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

　　隔壁村子死亡情况惨不忍睹，跨过到在路旁的尸体走进村子，四处都是食腐的乌鸦和鬣狗。

　　村子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人声。

　　“你现在还抱有希望吗？”

　　跨过死尸，教士的眼睛在一栋又一栋房屋里逡巡，试图找到活人。

　　可惜，让教士失望了。

　　他们在此停留一个上午，就回到了家。

　　那栋石头房子就在眼前，弥赛亚朝教士打气，“坚持住，教士先生，以我的小身板可真没办法把你背回去。”

　　教士先生累极了，闻言也只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无法回答弥赛亚任何一句话。

　　也很正常，弥赛亚的体力可不是一个不怎么做农活的乡村教士能抵得上，还是要多谢神恩，雅威教士腹诽，神的恩赐可真是慷慨，在收留这男孩儿时他就觉得，男孩儿的体态过分纤细，身体应该不算好。

　　谁料到，这男孩儿能一刻不停地往返十几里路的，还有闲心在路上猎杀几只鸟呢。

　　“你应该感谢主，赐予你强健的体魄。”

　　教士提醒道。

　　“这是我自己练出来的。”

　　“和你的主没什么关系。”

　　弥赛亚毫不留情还嘴。

　　“你还是多向你的主祈祷祈祷，祈祷你的主能让你体力好一点吧。”

　　石头小屋就在眼前了，努力向前走几步，走到房子跟前，教士先生如蒙大赦的推开门。

　　“我想，我得攒些钱，买一头驴子。”

　　还没等休息一会儿，就又有人推开了教士家的门。

　　“雅威先生。”

　　“雅威先生。”

　　“您在么？”

　　一个清润的女声在小屋外响起，看来这位女士只是推开了门，却没有踏进来。

　　“有事？”

　　弥赛亚抱着剑走出去，一入眼就是一位穿着精致的女士，这位女士身后甚至跟着两个侍女。

　　衣服料子不算太好，应该不是什么大贵族。

　　侍女穿着如此简朴，看起来家财不丰。

　　这就是管辖这些村庄的‘大公’家的小姐？看起来和雅威教士描述中的长相完全不用一样，这位小姐有一副甜美可人的面孔，脸蛋像一颗苹果红润光滑，是贵族该有的皮肤质量，在弥赛亚看向她时，这位小姐菱形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带出一点笑意，和教士口中端庄严肃的贵族小姐完全不同。

　　“尊贵的女士，请问您拜访这样一位贫苦教士有何要事？”

　　“请问您是雅威先生的什么人？”

　　糟了，刚刚支撑着快要废掉的双腿走到门前的教士先生心中发紧，连忙推开挡住门口的男孩儿走出来和这位玛莲娜小姐解释。

　　“这是我的远房侄子，尊敬的小姐。”

　　“他父亲去世了，特地来投奔我。”

　　当然玛莲娜小姐询问也只是出于贵族的礼貌，可不打算盘问教士先生，为了今天来的目的，玛莲娜也得对这位教士尊敬一点。

　　“雅威先生，我今天来，请求您给我的父亲看病。”

　　“我可怜的父亲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已经有两天，他正在痛苦中挣扎呢，附近的医生都不敢去，我听闻您在您的教区救治像我父亲一样生病的穷人，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所以，我想求您为我的父亲看看。”

　　玛莲娜小姐露出哀伤和祈求的神色，她几乎要哀哀哭泣了，看起来这可怕的疾病对这位小姐造成的冲击十分巨大。

　　“你为什么没有染病？”

　　弥赛亚可不会对这位小姐生出怜悯，在他看来，这位小姐的家人已经感染，那么说明她也是潜在传染源。

　　“我，我从没触碰我的父亲。”

　　贵族小姐嗫嚅道。

　　“我从没和我的父亲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他在城堡当中，而我生活在乡下的葡萄酒庄园。”

　　哦，一桩贵族间的隐秘，弥赛亚没兴趣知道。

　　“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这种这种症状的人？”

　　“没有，先生。”

　　“自从爸爸的领地里出现这种疾病，我就要求我的侍从们注意卫生，每个人走出去都需要佩戴面罩，庄园里一切能咬人的老鼠都被我们扑杀，我也从没有允许生病的仆人继续在我的庄园里呆着。”

　　哦，看来这个时代还是有一些聪明人。

　　弥赛亚颇感意外。

　　“那些被你救治的穷人身上出现了一定的好转？”

　　“我并不知道，毕竟我刚刚从另一个村子回来。”

　　“是的，亲爱的小先生。”

　　玛莲娜小姐似乎看到了教士救人的希望一样，“我派出侍从去村子里询问，大家都说雅威教士治疗过后自身的情况出现了一定好转。”

　　“哧。”

　　弥赛亚忍不住笑出声，“该不会，你真的是什么神眷者吧？”

　　“这种病都能看好。”

　　教士面色如常，一点都不为自己可能治疗好这种疾病而欢喜，或得意。

　　“既然这样，小姐，我可以为您的父亲开上一剂药，按照这种药服用三个星期后，或许能见到起色。”

　　也当然，可能这位可怜的大公甚至活不过三天。

　　“一切都要看主是否庇护他。”

　　教士被弥赛亚掐在腰后的手拧痛，只好加上了这句话。

　　这句男孩儿教给他的话。

　　治得好是你的功劳，治不好，就是主没有庇福，教士先生，这是我唯一能忠告您的，就这么说吧，要不然总有一天你非得被人当作巫师烧死不可。

　　教士明显把这话听进耳朵了，当然，也可能是弥赛亚的怨气太过明显。

　　“教士先生，您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啦。”

　　“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漂亮男孩儿，在这世道上会遭遇什么事，恐怕您也知道吧。”

　　漂亮的男孩儿这样笑嘻嘻和教士说，“您为了我，总得考虑考虑自己该怎么行善吧。”

　　是的，至少责任和良心，以及对弥赛亚可能遭遇事情的担忧，让教士难得的，在这些事情上圆滑了稍许。

　　“主庇福，主一定会庇佑爸爸。”

　　玛莲娜小姐感激涕零，匆忙的掏出十几枚金币，递给正在叮嘱药物该怎样服用的教士，然后提着裙子匆匆离开。

　　“我敢打赌，这位贵族小姐一点都不想让她的父亲活下来。”

　　等到玛莲娜小姐的车马离开教士家门口，弥赛亚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这位小姐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听你的医嘱，而且说起主庇护自己父亲，你没瞧见，她几乎要笑出来了。”

　　只是弥赛亚的一点猜测，教士也不会否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玛莲娜小姐是因为父亲可能痊愈而欢喜呢。”

　　教士无意揣测贵族生活和大人物的阴私。

　　他想做的是另一件事，“如果这位先生能痊愈，我会请求他给予你一份身份文书。”

　　“如果不能，我也会请求玛莲娜小姐给予你一份身份文件。”

　　“弥赛亚，你就可以有一个正式的身份，正式居住在这儿。”

　　这是男孩儿第二次被教士的举动弄得愣怔，“为什么？”

　　“就像你说的。”

　　教士慢吞吞开口，“孩子，我得为你负责。”

　　“你是我救回来的。”

　　教士的性情算的上温和，提及我要为你负责时，也是出于神职人员身上独有的朴素责任感。

　　弥赛亚仔细打量起教士先生。

　　说实话，教士先生的身材远比自己高大，站在小屋子的门口，几乎能把整个门口的光亮都挡住，弥赛亚躺在那张教士曾生活过五六年的小床上时，还会想过，这样高大的教士是怎样在这张自己着都嫌小的床上入睡。

　　教士先生也生着漂亮的头发和眼睛，金灿灿的眼睛，金灿灿的头发。

　　弥赛亚心想到。

　　如果换在一千年前，见到这样的人，他第一眼要做的就是提剑砍过去。

　　金色代表着神明，金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就代表着他被神选定为容器，那伟大的神明将在此人的身上降临，并行走于世间。

　　这是以太王国所有人的共识。

　　弥赛亚曾经遇到和教士先生头发和眼睛发色一模一样男人，那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忆。

　　男孩儿脸色阴沉，那人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神迹，在众人面前指责他为恶魔。

　　若非他已经成为一位饱受尊敬的贤明王者，身边簇拥着忠诚的侍卫与仆从，他们替他杀出一条血路，将他送回了王都，那么当时就会被那些狂热的信徒绑起来烧死。

　　英俊如大理石雕塑一般的教士先生实际上赢得不了弥赛亚任何好感，他总是会让他想起天火，和国破家亡的过去。

　　现在，这位教士让弥赛亚，完全的，彻底的，对这些教士生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是吗？”

　　他不辨情绪的话音响起，“那真是感谢你，教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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