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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春雨
刘奇是京城有名的王八羔子,及冠之年依旧整天无所事事,只会欺男霸女。仗着自己爹能在周帝面前说上几句谗言,动不动就把上奏朝廷,抄家灭族挂在嘴边。
自从传出大理寺有个官家娃娃年纪轻轻便入了仕途,掌人生死,刘奇更是嚣张跋扈,说自己迟早也会坐在衙门官椅上。
大家都相信他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他的父亲刘臻是京都百姓闻之色变的恶吏。
上至三司,下到黑市赌庄,他的触爪遍布京都,用一手遮天来形容并不为过。所以大家见到刘奇只能低声下气,谁都不敢惹他。
我来自金氏牙行,跟铁匠出身的阿玄是发小。曹二今年年初跟着戏班子来京城讨生活,戏台子还没摆好,就遇上刘奇的刁难。
恰好阿玄路过见着,一时冲动就开口帮了曹二几句。
那王八羔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当时就命家丁把阿玄和曹二围住,将他们打得三日未能下床。
我知道刘奇的秉性,只打这么一顿肯定不够他消气,便特意去刘宅送去几锭金子,希望他能息事宁人,就此揭过。
他收下我的金子时,不仅满口答应不再追究此事,还热情地让我到后院吃了口绿豆糕,之后才将我送出刘宅。
原以为是他突然转了性子,可哪知畜生总归是畜生。
当晚我们在河边捞起阿玄亲妹妹的尸首,才知道那天我吃的绿豆糕是刘奇以替阿玄赎罪为由,强迫桐儿妹妹上门做给他吃的。
而他笑着引我入的后院,一门之隔,正是桐儿被囚禁凌辱的地方。
可怜桐儿还未及笄,寻匠人做的簪子尚待做好,因为这狗杂种平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我们也是昏了头,当时想着去万年县衙请县官决断,结果连县令的面都没见到,诉纸也被写上大大的“诬告”二字给丢了出来。
县衙品级太低不愿管,那便去敲京兆府的鼓。阿玄把鼓皮都敲烂了,终于得以踏进京兆府的门。
阿玄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递诉状的时候连头都不许抬起来,最后只得到京兆尹轻飘飘的一句:“越诉,杖六十。”
万年县衙驳回诉状后,我也曾揣着桐儿被撕烂的贴身衣物找大理寺递状。
大理寺寺丞见诉状上写着“刘侍御公子刘奇”的字样,只是扫了一眼便扔回,斥责我:“越诉本就违律,何况被告乃台谏重臣之子——此案万年县衙既已定论,为何还来大理寺?”
我跪在大理寺石阶上整整一日,最后以“滋扰公堂”为由被驱赶出去。
这时我才明白,不是府衙品级低,而是我们没有品级。
我阿爹死得早,牙行前些年是靠阿娘仔细经营才没有关门,就这么个谨小慎微的人,都忍不住想去找登闻鼓敲上一敲,问天理何在。
“泰儿,天理何在?”母亲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正如我从未见过乌云蔽日之下,日月能透出光来。
阿玄醒来之后,不再提为桐儿报仇的事,终日浑浑噩噩,潦草度日。我与曹二去探望他,他也闭门不见。
曹二说刘奇依旧时不时带人来戏班找麻烦,总是命令曹二上台表演吞刀吐火给他看,接着便想方设法地极尽羞辱他。
当金银铺子送来那根打好的簪子时,我握着漂亮的鎏金蝴蝶纹银簪,冰冷的触感让我回想起那夜桐儿身上的河水。
于是我让阿玄把簪子磨得锋利,趁刘奇又一次叫曹二跪下舔他鞋上的污渍时,冲上去直接扎穿他的脖子。
第一下他还在挣扎,但曹二按着他,阿玄将家丁挡住,我得以扎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他咽气。血腥臭无比,但溅到脸上的那一刻,我却感觉像是下了场久违的春雨。
雨下完,就能见到太阳。
“事已至此,倒是能回答母亲的问题:这世上没有天理。但若乌云蔽日,便用双手撕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
金泰说完来龙去脉,一只草蝴蝶也做好,他依旧拿起来放到谢宽的手心。
“若是你,该如何判呢?”
“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谢宽看着手中的蝴蝶,声音沉静。
“你这混蛋王八——”旁边听着的阿玄气得眼睛通红,曹二依旧听金泰的吩咐,死命拉着他安抚。
金泰继续苦笑着说:“说来好笑,费尽心思都见不着的官爷们,在我们杀了刘奇的两日之内全都见了个遍。”
“他们没有将桐儿之事一并提审?”谢宽问。
“自然是没有,我们的证据全被刘侍御给整没了,就算有,他们也当看不见。”曹二咬牙切齿地说。
谢宽脸上了然之色尽显,因为理清头绪而有了几分笑容:“死刑需经刑部核准,刘臻与我祖父的争吵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案子。”
“抱歉,这么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事情拖累你。”想清楚关窍的金泰抱歉地说道,“若不是刘侍御铁了心要我们给他儿子陪葬,也不会让你们家蒙此大冤。”
“无妨,”谢宽摇头,把玩着蝴蝶,“不是刘臻也会有别人想动手,现在看来,刘臻只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罢了。”
“那你二叔会有事吗?”金泰问。
谢二郎捅狗官个对穿虽然很是快意,但谢府现在好像只剩他一人能在外斡旋,哪怕谢宽说他们不会有事,金泰也觉得担心。
“就算送他父子去地下团圆,我也出不了什么事。”没等谢宽回答,监牢外就传来清亮的声音,语气慵懒中带着些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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