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深情

　　星璨传媒顶楼会议室，落地窗外南城CBD华灯初上，室内却气氛凝滞。

　　苏晚站在全息投影前，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顾氏集团三季度预投放”的数据柱上：“根据我们拿到的内部消息，顾氏下阶段重心会放在‘寰宇’项目的线下推广，预算在这个数。”她报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会议室里响起几声抽气。

　　傅斯年坐在长桌尽头，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赞赏：“很精准。苏总监对老东家的动向，果然了如指掌。”

　　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苏晚面色未变，只微微颔首：“知己知彼。傅总放心，星璨的方案绝对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她话音刚落，助理神色紧张地推门而入，俯身在傅斯年耳边低语几句。

　　傅斯年眉峰一挑，看向苏晚：“顾总来了，指名要见你。看来你的‘知己知彼’，把人引上门了。”

　　苏晚指尖微微一紧，随即恢复常态：“请他到三号会客室。”

　　三号会客室。顾言深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楼宇。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苏晚。

　　“星璨给你的胆子？敢直接撬顾氏的墙脚，用我一手带出来的方案？”他声音压得很低，裹挟着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苏晚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从容：“顾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商业竞争，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顾言深嗤笑，一把将平板甩到桌上，屏幕亮起，赫然是星璨竞标书的核心框架，与顾氏被泄露的那版高度雷同！“你这叫盗窃！苏晚，我真是小看你了，为了报复我，连最起码的职业操守都不要了？”

　　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尖锐痛楚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宁愿她哭、她闹，甚至打他骂他，也不愿看到她用这种冰冷的方式，站在他的对立面，将他视为敌人般剖析、攻击。

　　苏晚扫了一眼平板，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顾氏的方案泄露，顾总该做的是内部自查，而不是来这里无端指责合作方。”

　　“合作方？”顾言深逼近一步，双手撑在茶几上，将她困在阴影里，“你以为傍上傅斯年，就能彻底把我踩在脚下了？你以为你用的这些手段，我看不透？”

　　他靠得太近，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混杂着一丝淡淡的烟味，扑面而来。苏晚胃里下意识地一阵翻涌，被她强行压下。

　　她抬眼，迎上他暴怒的视线，忽地笑了：“顾言深，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你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捡；你不在乎的人，就必须一辈子停在原地等你施舍？”她的笑容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凭什么认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又凭什么认为，我现在的成就，一定是靠偷、靠抢、靠男人？”

　　顾言深被她的眼神刺得心口一缩，那句“你不要的东西”像根毒针，精准扎进他最不愿承认的痛处。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那你告诉我！星璨的方案为什么能和顾氏的核心数据对上！除了你，还有谁能这么了解我的布局？啊？！”

　　“放手。”苏晚声音骤冷。

　　“除非你给我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傅斯年闲庭信步般走进来，目光落在顾言深紧攥着苏晚的手上，眼神微暗：“顾总，在我的地方，对我的项目总监动手动脚，恐怕不合适吧？”

　　顾言深狠狠甩开苏晚的手，指向平板：“傅总最好能解释一下这个！”

　　傅斯年挑眉，拿起平板看了看，状似疑惑：“哦？这份数据……看起来是有点眼熟。”他抬眼看向顾言深，语气意味深长，“听说顾总身边最近多了位很得力的‘妹妹’，叫林凝？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有时候，用错地方就不好了。”

　　顾言深脸色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晚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攥红的手腕，语气平静无波，“顾总与其在这里兴师问罪，不如回去查查，昨晚凌晨一点，是谁用最高权限，拷贝了‘寰宇’项目的全部底层数据。”

　　她走到门口，按下遥控器。会客室的大屏亮起，一段模糊但足以辨认的监控录像开始播放——一个纤细的身影刷开顾言深办公室的门禁，熟门熟路地走到他的电脑前，插入U盘……

　　那个身影，顾言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是林凝。

　　录像播完，屏幕暗下。苏晚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顾总，下次护着你的‘好妹妹’之前，最好先擦亮眼睛。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顾言深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监控画面像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不是她……竟然真的不是她？！那种骤然升起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慌感。

　　他发现自己竟然宁可是她做的，至少证明她还在意他，起码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苏晚，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虚假。

　　没有。只有彻底的冷漠和疏离。

　　还有傅斯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怜悯和嘲讽。

　　巨大的难堪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像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没再看他一眼，对傅斯年轻声道：“傅总，后续的竞标会准备，还需要您最终定夺。”

　　“好。”傅斯年点头，目光掠过脸色惨白的顾言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总，看来这是一场误会。我送你出去？”

　　顾言深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会客室。背影仓皇，甚至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顾言深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轿壁上，手背瞬间红肿。

　　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林凝？

　　他想起林凝这些天在他面前的无辜和委屈，想起自己是如何信任她、维护她，甚至为了她一次次去质疑、伤害苏晚……

　　“呃……”胃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痉挛，他痛苦地弯下腰，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没有温热的汤药，没有那双总是带着担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只有冰冷的电梯壁，映出他此刻多么可笑又可怜的孤家寡人模样。

　　他掏出手机，疯狂地拨打林凝的电话。

　　关机。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盯着电梯镜面里那个面目扭曲的自己，忽然发出几声低沉似哭似笑的气音。

　　苏晚……

　　你真的……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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