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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柳相宜眼中划过一丝得意,陶醉地沉浸在一声声称赞中,全然没注意到沈一的眼神愈发冷淡。
沈一捡起地上摔碎的玉佩,笑盈盈地将其递向那抖如筛糠的壮汉。
“哦?即是新婚,我此刻索要赔偿,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这碎玉,便权当是给二位的‘贺礼’吧。”
话音刚落,柳相宜脸色骤变,急声道:“不!大人!我不是他娘子!他是人贩子!他想要拐卖我!”
话说到最后,声音都近乎嘶哑,可这并没有换来沈一的同情。
他瞬间阴沉下脸,厉声喝道:“一派胡言!方才认夫,此刻攀诬,满口谎言,绝非善类!”
说罢,沈一也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抬手招来巡街官兵:“此二人蓄意冲撞宴大人车驾,行迹可疑,疑为敌国细作。押下去,严加审问!”
柳相宜面色霎时惨白如纸,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落到如此境地,还想挣扎,却被官兵毫不留情地制住,只能绝望地看着马车远去。
柳府内,柳宗贤正因赵大人之事心神不宁,反复思量其中关窍,便见柳夫人慌慌张张地扑进来,带着哭腔喊道:“老爷!不好了!相宜……相宜被官府抓走了!”
柳宗贤大惊失色:“什么?!相宜犯了何事?”
柳夫人神色一僵,哪里敢说实话,只避重就轻:“相宜本是去琅花楼,谁知路上遇上几个泼皮无赖,不仅拦路,还想借流言强行掳她……这才,这才惊动了官府……”
“岂有此理!”柳宗贤一拳拍在石桌上,勃然大怒,“我柳宗贤虽是个六品官,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说罢,气冲冲地命人备车,赶往官府。
柳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一转身,却见柳扶鸢像只受惊的小鹌鹑般站在廊下,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心头无名火起,迁怒道。
“你与相宜同去,为何不看好她?竟还有闲心买这些零嘴!今晚不许吃饭!”说着,一把夺过食盒。
柳扶鸢也未恼,只是瑟缩地低下头,嗫喏地说了句是,姿态温顺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柳夫人见她这般模样,心头怒气稍平,转而涌起一阵厌烦,不耐地挥手让她退下。
绛云轩内,柳扶鸢慵懒地瘫在木椅中,对着烛光发愁。
今日琅花楼一行,并未见到宴辞本人,虽托那黑衣男子转赠了香囊,却不知是否真能送到正主手中。
一面之缘都未曾有,后续又该如何攀上关系?
柳扶鸢长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的,竟想到那个凶巴巴的男子。
身姿挺拔,气势迫人,容貌……也是极为出色,不仅如此,人也怪有分寸。
而且,今日在琅花楼,似乎也只有他,与自己有过片刻交集。
不若……
一个大胆的念头悄然滋生。
既然无凭无据,何不……自己创造“证据”?自己不是向来擅长这些?
此念一出,柳扶鸢只觉得豁然开朗。她立刻铺开宣纸,提笔蘸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幅画面便跃然纸上。
画中,一楼大厅男子抬首仰望,二楼围栏后女子垂眸回望。
两人身形仅以简练的线条勾勒,面容更是刻意留白,整幅画作看似潦草,但偏偏在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柳扶鸢托着腮端详片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沉吟半晌,灵光一闪,提笔在画作上方空白处,落下几个充满噱头的大字。
“惊!京城第一美男竟然……”
嗯,这才对味。
她正举着画作自我欣赏,隔壁厢房蓦地传来柳相宜一声惊喜的尖叫,吓得她手一抖,画纸差点飘落。
[你再说一遍!]
因情绪激动柳相宜似乎有些失声,此刻正满脸通红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宿主,你没听错,这确实是宴辞亲手所书的字条。】
柳相宜闻言,羞涩地垂下头,将一张小小的纸条珍重万分地贴在脸颊上,面若三月桃花,眼中闪烁这憧憬。
今日琅花楼外遇挫,本以为宴辞大人对她无意,谁知峰回路转,大人竟派人送来了琅花楼最负盛名的“八珍满盒”以示安抚。
不仅如此,食盒底层,更是藏着一方素笺,上书寥寥数字,竟是邀她亲手备一份礼相赠。
光是想着这其中可能蕴含的深意,柳相宜便觉脸颊发烫,心如擂鼓。
八月初七,暑气正盛。
丫鬟喜鹊如常前往琅花楼为小姐购买金玉露,却觉今日周遭路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隐约能听到“宴大人”、“女子”等零星字眼。
她心下疑惑,连忙拉住相熟的小二问道:“小哥,近日楼里可是出了什么新鲜事?”
那小二动作一滞,面露难色,嘴唇嗫嚅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喜鹊心下一沉,面上却堆起笑容,悄无声息地将一块碎银塞进他手中:“好小哥,你但说无妨。”
小二掂了掂银子,把心一横,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日坊间都在传,说宴辞宴大人前几日在咱们琅花楼,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了!”
“绝无可能!”喜鹊未等他说完,便失声惊呼。
这世间谁不知小姐心慕于宴辞大人,而宴辞大人也只对小姐最为特别,就连圣上都有意为二人赐婚。
小二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是真是假,小的也不敢断言。只听闻有目击者将当时情景画了下来,传得神乎其神……”
“画像在何处?”喜鹊急问。
“这……小的也不知,据说就那么一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传到谁手里了。”
“那画中女子是谁?”
小二仍是摇头。
画像不知,画中女子是谁更是不知,可这流言却传得神乎其神,该不会……
喜鹊暗道不好,就连金玉露都忘了拿,提起裙摆便匆匆赶回府中报信去了。
几日后。
花婶按照约定化作卖菜妇在柳府后门吆喝。
柳府本就不大,后门更是僻静,那声音便格外清晰地传进了临近院落的柳扶鸢耳中。
柳扶鸢心下一紧,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帕子,屏息凝神,避开洒扫的丫鬟婆子,步履轻盈地迅速绕至门后。
“贵人,您来了?”花婶见清来人,当即就把扁担一扔,想凑上前来,又猛地记起身份,硬生生刹住脚步,粗糙的手指无措地捻着衣角,站在几步开外,脸上是掩不住的感激与局促。
柳扶鸢被这“贵人”叫得微微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她主动上前,弯腰拾起那根歪倒的扁担,轻轻靠在墙头,声音温软:“花婶这般唤我,可是见外了,都说了唤我扶鸢便好。”
“使不得!使不得!”花婶连连摆手,脸上写满惶恐,“小姐您是咱花家天大的恩人,要不是您心善,垫付了药钱,我家那娃娃恐怕就……”
话到此处,她喉头又哽咽起来,那孩童身下刺目的鲜红仿佛又在眼前晃动,心里一阵后怕。
柳扶鸢见花婶这般提及,心底亦是打颤。
此事说来也巧,前几日她偷溜出府购买宴辞大人的画像,恰巧见花婶跪在药馆门前磕头求药,额头都见了血,那药馆伙计却因她拿不出银钱而恶语相向。
她一时不忍,将剩余的钱尽数拿出,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后来花婶打听至柳府,借着送菜的名义前来道谢,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稔起来。
后又得知花婶长子花勇在琅花楼做伙计,人脉颇广,她这才动了心思,拖其暗中流传自己所做的画像。
今日,正是花婶回话的日子。
“小姐,勇子那边传回信了,事情办得妥当,画像已经悄悄流传开了,勇子怕太过显眼,昨日就将画像藏好。”花婶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就算如此,还是有好些个官家小姐私下打听,说要重金求购。”
她伸出五根手指,激动地在柳扶鸢眼前晃了晃:“足足这个数,五十两!听说价钱还在往上翻!”
“多少?”柳扶鸢瞳孔骤然一缩,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里带着一些难以置信的轻颤。
“五十两!千真万确!”花婶语气笃定。
柳扶鸢只觉心口砰砰直跳。她最初不过是想借那人名头劝退父亲,以求自保,万没想到,仅仅一副似真似假的画像,竟能值这许多银钱。
若是……若是多花几幅……
她想到往日熬夜绣红换银钱的辛苦,身无银钱的难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越想越是激动。
而花婶此刻却冷静了下来,她想起昨夜那位大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打了个颤。正欲劝贵人收手,可余光瞥见一抹冷光,腿肚子当即发软,话到嘴边也打了个转。
“小姐,你初来京城不久,可曾听闻霍家大小姐的事?”
“霍家小姐?”柳扶鸢还沉浸在五十两银子的冲击里,闻言有些茫然。
花婶目光放远,仿佛陷入了回忆:“霍家大小姐霍飞燕,那可是咱京城曾经的风云人物。将门虎女,一手长枪使得出神入化,据说能以一当十。”
“虽是高门贵女,却无半点骄矜之气,时常在街上施粥赠药,遇见那等欺男霸女的纨绔,更是二话不说,提枪教训,端的是侠义心肠,风头无两。”
柳扶鸢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呢……”花婶收回眼神,目中含着一丝悲凉,“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出她与一纨绔共处一室的流言。”
“风言风语,如刀似剑,越传越是不堪入耳。霍家那些族老为了保全家清誉,硬逼着她下嫁。可霍小姐那般骄傲的人物,岂肯受辱?她一怒之下斩断三千青丝入尼,往日荣耀如同过眼云烟,再无人提及。”
话音落下,花婶静静看向柳扶鸢。
柳扶鸢怔在原地,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花婶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反复擦拭。
“小姐,您心地纯善,不知人心险恶。霍小姐何等风光的人物,可那流言一起,竟也落得那般下场。那宴大人是何等人物?冷面阎王的名号岂是白叫的?若他得知有人胆敢编排他,还以此牟利……”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的警告之意已然分明。
“多谢花婶提醒,我……我知晓了。”柳扶鸢声音有些干涩,“那画像之事,还请花婶转告勇子,务必处理干净,某要在让人追查下去。”
可是时间已经晚了,不过几日,画像流传愈发广泛,各方人事都下令追查画中之人。
柳扶鸢这几日都不敢外出,躲在被子里涩涩发抖。连续几日惊厥之下,竟是发起了高烧。
她在府中本就不受宠,如今病重不能待客,更是遭到父亲厌弃,母亲又速来不管她。
眼见大小姐是彻底没了指望,屋内下人纷纷另谋出路,一时间竟无人照料她。
等到一名新来的丫鬟送膳食给大小姐时,这才发现她鼻尖早已没了气息。
……
柳扶鸢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眼前现代化的场景令她微微怔愣,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随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经过几日观察了解,她这才明白。原来她回到穿越前,被极端粉丝刺杀后。
许是那天幸运女神奖励,有几名热心领居撞见案发现场,当场捉拿凶手,而她也福大命大,被送往医院及时,侥幸活了下来,身体上也无留下什么后遗症。
因为行事恶劣,引起官方注意,那位大牌明星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愿意私下给她一笔封口费,数额极其可观,只是要求她不要乱说话。
不仅如此,那名凶手家庭也较为富裕,为了获得她的谅解书以减轻刑罚,也阔绰的出了一笔费用。
两两相加之下,足以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还多有富余。
她拿着这笔钱寻山玩水,快活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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