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枝上春欢渡

　　楼上雅间。
　　三人已经听了楼下的热闹好一会了。
　　沈淮清就坐在他们中间，微微抬着下巴，一只手搭在另一个人的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听着。
　　另外两人拿着倒满茶水的杯子，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疯狂对视。
　　刘思齐偷瞄了沈淮清几眼，终于说道：“楼下好像在闹许小姐的事，她似乎有个……相好？”
　　最后两字说得极轻。
　　对面的沈知奕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再转头看沈淮清：“哥，你要是不想娶她，我去跟父皇说。”
　　沈淮清不语，从雅间走出去，倚在围栏上往下看。
　　许清辞正从人群里挤进去，许清欢跟在她身边，一面扒拉人，一面喊着：“让一下，让一下，许家小姐来了。”
　　前面的人便很自觉地给她们让开了一条道。
　　看到他们来，林一先是很慌张地看向许清欢，然后才看向许清辞。
　　小秋看在眼里，在后面狠狠地瞪了一眼许清欢。
　　两个官兵看到许清辞，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连忙拱手：“许小姐，还好你来了，不然这里可一直僵持不下。”
　　许清辞很冷静地看着林一：“林……林长史，你知道订了婚约的究竟是许家哪位小姐么？”
　　林一入了禁军，做了基层武官，便是左卫长史了。
　　他眼神躲闪，余光一直在看许清欢。
　　原先他们在说的时候，他以为那个人是许清欢，遂一拳打在了说话的人身上，这好像也坐实了对面说的是对的，他们更加起劲，两方打起来。
　　可其实在这个过程里他已经在只言片语中明白了他弄错了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怕把事情引到许清欢身上，所以，和他们僵持下去。
　　林一在回答许清辞的时候依旧眼神躲闪：“我知道，林小姐，我很抱歉这件事给你带来麻烦。”
　　那几个公子哥脸上挂着彩，但看到许清辞来了还是立马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一人道：“许大小姐，林大人可是为了你出了不少气呢，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还转看了其他人。
　　许清辞没答，反问：“几位公子怕是弄错了人？林大人为的并不是我？”
　　说后一句的时候，许清辞看的是林一。
　　林一知道许清辞给了他台阶，要不顺着下了，只怕真会牵扯上许清欢，便答：“原先我以为是……是另一位小姐，没想到是许家的，是我认错了。”
　　这就很巧妙地撇清了和许家的关系，两位官兵如释重负地道：“既然是误会，我们便先走了，剩下的，你们之间该道歉的道歉。”
　　那几个公子明显不服，又说：“许小姐两句话就将事情压下了，却不知这林大人为了你将我们好打一顿。”
　　人群又吵闹起来，说的都是许清辞原来确实对林一有好感的事。
　　许清辞的回答能缓解这场闹剧，却堵不了围观群众的嘴。
　　许清欢还添油加醋：“姐姐，这事确实在打宸王府的脸，要不然我们请几位公子吃顿饭，喝点好酒，权当道歉吧。”
　　说这话时，许清欢往楼上抬了好几下头，那个站在中间，有几分同宸王相似的，应当就是世子了。
　　沈淮序长相果然出彩，几分厌厌的神色，眉眼间又有宸王那种威严。
　　她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世子这次醒来的行程，安排了这场戏。
　　许清欢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只是想膈应一下沈淮序，这样就算许清辞嫁给了他，他们两人之间总是有隔阂的。
　　几个公子收到许清欢打的信号，自然明白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便示起好来：“许二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不好让步的，只要大小姐肯给我们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许清辞不急不慢，她才不傻，要是顺着许清欢给的台阶，还是默认了这事，便道：“既然是误会，怎么又要我道歉，倒是你们该和林大人道歉，弄错了人不说，还害得林大人以为他心上人要许给别人了。”
　　那几个公子闻言又要说什么，但许清欢突然一阵咳嗽，便压下去了，只点点头，道：“算了，今天算我们倒霉，我们还是去别处吃东西吧。”
　　那几人走了，林一看着许清欢的眼神带着担忧，被许清欢瞪了一眼，他便也告辞。
　　留下人群窸窸窣窣地讨论什么，左右不过是许清辞给沈淮序丢了人。
　　许清欢倒是满意。
　　在这当口，许清欢又说：“姐姐，你没事吧？我想林公子不是故意说他心悦的另有其人的，他是不想害你。”
　　这话在别人听来便更有意味了。
　　许清辞抬起手，正想说什么，便看见楼梯上迎面下来一个人，那人还直勾勾地看着她。
　　走得近了，她看清那人的面容，将手握住小秋的手臂，才防止自己向后仰去。
　　沈券？
　　许清欢没有察觉，还在继续说：“我想世子也能理解，毕竟你同他没有往日的情分，成亲后慢慢培养就是。”
　　见许清辞还没反应，许清欢有些不耐烦了，这许清辞，从一开始，脸上就是这么个表情，没有一点情绪，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还要再说，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了。
　　沈淮序依旧直勾勾地看着许清辞，问道：“见到我，你就这么惊讶？”
　　许清辞大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承认他们认识？还是仅仅是因为她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
　　许清欢转过头，也明显呆愣了一瞬，但她仅仅只是因为面前的男人长相实在俊美。
　　许清辞回过神，便问他：“公子怎么称呼？”
　　沈淮序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沈淮序，你的未来夫君。”
　　所以，和沈券真的没有关系么？许清辞不禁想。
　　在她前面两步的许清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沈淮序。
　　许清辞点了下头，礼貌而又疏离地，脸上还有几分疑惑：“原来是世子。”
　　周围的人终于散去了，沈淮序才又说：“许小姐不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么？”
　　听到这句问，许清欢不禁自喜起来，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只张了张口，沈淮序一记目光过来就让她闭了嘴。
　　他又看回许清辞，等着她的回答。
　　许清辞反问他：“世子方才一直都在？”
　　沈淮序点头。
　　许清辞又问：“那世子可听清我们说的话？”
　　沈淮序又点头。
　　许清辞便答：“事情便是那样，误会而已。”
　　沈淮序嗯了一声，嘴角往上扬，道：“我信你。”
　　许清辞闻言，心里还在怀疑沈淮序同沈券的关系，但身体已经向他鞠了一下，随后转身走了。
　　许清欢站在原地想拉她衣角没拉着，被沈淮序扫了一眼，也跟着去了。
　　刘思齐和沈知奕重新站在了沈淮序身旁，见他眼神还落在远去的许清辞身上，沈知奕便道：“都走了，还看什么？”
　　刘思齐作思考状，来回看了沈淮序好几眼，诚心发问：“你以前也远远见过许小姐的，就那次我们在看江景，许小姐在江上游船。”
　　沈知奕接着说：“那时你就一直看着许小姐，我们还调侃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可人到近处了，你说了什么来着？”
　　沈知奕求助似的看向刘思齐，刘思齐摇摇头：“不记得了，反正大概就是没相上。”
　　沈淮序目光流转，视线不知落在了哪里，说道：“这次感觉对了。”
　　他那时说，不对，不是这种感觉。
　　刘思齐笑看他：“不对也没办法了，反正已经下了旨，你的人，跑不掉的。”
　　回到许府，秦娇娇第一时间将两位小姐请了过去。
　　审判般地，秦娇娇第一次在许清辞面前露出不那么友好的面容，问道：“你对那林长史还有意？”
　　许清辞摇头。
　　秦娇娇又说：“圣旨已下，别再出什么意外才好，不然许家要有麻烦的，算了，你先去吧。”
　　许清辞便请辞离开。
　　她走后，许清欢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疑惑越多，便说道：“娘，你不觉得最近许清辞很奇怪么？太安静了。”
　　秦娇娇也在想，但是她很快说服自己：“兴许是心里不乐意，正郁闷着，她向来识大局，又听话。”
　　许清欢正靠在桌前，听到秦娇娇这么说，心里来了一股气，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娘！我才是你女儿，你干嘛总是夸她。”
　　秦娇娇瞪着她：“要不是她这样，你早被你爹罚了多少回了，有时候，你需要一个人为你做什么的时候，就得捧着她那方面的好，夸赞远比欺凌效果好多了。”
　　许清欢便又不说话了。
　　秦娇娇瞧着她，似是无奈又想责骂地：“是你叫那些人去找林一麻烦？”
　　许清欢不自在地坐到桌前，重重地嗯了一声，随后又支支吾吾地说：“我看那世子身体好得很，不像是个生病的样子。”
　　“那是你没见到他病的时候。”秦娇娇可太了解她女儿了，只要是个好的东西，只要是那许清辞有的，她都想抢了去。
　　秦娇娇喝口茶继续说：“太医可说了，他身体内的气息越来越不稳，怕是没多久好日子，不然也不会急着娶亲。”
　　“可国寺的师父不是说……”
　　秦娇娇打断她：“谁知道那些话是不是编出来的，大概率就是希望有人为宸王府延续香火，你是我女儿，我不喜欢你的下半辈子只能守着一个孩子，除此之外孤苦无依，而你姐姐嫁过去还能为许家带来很多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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