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学那三天

　　她受够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想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个曾经带给自己无数快乐的东西——手机。

　　看点什么吧。

　　刷会短视频？可现在连一颗鸡蛋都拿不动的她，实在是没有精力，也没有意向去留恋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看看以前的照片？手术前她已经看了千百遍不止，可每在那一去不复返的美好画面前眨一次眼，都只会让她徒增悲伤。

　　儿子的账号置顶在她的好友列表中。

　　听儿子的朋友说，儿子发过很多动态。可是她也曾点进过儿子的空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怀疑儿子的朋友在骗她，下一秒又摇了摇头——那个孩子出了名的诚实，不会骗人的。

　　她不懂什么是屏蔽。

　　她把真心话写成长文。眼泪滴在屏幕上，替手指按了“发送”键。那段长文就像儿子昨天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病房那样，离开了自己的打字栏。

　　她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

　　窗外那片枯叶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落到地上，手机的扬声器发出“叮”的一声。

　　儿子终于发来了消息。

　　是对别离的不舍？亦或是对亲人的担忧？

　　都不是。只有冷冰冰的九个字。

　　“妈，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手机屏幕因为长久的注视而暗了下去。她用指关节轻轻碰了碰，它又亮起来，那九个字依然在那里，像九根冰冷的针。

　　道歉。

　　这个词在她心里转了一圈，带着陌生的重量。她试图从记忆里打捞什么，却只捞起一片模糊。

　　这些年，她究竟做了什么，需要儿子用最后一面来换取一个道歉？

　　她颤抖着手指，想写些什么。写妈妈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妈妈。写妈妈要是错了，妈妈改。可最后，她只回了一句话：

　　“妈妈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妈妈好吗？”

　　瞥到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她感到一阵眩晕。

　　12:00，正是午饭的时候。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

　　枕头上还残留着昨晚哭湿的痕迹，现在又添了新的。

　　自己再睁眼时，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因为自己这一小憩，不仅浪费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还不知道错过了儿子的多少消息。

　　接上充电器，儿子的消息以弹窗形式停留在锁屏界面。

　　“对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了。让你想起来也没用。”

　　“记住三个字就行：我恨你。”

　　“带着这三个字去死吧。”

　　都说人死前有走马灯，可她却没看到，难道这种说法是假的？

　　或许是大脑陷入感性之海，负责生成走马灯画面的脑细胞不够了；又或许是她在看到画面的前一刻就没了呼吸。

　　不管怎样，她再也没机会看到了。

　　隔壁病房传来一丝热闹的饭香，不知要把她仅剩的一缕游魂引到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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