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行

　　两人听到这话都愣了片刻，说实话，叫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去保护一个监察史，怎么听怎么慌缪，不说官位不匹配，听起来更像是杀鸡用牛刀。

　　历来大将军身边守护的人只有圣上，虽说也不乏有武官派遣去保护文官的，可官职一品的历代都未有过。

　　虽说有很多疑惑，但两人都未说什么，便也是应下了。事情都吩咐完后，宁德帝便叫轩辕曜下去。偏殿就剩下两人。

　　“这次去池州，攸王还要继续拜托给你你。”

　　宁德帝叹了口气。

　　“臣不敢当，攸王聪慧，武艺又超群，臣很多事还需攸王提点，担不起拜托二字。”

　　宋风辞起身拱手道。

　　“你也不必多说，朕的儿子，什么德性朕也知晓，这两年放在爱卿身边确实难为了你，只是朕也不求他有多大的成就，能知晓天下事便够了。”

　　宋风辞听到这话也没有说什么，之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身居高位也不例外。

　　宋风辞从偏殿出来后，便看见轩辕曜在外面等着，等着也并非是好好的等，而是叫公公拿了个凳子，翘着二郎腿，手上还不知是哪拿来的毛笔把玩着。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宋风辞后便放下了笔，嬉皮笑脸道: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告老子一大堆状呢，看来没看错你兄弟，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宋风辞静静地撇了他一眼便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出了大殿，打算往紫坤门走去:

　　“我要回宋府了，你回你的攸王府吧，圣上说十日后动身出发池州，你先回去休息几日。”

　　“这是赶人走啊，我还想着去宋府做客呢，竟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替我问老夫人安吧。咱就各回各家咯。”

　　走到紫坤门，两人都上了马，攸王府在东边，宋府而在西边，两人便道了辞，各自牵着马绳分道扬镳了。

　　自大闾皇朝开创以来，宋府就屹立在大明城的最边沿。虽不似皇宫一样在太明城的中央被周围包围着，也不似一些达官贵族喜欢在热闹的街道建立府邸，但却幽静，因为占地面积广，所以也不会显得寒酸，反而让人感觉出伟岸而肃静。

　　宋辞风牵着马站在宋府门外，因为许久没有回来，看到这萧条的景象反而有点陌生，一时也不敢踏上台阶一步。

　　一阵风飘过，宋风辞头纱随着风拂起，露出了一半的脸，可这半张脸就已经能够看出她所有表情，带着复杂的，开心的，欲哭情怯的，同时也包含着思念，又似在回忆，这一切的情感都一下在这半张脸显现出来。

　　宋风辞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便迈出步伐走上了阶梯。抬起手拍打起大门的手阀。

　　随着声音的响起，过了半晌，门声随着咯吱声响起，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打开了门。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门外，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喊了他一声“刘爷”后，楞了一会神，又仔细看了一眼眼前人，便喜出望外起来，都顾不得风尘仆仆的人，立马小跑到前厅，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倒了回来，吩咐着在他旁边的小厮：

　　“去！快点去告诉老夫人，大小姐回来的，快去快去。”

　　刘爷看了一眼小厮急冲冲的背影，好似放心一样，又回过头来看着宋风辞，一边伸手接过宋风辞的马绳给路过的另一个小厮，一边又高兴的絮叨着。

　　“大小姐终于回来了，可真是等死老奴了，离上一次离开宋府也有五载了啊，不容易啊，你离开的时候还是半大姑娘的。现在都长怎么高了。”

　　宋风辞看着刘爷偷偷抹眼泪的动作，自己的眼眶也禁不住红润起来。是啊，已经有五年没有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陌生了。可是有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宋风辞抬头透过头纱看着前面的走廊，想起了开始出征时的景象，当时的自己也不过到父亲的胳膊，一脸向往，又觉得自己是大闾第一个女将士，头也仰的更高。宋风辞看着母亲手里抱着的弟弟，那年弟弟也不过五岁，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最喜爱的姐姐要离开自己的原因，哭着挣脱母亲怀抱，抱着自己的大腿。宋风辞蹲了下来，摸着他的头，安慰道：

　　“好昕儿，不要哭了，姐姐是要去打胜仗，立军功的，到时候啊，姐姐就是大将军了，厉不厉害，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教你功夫，快快长大。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不要哭了，笑一个给我看看。”

　　宋鄑昕听到姐姐的话便不再哭了，但也是笑不出来的，紧接着便带着哭腔奶声奶气的看着宋风辞：

　　“那你记得带好吃的，不要忘记了。”

　　话音一落便引起一片欢笑，想着到底是个小毛孩。

　　现在回想起来，没想到那个时候竟是最后的闲暇时刻。

　　“刘爷，祖母现在何处？”宋风辞回过头看着刘爷。可能是因为刘爷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导致身体也越来越虚落的原因，也没有以前看起来那么高大。以此刘爷看着宋风辞的时候还需要微微仰头。

　　“刚刚已经告诉老夫人了，近几年老夫人的身体不好，现在便带你去敬益堂。”

　　敬益堂是老夫人住行起居的地方。刘爷在前面带路，引着宋风辞往前走，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到了。

　　一进入前厅，一股浓郁的药渣味便扑面而来。宋风辞微微皱了皱眉，虽说在军营药气味随处可见，她也已经习惯了，可是祖母年事已高，这样一想着，心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进入内厅，然后再打开一扇门便到了老夫人的内室。门一打开，祖母就已经起身了，看着许久未见的孙女，还没有开口说话眼泪便已经流了下来，宋风辞看着祖母慈祥的面孔，也忍不住哭了起来，随后便跪在祖母床边，磕了三下头，便也哭泣道：

　　“孙女不孝，未能把父亲和大哥带回来，实在愧对宋家祖宗和祖母。”

　　“你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在边疆打仗的哪有不马革裹尸的，这不是你的错。我啊，早在好多年就已经预测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指望，所幸你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老夫人看着下跪的孙女，怜悯的摸着孙女的头发，又是无奈又是痛苦，一想到那永世不能相见的儿子和孙子，更是和孙女抱头痛哭起来。

　　祖孙俩聊了一炷香的时间，摸清了家里大致的状况。老夫人便道：

　　“去见见你的母亲吧，这孩子啊，心里苦的啊。这个点应该是在寺堂，你去看看她吧。我这把老骨头啊，也没有她那样的操劳心。”

　　一听到母亲，宋风辞心里就泛酸，低落道：

　　“母亲她身体还好吧——”

　　“你也是知道的，你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瑜儿亡故时，她母族又遭了难，你舅舅应顶撞了圣上被贬至淮扬。我怕你母亲心头遭不住，特意封锁了消息。谁知与昕儿争吵时，一心急说漏了嘴，你母亲当即就受不住，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自那开始，你母亲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一说到这个儿媳，老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当年脾气那么乖巧的一个姑娘，如今整天闭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祠堂里。真怕那天瞥出心病来。

　　“去吧，去看看你的母亲，虽说你们母女有些矛盾，但她也是思念你的紧。”一声叹气后，老夫人挥了挥手，让宋风辞退下了。

　　宋风辞的母亲丘氏是淮扬有名的大家闺秀，闺中时也曾是一众青年才俊的梦中女郎。

　　据说在没有遇到父亲之前有一青梅竹马，可也不知中间有什么失误，这婚事也搅黄了，惹得一众才俊对这位竹马恨铁不成刚。

　　宋风辞穿过走廊，来到寺堂，还未敲门就被门口得丫鬟拦住：

　　“小姐留步，我去告会一下夫人，在这稍等片刻。”

　　宋风辞停步，在门外等了片刻，小丫鬟出来后，便告知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宋风辞拱手离开，并没有多做停留。这么多年来，自己对母亲的感情并不深刻，倒也说不上对敌。

　　虽说这常年不在家，可在府时，与母亲的相处并不多，这次拒之门外也在意料之中。

　　“谏雨回来了吗？”宋风辞一边走着一边问身边的丫头。

　　“谏雨将军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安排各位将士的住处。这会估计到了大厅与小姐会和。”

　　“好，我这就过去。”

　　走到大厅，谏雨和裳斐都在，估计也是一块回来的。大家起身拱手便各自坐下了。宋风辞坐在主堂，一上来就切入正题：

　　“这次回来大家都好好回家休息一下，都有个三年五载没有回家了，好好团聚一下。谏雨和裳斐十日后与我下池州。”

　　“池州，不是最近在闹饥荒吗，我们这些武将去了能干嘛。”

　　“圣上说去护送都察司的，估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们下去吧，后面的事情后面在议。”

　　手下都退下后，宋风辞倚在座椅上，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入夜，都城的景色并没有随着夜色的降临而变的暗淡，反而更显繁华，万家灯火通明，即使是在宋府依旧能听到街道上的热闹和嬉笑。

　　宋风辞来到敬益堂和老夫人聊了会家常，知道了家里的大致情况。老夫人便开始询问道：

　　“陛下这次叫你回京可是有什么急事？”

　　“池州有叛乱，陛下派我去保护稽查寮的一位官人沈添。这位何许人？陛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宋风辞走到茶几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杯饮尽后，便道。

　　“你啊，可不要小看了这个人，是个厉害人物。”

　　“吘？有多厉害，能得你老人家称赞。这可是少见的。”

　　宋风辞惊叹道。要知道自己做到这一品大将军，不但是天赋了的，更多的靠的是努力。就这样，祖母也很少夸自己。

　　祖父虽说是亲自教过自己功夫的，年纪太小，但也很少得的倒他老人家的称赞，现在人不在了，也就不执着这这些虚的了。

　　宋老夫人一眼便识破了她的意思，便也只是笑笑。

　　“他啊，还比你小上几岁，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看你这样子你是不记得了，脑子好使的不行，就是体弱。前年考的金科状元，倒也没给他老爷子丢人。二十岁的状元可不多见。”

　　“不多见却是不多见，可也要说说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可能会读书就是过人之处，现在盛世还好说，要是乱世，那百无一用说的就是书生。”

　　宋老夫人看出了宋风辞眼里的不屑，但也没说什么，说了一句，日后你自会知晓，就催促她回去了。

　　宋风辞这几天陆陆续续见了家里的一些长辈，唯独母亲，回来也有几日，终究是没有见得。

　　宋风辞日日去拜会，也都被拒之门外，虽是这样，宋风辞依旧会在寺堂外站上一会，神情也并无异样，站上一会没见到便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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