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听听，我们大小姐多豪气！真是地主家的闺女人傻钱多。”梁浅总结补充，“你明明可以花个几十块给人家送去清洗，不用一张嘴就要赔偿。”

　　她们三个你一言我一嘴，唱戏一样热闹，曲襄襄嘴角扬起笑容，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静静听着，她不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生活的细节，可沈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都要分享时她很开心、很愿意听。

　　曲襄襄有些感谢沈宋愿意先开这个口，下午放学的事是小事，可曲襄襄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无论沈宋是早就忘记这件事还是觉得这件事小到不需要处理，曲襄襄都感谢她愿意先开这个口，不然最后留给曲襄襄不知道如何处理，慢慢的小事化大。

　　“我今天看的那个韩剧，你都不知道，男主到底有多帅，绝了啊。不过他马上就要入伍了，我没办法等他那么久，暂时先不结婚了……”沈宋总是能够一本正经的语气开玩笑。

　　沈宋心满意足讲完她和她准老公的爱情，曲襄襄扭转身体重新面向自己的桌子。手机“叮”一声，是一封新邮件——投稿录用通知。

　　曲襄襄盯着邮件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
　　“亲爱的曲襄襄同学，你的投稿文章《乘风破浪，金融之舟引领未来——致商学院新学期的你》已经被院刊《商海引航》录用，稿费相关事宜见附件。”

　　曲襄襄点开附件，拉到最下面，稿费不多，150块。毕竟往院刊投搞的同学大多为了丰富经历，像曲襄襄这样冲着稿费去的并不多。

　　曲襄襄算了一下，当时写文章加修改排版投稿，前前后后差不多三个半小时，也就是时薪43块左右，很可观，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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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生活比想象的要累，也比想象的要快乐很多。曲襄襄把快乐归功于开始自己赚钱和远离父亲。

　　军训结束后，她找了一家咖啡厅兼职，周末过去，一个月八百来块的工资，再加上偶尔的稿费，省吃俭用一些，这两样工作赚的钱完全足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是曲襄襄没有告诉家里这件事。她要攒钱，要有钱的安全感。等她彻底有能力支付自己大学四年加研究生三年所有的学费，以及生活费时，她才会告诉爸爸，不用再给她钱了。

　　曲襄襄有一个愿望——自己养活自己。可她也明白，如果在真正有能力之前告诉家人，那么她只会受到阻拦。

　　周末要去咖啡店上班，周一到周五没课的日子，反而成了曲襄襄比较清闲的时候。十月底的某个周三，曲襄襄下午和晚上都没课，于是晚饭点了炸鸡。

　　华育大学因为担心校内治安，校外外卖不允许送到寝室。又因为一些莫名的原因，不许外卖送到离学生宿舍比较近的西墙，只许送到东门。

　　十月底已是深秋，曲襄襄换上加绒厚外套，扣上运动外套的帽子准备出门。

　　“襄襄，你去哪？”正在床上躺着敷面膜的夏言起身问。

　　“我去东门拿外卖。”
　　“我点了云吞，也要去拿，咱俩一起。我马上就好。”夏言作势要撕掉脸上的面膜。

　　曲襄襄心不自觉地攥紧，她看了一眼夏言的睡衣，连忙道：“没事，我帮你带回来吧。你刚敷完面膜，外面的风冰脸。”

　　夏言大小姐乖巧听劝，东门又远在天边，她刚洗完澡实在不想被外面的风吹上灰，于是对曲襄襄满是谢意道：“谢谢我的宝贝襄襄，回来云吞分你！”

　　出了门，曲襄襄舒了一口气。愿意帮夏言是真的，想要一个人也是真的。她有一个习惯，总是需要有一个人的时间，想要独处。

　　有时候会避开舍友，哪怕舍友不说话，她们彼此安静地呆在宿舍也不行，曲襄襄一定要离开，一定要一个人。比如今天，她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顺便取个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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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华育大学的学生来说，东门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存在。曲襄襄一边暗自腹诽学校不允许外卖送到宿舍楼旁边栅栏的决定，一边顶着冷风向东门走去。

　　北桐的秋天和春天一样是短暂的，冬天总是来得又早又突然。

　　十月底，校园里的梧桐叶几乎落光了，厚厚的堆在地上，是学校特地要求清洁工人们等两天再扫，为校园增添一些秋意。落叶踩过去发出脆脆的声音，像是踩在薯片上一样。

　　天已经不早了，路上没什么人，曲襄襄专心地走在落叶铺成的漫长的道路上。路过一个路口时，冷不丁杀出来一辆电动车。曲襄襄倒吸一口凉气，傻在原地，还好电动车及时刹车，没有撞到她。

　　“不好意思！”曲襄襄下意识地道歉，即使她是差点被撞的那个。

　　“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一道温和好听又有点熟悉的男声响起，又是同时道歉的情景。“路口忘记减速，吓到你了。”

　　曲襄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说完没事却有点愣在原地，她希望楚云端拧车把先走，楚云端却有点不“识趣”地问：“怎么了，同学，你也要去东门拿外卖？”

　　曲襄襄一时间还不能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能诚恳回答:“嗯。”

　　“我带你一截？”
　　原来楚云端以为曲襄襄想蹭车。

　　曲襄襄脑子一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在图书馆那天，自己撞到楚云端后离开的太没有风度，她想大大方方一回。
　　“好，谢谢你。”

　　“不好意思啊，刚才骑太快吓到你了。”

　　曲襄襄上车以后，楚云端降低车速再次道歉，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每一个字音都蕴含着独特的韵律和力量。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山涧清泉轻轻流过，让人心头一暖。

　　曲襄襄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明明听着风呼呼地刮过，却感觉比走路还暖和些——楚云端挡住了风。

　　曲襄襄思绪万千，寻思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开口找点话题。幸好做上电动车后很快就到了东门，留给曲襄襄犹豫的时间并不多。

　　到了东门外卖点，曲襄襄先下车，灰色运动外套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露出瘦削的鼻尖，呼吸时如同蝴蝶的翅膀颤动。下巴和脸颊有几颗小痘，嘴唇没什么血色，略显苍白。

　　拿完自己的外卖后，曲襄襄犹豫着要自己走回去还是继续坐车。其实与其说是犹豫是否坐车，还不如说是在等楚云端放话让自己坐车回去。

　　小气别扭的性格让她断断不能直接大大咧咧地走到车旁边，也没办法画蛇添足地去问:“学长，我还能做你车回去吗？”

　　曲襄襄一点点地往电动车旁边挪，走三步退两步，刚一个回合，楚云端已经拿完外卖启动了车。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曲襄襄，然后大大方方，脸上笑意浓厚：“学妹，我们走吧。”

　　明明天色已经黑透，曲襄襄却觉得，当他笑起来时，声音变得轻快明朗，如同阳光穿透云层，让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愉悦。

　　曲襄襄想象，无论是在课堂上认真讲解问题，还是手捧纸张低声阅读，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引人注目，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聆听他的每一句话。

　　“哦，好。”曲襄襄如梦初醒，帽子遮住了她微红的耳尖。

　　夏言不止点了一碗云吞，还点了一堆精致配菜，每个小菜都有自己的包装盒，再加上自己的炸鸡，曲襄襄手提两大兜，觉得脸上烧烧的，害怕楚云端觉得她一个女生太能吃，可人家没问又没有立场解释，只好尴尬地坐上楚云端的后座。

　　楚云端看出来曲襄襄的局促，回程主动和曲襄襄搭话，语气中带上友好的笑意，絮絮叨叨：“怎么这么腼腆？不用紧张，其实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好像是上个月，我们在图书馆见过一次，在书架那里，闭馆的时候还坐同一个电梯来着。没看清我的全脸，你大概不记得了。”

　　曲襄襄心道，记得，而且比你记得清楚，是六到七个星期之前，而且，那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楚云端：“我叫楚云端。”
　　曲襄襄：我知道。

　　楚云端：“金融系15级”
　　曲襄襄：我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可还是假装不认识，装模作样问：“怎么写？”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曲襄襄鼓起勇气：“学长好，我是金融1602班的曲襄襄。”
　　楚云端听到学长这个称呼，有些惊讶：“你也是金融系，大一新生？”

　　“嗯，我是商学院金融系大一的。听说过学长在开学典礼作为学生代表演讲，很厉害。”

　　“听说？”楚云端抓住话语中的重点，“你不在吗？”

　　尽管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刑讯逼供的意思，曲襄襄还是慌了，立刻和盘托出自己当天身体不舒服。

　　楚云端不高冷，话很多，但不至于让人觉得是话痨，恰到好处的密度，让空气不至于太尴尬也不至于太吵闹。

　　听楚云端说，曲襄襄这才知道，原来学校不允许外卖送到宿舍楼旁边围墙，是因为楚云端的一个室友。有一次室友点了一个超大号外卖，围墙缝塞不进来，室友就爬上了围墙，结果外卖还没拿到手，一脚踩空摔断了脚踝。从那以后，学校就不许外卖送到那里了。而具体送到哪个门就要看店家的位置了。

　　曲襄襄还知道了，原来这个电动车不是楚学长的，正是他那摔断脚踝的室友后来买的。

　　楚云端问清宿舍楼号，把曲襄襄送到楼下，大晚上的楼下并不剩多少人了，只有寥寥几对情侣在冷风中依偎缠绵。曲襄襄和楚云端简短地告了别，两人各自回去享受自己的夜宵。

　　“哇，这么快就回来了？”夏言看见两手满满回来的曲襄襄连忙起身迎接，接过她手里的外卖。
　　“嗯嗯。”曲襄襄哼哼过去，隐去了碰巧有电动车坐这一段。

　　“襄襄，你尝尝他家的裙带菜，超级爽口！”
　　“还有小酥肉，炸的好脆好香！”
　　“嗯，这个云吞给你两个，蟹籽口味，一咬爆浆。”
　　夏言把自己的每样菜都给曲襄襄夹了一些，曲襄襄的炸鸡盖子几乎堆不下。

　　“好了好了，夏夏大小姐，再给你自己就不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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