时间比跟你相处的时间还长！你怎么能不通知我一声就如此草率地举行了仪式？你还有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吗？”
　　靳锡明端坐在他面前，一言不发，任由他骂。

　　见他如此固执的模样，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忍再谴责，“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有？”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靳锡明站起身，看了童栀一眼，“走吧，我送你回去。”
　　老爷子又重重地哀叹了一声。
　　童栀礼貌地告别靳景文，紧跟着靳锡明的脚步离开老宅。

　　小豆丁的离开给所有爱它的人心里都开了个洞，伤口虽不会马上愈合，但时光终将会让那个隐隐作痛又空虚的洞开满鲜花，慢慢积满幸福和快乐。

　　靳锡明送童栀回家的路上竟遇大堵车，平时不会拥堵的路口此时却水泄不通。
　　童栀看见前面几台车的司机都下车去查看情况，便也解开安全带想跟着去看看。
　　她的手刚搭上车门，肩膀就被靳锡明摁住，“我去看，你在车上坐着。”

　　过了好一会，靳锡明匆匆跑回，他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面色凝重。
　　童栀对上他的目光，担忧地问：“怎么了？”
　　“前面出了交通意外。”

　　交通事故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发生率都极高，所以对于这个答案，童栀并没觉得意外。
　　但靳锡明始终无法舒展开的眉头让她感觉到事情严重性，“很严重吗？”
　　他点点头，“有点。可能需要你帮忙。”

　　童栀即使满脸问号，人还是老实地下了车，嘴上嘟囔着：“我虽然是学医的，但我学的是兽医啊哥。”
　　“我刚刚在那稍微了解了一下情况，是一个成年女性带着一只金毛......”
　　靳锡明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迈开腿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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