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猫仙记

　　“喏，小馋猫，今日特意去寒潭钓的银鳞鱼，灵气足着呢！”明诀蹲在庭院边的石凳上，将一小碟剔除了所有骨刺、烹制得香气四溢的鱼肉推到林小鱼面前。
　　林小鱼欢呼一声（发出满足的喵呜），埋头苦干起来。鱼肉鲜嫩，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温润的灵气，比她吃过的任何高档料理都美味。
　　明诀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说来也怪，你一只猫，怕老鼠怕得要命，对着这人类吃食倒是津津有味。”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莫非……是因为你爱吃鱼，所以才给自己取名叫‘小鱼’？”
　　林小鱼动作一顿，抬起头，碧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告诉他真相？说自己其实是个人，名字是爹妈取的？算了，连清辞和掌门都认定她是只猫，明诀又怎么会信？她低下头，继续啃鱼肉，含糊地“喵”了一声，算是回应：“随你怎么想吧。”
　　明诀也不纠结，只当她是默认，笑得更加灿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除了明诀，玉瑶对她也是极好。这位容貌娇艳的师妹心思细腻，见她总喜欢在清辞练剑时扑弄被剑气削落的竹叶，便用柔软的灵草和彩色丝线，精心编织了一个小巧玲珑、形似现代猫抓板的蒲团送给她。
　　“小鱼儿，给你这个，以后爪子痒了可以抓这个，莫要去扰大师兄练剑。”玉瑶声音温柔，将蒲团放在她常趴的软垫旁。
　　林小鱼心里暖暖的，用脑袋蹭了蹭玉瑶的手表示感谢。她与这些弟子们熟络后，偶尔也能通过“喵喵”叫和比划，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从他们口中，林小鱼得知了更多关于清辞的事情。他是昆仑山百年不遇的奇才，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修为高深，是众弟子仰望的存在。
　　“大师兄都这么厉害了，还每天这么拼命修炼啊？”某日，看着又在竹林深处悟剑的清辞，林小鱼忍不住对前来串门的明诀和玉瑶“感叹”。
　　明诀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你不懂，大师兄修的乃是无情道，早已到了‘自在境’的巅峰，可不知为何，卡在此境许久，迟迟无法突破最后的‘忘情’关口。”
　　“无情道？”林小鱼猫眼圆睁，“那是什么？”
　　玉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轻声道：“便是要……斩断世间一切情念，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皆要放下，方能得证大道。”
　　众人离去后，林小鱼趴在那个小草蒲团上，看着远处清辞独自立于云海边的孤寂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经历。那时她拼了命地学理科，刷了无数题，熬了无数夜，可物理化学成绩就是不见起色，那种无力感和挫败感，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她毅然转学文科，反而如鱼得水，最终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道是无情却有情……道可道，非常道……”她忍不住低声嘟囔，用的是猫语，但她知道清辞能听懂，“喂，清辞，你那个什么无情道突破不了，有没有可能，是你根本就不适合这条道呢？你就没想过……换个方向试试？比如，有情道？我是说打个比方，如果存在有情道的话。”
　　正在感悟天地剑意的清辞身形微微一滞，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也许……你确实不是一只猫。”
　　林小鱼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从蒲团上爬起来：“你现在终于相信了吧！我给你说，我当年……”她把自己高中转科的经历，用猫语努力地、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所以你看，有些时候，不是你天赋不够，也不是你不努力，可能真的只是因为，那条路从一开始就不适合你。死磕一条走不通的路，不是执着，是傻！”
　　清辞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深邃，若有所思。
　　不久后，闭关多年的昆仑掌门终于出关。清辞第一时间带着林小鱼前去拜见。
　　掌门是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眼神却清澈睿智如婴童。他见到被清辞揣在怀里的林小鱼，并未惊讶，只是微笑着掐指一算，缓缓道：“清辞，此猫与你缘分不浅，命中注定有一番机缘纠缠。将来，或需你二者携手，方能阻止一场浩劫。既如此，便容她跟在你身边吧。”
　　林小鱼一听，急了，从清辞怀里探出脑袋：“喂，老道！这种宿命论、救世主的套话你糊弄糊弄你这边的人就行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能不能把我变成人啊？”
　　掌门闻言，不怒反笑，仔细端详她片刻，摇头道：“小姑娘，非是老朽不愿相助。你的身体，被下了一道极强的封印禁制，以老朽之力，亦无法强行破开。”
　　林小鱼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掌门话锋一转，指尖一点灵光没入林小鱼眉心，“老朽可传你一道化形口诀，勤加修习，或可短暂化为人形。只是每日维系的时间有限，且初时恐难以掌控自如。”
　　峰回路转！林小鱼碧眼瞬间亮了：“好呀好呀！这也算是一点进步！”虽然没能彻底变回去，但能当一会儿人也是好的！她立刻追问：“那是谁在我身上下了封印？为什么要下？连你都打不开，那得多厉害？”
　　掌门捋着长须，目光悠远：“老朽惭愧，不知。天地玄奥，因果循环。该知晓时，你自会知晓。”
　　得了口诀，林小鱼归心似箭。一回到听雪峰，她迫不及待地就要试试。清辞本想提醒她些注意事项，却见她已经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原地那只雪白的猫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地上的少女身影——黑发如瀑，肌肤胜雪，身段玲珑，只是……身无寸缕！
　　“啊——！”林小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低头一看，发出一声惊叫，瞬间抱紧双臂蹲了下去。
　　清辞在她化形完成的瞬间便已愣住，那惊鸿一瞥的雪白与曼妙，让他修行多年古井无波的心湖，骤然泛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涟漪。听到她的惊呼，他才猛地回神，耳根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挥袖袍，一套鹅黄色的女式衣裙便凭空出现，精准地裹住了林小鱼的身体。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但庭院中的气氛，却尴尬得几乎要凝固。
　　林小鱼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脸上烫得能煎鸡蛋，根本不敢看清辞。清辞则转身面向云海，负手而立，背影挺拔依旧，只是那微微僵硬的肩线，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很快，小猫能化形成人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听雪峰，甚至整个昆仑山都略有耳闻。
　　明诀第一个跑来看热闹，见到穿着鹅黄衣裙、眉眼灵动、笑起来带着两个浅浅梨涡的少女时，他眼睛瞪得老大，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由衷赞道：“哇！小鱼，你还挺好看的嘛！原来是小猫妖！”得知她人形维持不久后，明诀对她更是照顾，好吃的、好玩的，总惦记着她一份。
　　玉瑶也来了，她看着化形后的林小鱼，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即笑道：“小鱼妹妹既已能化形，男女有别，再住在听雪峰怕是多有不便，不如搬来与我同住可好？”
　　林小鱼还没说话，清辞却先开了口，语气平静无波：“不必。我此处有空余竹舍。且师尊有言，她与我有缘，需跟在我身边。她灵力全无，人形亦不稳固，留在听雪峰，我更放心些。”
　　他理由充分，合情合理。玉瑶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清辞和林小鱼之间转了一圈，那原本清澈的眼底，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失落与不甘的情绪，悄然闪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细微的涟漪。
　　而林小鱼，低头看着自己终于不再是毛茸茸爪子的、属于人类的双手，感受着久违的站立姿态，心中充满了新奇与激动。
　　属于“林小鱼”的修仙生活，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拉开了序幕。前方的路是浩劫还是机缘？身上的封印之谜何时能解？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终于能用这双眼睛，平视这个光怪陆离的仙侠世界，以及……那个看似清冷，却会在她化形时失神，并细心为她幻化衣裙的昆仑仙君了。
　　林小鱼能短暂化形后，听雪峰比往日更热闹了几分。白日里，她顶着人形，依旧改不了叽叽喳喳的本性，甚至会跑到厨房，试图与明诀探讨“厨艺精髓”。
　　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她照着记忆想做个简单的番茄炒蛋，差点把厨房点了，成品黑乎乎一团，自己都嫌弃。明诀捏着鼻子，毫不客气地嘲笑：“小鱼，你这手艺，连山下王婆婆家三岁的小孙子都比不上！还是安心等着吃我做的吧！”
　　林小鱼气得跺脚，端着那盘“黑暗料理”就去找清辞评理。
　　清辞正在院中抚琴，琴音被她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打断。他抬眸，看着少女气鼓鼓地将一盘看不出原貌的东西杵到他面前。
　　“清辞！你尝尝！明诀说我做得很难吃！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她碧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满是希冀。
　　清辞垂眸，视线在那盘东西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她因忙碌而泛红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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