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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阡訦
玉阡訦残魂凝成的虚影在破庙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愈发透明,却掩不住他眉飞色舞的得意劲儿,活像只刚偷吃了油的小老鼠。
司辰光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分毫未变,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师尊的安排,自有深意。只是不知这位七师妹……”
话落,他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南浔。
“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何止是特别!”玉阡訦的虚影飘到南浔上方,魂光兴奋地闪烁,“这可是万载难逢的‘莲胎’!为师什么时候看走眼过?”
“莲胎?”
凌茴抱起胳膊,挑眉打量起角落的南浔。
“师尊,您确定没看错?这丫头瘦得风一吹就能倒,除了模样周正些……您该不会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就随便找个借口收徒吧?”
她说着瞥了眼司辰光,见大师兄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不由撇了撇嘴。
金镂已经蹲在南浔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七师妹!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他好奇地戳了戳南浔的衣袖,“她看起来好小只,以后我可以带她掏鸟窝、抓萤火虫……”
玉阡訦被小徒弟逗得魂光摇曳:“听听!还是小元宝懂事!”
他满意地环视众人,残魂忽然化作一缕青烟,倏地没入南浔眉心。
破庙内顿时鸦雀无声。
司辰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金镂眨巴着眼睛,歪头看着南浔的额头:“师尊……住进去了?”
凌茴先是一怔,随即蹙眉:“等等!大师兄你看见没?师尊他老人家就这么钻进人家小姑娘灵海里了?”
她围着南浔转了两圈,神色凝重,“这算怎么回事?师尊这是要……”
司辰光已恢复从容,仔细探查后温声道:“是共生,并非夺舍。师尊的残魂与七师妹的灵海已融为一体。”
“共生?!”凌茴声音扬高,“师尊还真会挑地方!找个莲胎温养魂体,倒是眼光独到!”
她仔细端详南浔苍白的小脸,语气不觉软了下来。
“所以现在是要把这丫头当正经师妹看待了?”
金镂轻轻扯她衣袖,小声道:“二师姐,师尊听得见的……”
凌茴立即噤声,却还是压低声音:“那现在怎么办?”
司辰光细心为南浔整理好衣角,唇角含笑:“自然要好生照看七师妹。护她周全,便是护师尊周全。”
“行吧。”凌茴认命似的摆手,凑近南浔小声嘀咕,“小丫头争气点,好生温养着师尊的魂体。”
此刻,在南浔灵海中安家的玉阡訦满足地舒展魂体,感受着“莲胎资质”对魂体的滋养。
而司辰光望着凌茴嘴上嫌弃却细心为南浔调整姿势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咱们先回宗门,等七师妹醒了再做打算。”司辰光收回探查南浔脉息的手,温声开口。
凌茴正要上前背起南浔,一个身影却抢先蹦了过来。
“我来我来!”金镂兴冲冲地凑到南浔跟前,腰间符囊里各色灵符哗啦作响。他指尖夹着三张流光溢彩的金符,口中念念有词:“玄符有灵,化形为榻——去!”
三张金符应声飞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流光溢彩的软榻,符文中隐约可见细小的精灵在流转。
凌茴无奈地按住他画符的手:“你上次那个会倒立跳舞的符灵床榻,可是把三长老的胡子都烫卷了!”
“这次是安神符所化,绝对稳妥!”金镂委屈地指向软榻,只见符灵们正乖巧地托着南浔,还自发凝出防护结界。“我用新得的朱砂发誓!”
司辰光轻笑,指尖佛光点在符灵眉心:“符魂纯净,倒是难得。”细看却微微蹙眉:“只是这固形符似乎掺了飘羽符的笔法...”
“大师兄明鉴!”金镂兴奋地绕着符灵软榻结印,我在研究能让符灵随心情变色的新符阵!等小师妹醒了,还能让符灵给她表演飞天舞......
凌茴扶额长叹,指尖却悄然流转着淡金色的灵力,默默加固着符灵核心的运转。三人护着安卧于符灵软榻上的南浔缓缓启程,林间枝叶沙沙作响,与金镂雀跃的声音交织:
“待小师妹醒了,我要让符灵给她讲《四海异闻录》!前几日我刚收服的那只说书笔仙,连鲛人族的秘辛都知道呢!”
他的话音惊起几只林鸟,扑棱棱地飞向暮色渐染的天空。
当南浔的意识沉入灵海时,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龟裂的土地延伸至天际,灰暗的苍穹沉沉压下。这本该是一片彻底死寂的天地。
仙魂被夺,灵根尽毁,连最后一丝灵力都消散殆尽。
可奇怪的是,在这片本该彻底枯竭的灵海中,却隐隐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机。
不是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脉动,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当她静心感受时,甚至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共鸣,仿佛这片灵海深处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她轻声自语,声音在空寂中显得格外渺小。
明明已经失去了一切,可这片灵海却依然保持着某种奇特的韧性。
每当她情绪低落时,那股无形的生机就会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心绪。
南浔跪坐在干涸的土地上,小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前。
她不知道这份异常的坚韧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片本该彻底死去的灵海中,还藏着这样难以解释的生机。
在这无形的生机深处,似乎还藏着更为隐秘的律动,如同沉睡的心跳,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倒是个有趣的地方。”
一道清润的嗓音悠然响起,如古琴弦动。
南浔蓦然回首,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立于荒芜之中。
月白魂体泛着温润光泽,广袖轻拂间似有流风回雪。那人眉眼如画,即便只是半透明的魂体,仍透着几分谪仙般的清贵气质。
他负手而立,打量着这片枯寂的灵海,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丫头,”他转向南浔,眸中含着洞察世事的光,“你这灵海,倒是别具一格。”
“你是谁?”南浔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小的身子在荒芜的灵海中显得格外单薄,“难道跟他们是一伙的?还是来抓我下地狱的无常?”
她眼眶通红,却倔强地瞪着眼前半透明的魂体,像只被逼到绝境却仍要龇牙的幼兽。
“无常?”
玉阡訦闻言轻笑,虚影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我这般风采,像是地府那些死气沉沉的勾魂使么?”
他飘近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浔戒备的模样:“至于和那些人一伙...小丫头,你仔细看看,我这样像是能和活人合伙的样子?”
南浔被他问得一怔,这才注意到对方确实只是个虚弱的魂体。
但她很快又绷紧小脸。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爹爹说,灵海是最私密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我现在唯一的容身之所了。”玉阡訦的语气带着几分自嘲,“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比你更不愿意待在这个破地方——可惜我没得选。”
他指向四周龟裂的土地:“看看这片灵海,仙魂被夺,根基受损。若不是我暂时稳住,你早就...”
玉阡訦话未落,就看到南浔绝望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像是燃尽的香灰,连最后一点余温都散尽了。
他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哽在喉间。
面前的小丫头蜷缩成一团,泪水从空洞的眼神里不断涌出。
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更令人心碎的无声哭泣。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小脸滚落,在下巴处汇成细细的水流,滴在干涸的灵海土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灵海随着她的哭泣剧烈震颤。天空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脚下的土地寸寸崩塌,远处甚至传来了空间撕裂的刺耳声响。
玉阡訦被灵海突然的抖动吓了一跳:“不是,你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地飘到南浔面前,魂体差点打了个结。
“这、这地方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南浔蜷缩着身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每一滴都让灵海震动得更厉害。土地裂开深痕,天空像摔碎的琉璃一样布满裂纹。
“哎哟我的小祖宗——”
玉阡訦的魂体忽明忽暗,活像接触不良的灯笼。
他试图摆出威严架势,结果魂体“噗”地散成一团金雾,又手忙脚乱地重新凝聚。
“也不是不能修炼啊,”玉阡訦的魂体灵活地躲开一道新裂开的地缝,飘到南浔面前,“仙魂不过是修炼的一个途径罢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教你佛法也行。”
他见南浔还在抽噎,灵海又开始不稳,赶紧补充:“佛法好啊!你看我——”
他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魂体泛起温润的金光。
“连肉身都没有,光靠佛法都能活蹦乱跳的!”
南浔抬起泪眼,看着这个连形状都维持得不太稳定的魂体,小声嘟囔:“可是……佛法不是要剃光头吗?”
“谁说的!”
玉阡訦的魂体激动地闪烁起来,“我当年可是一头青丝垂到腰际,不知迷倒多少……”
他忽然卡住,干咳两声,“总之,带发修行也是可以的!”
要不是死的时候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就剩个神识,他也是有很多迷妹的!
见南浔还在犹豫,他忽然灵机一动,魂体散成点点金光,在空中组成一行流转的经文。
“小丫头,看!”
那些金字像游鱼般在空中穿梭,时而排成莲花状,时而组成小鸟模样。南浔的注意力被吸引,渐渐止住了哭泣。
“可是,我真的能修佛吗?”南浔质疑道。
“修佛怎么不行?”玉阡訦的魂体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金芒流转如绽放的莲华,“你瞧我——连肉身都没了,不照样能念经打坐?”
他故意让魂体变得半透明,露出心口处一簇特别明亮的金光:“看见没?这是我的佛心。比肉身实在多了!”
南浔怯生生地伸手,指尖穿过那片金光,惊讶地发现触感温暖。
“修佛不挑资质,不问来历。”玉阡訦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只问你想不想从苦海里渡出来。”
他袖袍轻扬,点点金芒洒落在干涸的灵海上。
那些光芒触及之处,竟生出细小的嫩芽,在灰暗的天地间倔强地舒展。
“仙魂被夺,就像丢了渡河的船。”他指向那些新生的绿意,“但若你学会凌波微步,还要船做什么?”
南浔望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小声问:“可我还是会难过...”
“难过就难过呗!”玉阡訦满不在乎地挥手,“佛祖还被提婆达多找麻烦呢!重要的是——”
他忽然凑近,魂光映亮小姑娘哭花的脸,“难过后是继续沉溺苦海,还是借此看清世事无常。”
灵海中的嫩芽轻轻摇曳,散发出安宁的气息。
玉阡訦变戏法似的凝出一朵金色莲花,轻轻放在南浔掌心。
“先试试?不行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我别的不多,就是办法多!”
南浔睁大双眼,惊喜道:“真漂亮!”
金色的莲花在她手心飘着,四周还飘着点点金光,像极了爹爹常带她去看的星光。
玉阡訦的魂体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金光流转:“小丫头,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南浔歪着头,警惕地后退半步:“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连我都不知道?”
玉阡訦的魂体顿时金光大作,幻化出庄严宝相,脑后浮现一轮光晕。
“我可是佛门老祖玉阡訦!三百年前在灵山法会上一言渡千佛,五百载在菩提树下顿悟妙法...”
他正说得兴起,南浔突然伸手戳了戳他脑后的光晕。
“可是...这个圈圈好像歪了欸。”
“什么?”
玉阡訦慌忙扭头,结果光晕“噗”地散成点点金芒。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重聚光环,却不小心把魂体扯成了个八字形。
“咳咳!”他强作镇定地恢复人形,“这是...这是最新式的可变光晕!专门用来测试弟子观察力的!”
南浔捂着嘴偷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那老祖会变金色蝴蝶吗?”
“这有何难!”玉阡訦袖袍一扬,金光闪烁间,一群精致的金色蝴蝶翩然飞出,在空中组成“佛门老祖”四个大字。
“可是我连魂灵都没有,如何修炼?”
南浔站起身,小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方才亮起的眼眸又黯淡下去。
玉阡訦的魂体绕着她飘了一圈,金光流转:“你说这个啊——”
他故意拉长语调,魂体“噗”地散成漫天金粉,又迅速聚拢,手里竟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团跳跃的光晕。
“造一个就好了啊,多大点事。”
南浔睁大眼睛,看着那团光晕在他掌心变换形状:“造、造一个?魂灵还能造?”
“怎么不能?”玉阡訦的魂体泛起温润流光,如月下清泉般环绕着南浔,“世人只知元初魂灵,那是天地赐予的馈赠。”
他指尖金芒勾勒出星辰轨迹,“可他们不知道,还有涅槃魂灵——”
金光炸裂成万千萤火,在涅槃重生的幻象中重新凝聚。
南浔望着明灭的光点:“涅槃魂灵?”
“就像凤凰浴火。”
玉阡訦袖中飞出的光羽凤凰在烈焰中焚尽,又从余烬中新生。
“元初魂灵如同雏凤,生来羽翼已定。而涅槃魂灵——”凤凰突然散作流萤没入南浔心口,“是要你先坠入无边黑暗,再亲手点燃重生之火。”
他凝视着少女发亮的灵台,魂光微微摇曳。
某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在灵海中一闪而过。
青衣少年指尖重聚的魂光,颠覆认知的话语,还有那句……
“今日为师问你。”玉阡訦收敛心神,灵海中映出菩提虚影,“可愿舍了那先天残缺的元初,与我共铸独属于你的涅槃?”
南浔低头看向心口,金芒正在破碎的灵台深处生根发芽。她展颜一笑,泪珠还挂在睫毛上。
“师尊,我要做浴火的凤凰。”
“好好好,咱们小师妹就是凡尘界最厉害的小凤凰!”玉阡訦的魂体泛起温柔的涟漪,语气里满是宠溺。
“小师妹?难道师尊还有其他弟子?”
南浔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那可不!”玉阡訦的魂光雀跃地跳动起来,在空中划出六道流光,“为师门下可是有七个弟子呢!”
他指尖轻点,金光依次化作六道身影:
“你大师兄司辰光,修的是佛魂,他可是个笑面虎呢!”
“二师姐凌茴,修的是雷魂,她性格直率,还很护短哦!”
“三师兄凌莱,修的是风魂,他和凌茴是一对龙凤胎姐弟,不过他性格比较冷傲,只有跟凌茴在一块的时候会打架。”
“四师兄楚知阳,修的是器魂,他们家是器魂世家,为师平时都是叫他一只羊,谁让他名字要‘只羊’”
“五师姐小音音,苏芷音,修的是丹魂,她可是个丹痴,天天就是研究那些草药单方。”
“还有你小师兄金镂,修的是符魂,他家可有钱了,动不动就喜欢给人送金元宝,所以他也经常被叫金元宝。”
玉阡訦的魂光微微摇曳,带着几分怀念:“这群不省心的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说着说着,魂体突然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烦躁地抓了抓并不存在的头发。
“唉,别提了...”
“七个?那我就是第八个咯!”南浔开心地掰着手指数了数,比出一个俏皮的手势。
“不对!”
玉阡訦连忙摇头,魂光都晃出了重影,“以前的话,加上你确实是八个。不过...”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当年有个欺师灭祖的小兔崽子阴了为师一道,早就被我逐出师门了!”
他很快又振作起来,魂体重新绽放出温暖的光芒,轻轻揉了揉南浔的头发。
“所以啊,你现在可是咱们的小七,是师尊名正言顺的关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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