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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容
明天是礼拜日,所以她现在就会死去。
悠扬的钟声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响起,太阳西沉,钟声响起,是晚祷的时间。
就在阿莎恍惚的一瞬,火烧起来了。
红色的火焰倒映在每个人的眼睛里,阿莎闭上眼睛在额头上画十字架,再在胸口处画十字,手从额前到左右肩膀碰三下,最后虔诚地合十双手。
“你們要謹慎,恐怕因貪食、醉酒並今生的思慮累住你們的心,那日子就如同網羅忽然臨到你們。”神父的声音在阿莎耳边响起。
“你自由了。”
阿莎突然说,青年微微侧脸不明所以,然后点了点头。
好吧,她装的,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马车到了阿莎家。
青年走下马车,好奇地打量着这栋石砌的二层小楼。
一楼诊所外面挂着招牌,院子里日晷在月光下投射出影子,阿莎打开了门,进去就是张桌子、摆满书籍的书架、几把高背椅和一张简易的诊疗床,一旁的墙上陈列着手术器械,柜子里还有浸泡在罐子里的标本。
窗户很大,月光照进来,整个诊疗室阴森森的,再里面还有一扇门,阿莎锁了大门转身上了二楼,青年收回探究的目光紧紧跟在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阿莎一边脱下外袍一边询问。
“卡西米尔·范德维特。”他接上话,目光被二楼的布置吸引,朝向院子的落地窗旁摆放着餐桌,旁边是一间卧室,客厅很大,墙上挂着油画,地毯踩起来软绵绵的很舒服。
阿莎点燃了油灯,暖光只照亮一侧的脸,黑色的长发把她包裹得很严实,几乎与黑暗的空间融合在一起,另外半张脸庞阴恻恻的:“我只收留你一晚,明天你就得离开。”
“您……”
阿莎打断他:“饿了吗?想吃什么?”
“您要赶我走吗?”
阿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土豆可以吗?家里还有一些牛肉。”
“您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他结结巴巴拼写出这个奇怪的音节:“布智箌?”
阿莎:这人是傻了吧?
她仰了仰头:“您可以称呼我为,施罗德医生。”
*
阿莎转身进了厨房,将几颗土豆扔进锅里,这是菲莉丝塞给她的,再不吃就发芽了。
自从失去味觉后,土豆在她口中就像沾了水的土一样,如今的她更偏爱口感好的食物,有嚼劲的或者脆脆的东西。
热腾腾的土豆,没有削皮,和切片的冷牛肉一起端上了餐桌,阿莎盘子里是白面包配牛肉,
卡西米尔用刀叉切开土豆,刀口陷进去软绵绵的,他皱了皱眉,随后用刀尖挑着土豆的外皮,直到把一片清理干净后才用叉子舀了一口,寡淡无味,他抬起那双湛蓝的眼睛:“请问有盐吗?”
“没有,只有糖。”阿莎平日不下厨,即便下厨也从不使用调味料。她熬的果酱里面有牙齿粉末,自然不可能给面前这个小蛋糕吃。
糖?
糖可以用在伤口上防止感染。
卡西米尔皱起了脸,只能把那些土豆塞到口中,他转而尝了一片牛肉,浓重的香料味盖过了肉味,牛肉僵硬得像死了八百年,他费力地吞咽下去,轻声说道:“我会做饭。”
会做饭又有什么用?阿莎在心底默默叹息:“所以呢?”
“我想留下来。”
卡西米尔现在还是女装,金色的头发缠着眼睫,昏暗的环境下浅蓝的眼睛倒映在油灯外,眼角因紧蹙的眉微微吊起,配上这张脸倒是带着些可怜的意味。
阿莎铁石心肠地拒绝了。
再也不见,小蛋糕。
*
阿莎的睡裙对于卡西米尔有些短了。
没办法,她再怎么神通广大家里也不会有男性的睡衣,不过长度无所谓,能穿下就行了。
“我明天给你置办一套衣服。”
她在屋子里放了一盏油灯,暖光轻柔地洒在白色的裙摆下的裸露的膝盖上,比起地窖下青白透着血管的皮肤,这时的卡西米尔被罩上了一层暖光。
他赤着脚踩在木板上,手轻轻按压着蓬松的枕头,卡西米尔往床上一蹦,指缝中挤入丝绸包裹着的羽绒薄被,眼睛弯弯地看着阿莎,声音里透着欢喜:“谢谢你,这太棒了!我很喜欢!”
阿莎挑了挑眉:“那么...晚安。”
她关了门。
*
翌日清晨,阿莎将面包和水放在了餐桌上,锁紧房门,前往教堂做礼拜。
当唱诗班的歌声在彩窗穹顶消散,人群散去,阿莎在教堂的大门处的告示板前停留。密密麻麻的文字间,一幅画像格外醒目,阿莎定睛一看是一个寻人启事。
那张脸不就是卡西米尔·范德维特吗。
该死的,寻人个鬼,那分明是一张通缉令!
张贴告示的官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注意到阿莎异样的目光:“施罗德医生?”他狐疑地打量着她,“您莫非……见过这个人?”
“不,只是觉得这位先生的容貌较佳。”
阿莎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枚金币。对方会意,迅速塞给她一叠混合着寻人启事的告示。
他哈哈一笑,贴好告示后翻身上马,却没有着急离开:“施罗德医生,我这儿还有个未公开的消息,不知道您是否兴趣?”
阿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金币,马上的人俯下身把第二枚金币收入囊中,他在阿莎耳边轻声道:“陛下即将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届时所有贵族都将收到邀请。”
他直起身子,缰绳在手中绷紧:“愿您生意兴隆。”
“感激不尽。”
哒哒哒,马蹄声渐弱。
阿莎待人离开后,嘴角的笑慢慢放下。
这下可真是糟透了。
可怜的卡西米尔恐怕是走不成了。
既然走不了……那么,被吃掉一些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这个念头一生出,阿莎全身的血液兴奋起来,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借口,反正他回到皇宫,也是被关在地窖下最后被吃掉,既然如此,和留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少,她会怀着最虔诚的心,来享用美食。
*
阿莎从楼梯上来,看见卡西米尔穿着睡裙坐在餐桌前。
面包和水已经被吃干净了,他仍然坐在那里,透过大大的窗户淋着阳光,看着外面的熙熙攘攘的行人。
阿莎大跨步过去,先是把食物以及衣物尽数堆在桌面上,她抹了下鼻子,一把拉上了窗帘,卡西米尔那双湛蓝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疑惑地偏头看向阿莎。
“看看这个。”一卷告示被轻轻放在他面前,“你被通缉了。”
卡西米尔拿过那张告示,上面是素描的人像,一则寻人启事。
“衣服也置办好了,打算什么时候走?”阿莎拍了拍餐桌上的一堆东西。
卡西米尔没出声,紧紧盯着告示上熟悉的纹章——范德维特家族。
告示上写明,他们愿意为提供线索者奖励一百金币,为找到踪迹者奖励一万金币,但……卡西米尔不知道是究竟谁发的寻人启事。
真的是所谓的范德维特吗?
阿莎把衣服抽出来,放在卡西米尔面前,什么都没说。
不要……他不要再被关在黑暗里了……
“我不!”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拉出尖利的声响,“我不离开!”
“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为什么要我离开?!”
阿莎被他激烈的反应惊得怔住。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如果你被发现在我的诊所,恶意隐瞒,我同样会被逮捕。”
“我将带你出来,你理当心存感激。”
“所以说,要么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要么我放你自由。”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卡西米尔拍着桌子,睡裙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起舞。
阿莎顿了一下,嘴角的角度慢慢扩大,她问:“那么...你愿意接受整容吗?”
“什么?”
“我是一名整容医生,专为贵族淑女服务,”阿莎站起来,来到柜子前,把自己的资格证书翻出来,“看,这是我的许可证。”
卡西米尔眉头一皱,这么落后的时代还有整容医生?
这又不是韩国。
“只要改变容貌,没人能认出你,那么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阿莎绕过餐桌,走到椅子后面,手撑在椅背上,她把卡西米尔按回椅子上,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难道你还想回到那个地方吗?若我想得不差,那个囚禁你的人是想侵犯你吧。”她的手指缠上金色的发丝,指尖顺着白皙的皮肤,划过清瘦的脸颊,最后在有些干裂的嘴唇处停留。
“回去?还能出得来吗?”
卡西米尔垂着眼睛,余光虚虚照到了手指,眼睛里更多的那张告示,他忽得向上看去,是阿莎温柔的笑。
进退两难。
他妥协了。
阿莎轻轻安抚着卡西米尔:“没事的卡西米尔,我是专业的医生,我会麻醉。”
“麻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麻醉。”
阿莎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手上。
卡西米尔喝了一口,很凉。
*
“你用什么进行的麻醉?”卡西米尔仰卧在冰冷简易的手术台上,阿莎正有条不紊地戴上羊皮手套,将口罩拉至鼻梁。
“复合麻醉剂。”
“复合麻醉剂?是什么?”
阿莎用镊子夹起浸透药液的棉团,塞入卡西米尔的鼻孔中,冰凉湿润的棉球堵住鼻腔,给卡西米尔带来了一丝窒息的感觉,刺鼻的气味让下他意识地屏息。
她耐心解释道:“曼德拉草、颠茄、牙鸟片酊混在一起的液体。”
“牙鸟片!”他听不太懂其他东西,但有些名词一听就能挑起敏感的神经。
他挣了挣双手,可惜阿莎绑得很牢固,今天她留了一点心思,加了一点捆绑畜生的手法,皮质绷带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这玩意儿会要人命的吧!”
“不会,我给的剂量一直很安全,你被痛醒都不会因为麻醉剂死去。”阿莎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
卡西米尔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他屏住呼吸,转而用嘴吸气:“放开我!我反悔了!我不做了!”
阿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复合麻醉剂就是吸入这些气体来发挥作用的,用嘴也一样能吸入,阿莎才不理他,走出门去。
*
卡西米尔昏昏沉沉睡去。
阿莎看着毫无生气卡西米尔,皱起眉,他对麻醉剂的反应太敏感了,按常理来说应该再补充一次棉球。
幸好她一直遵循着严格的流程,不过还是心里暗暗嘀咕,下次给小姐们用麻醉时,最好再减少些剂量。
痛就痛吧,可不能死了。
阿莎没有对他的脸做什么,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
理论上,礼拜日是不可以进行放血这种行为的,所以阿莎现在开始忏悔。
随后她拿了一个罐子蹲在手术台边,用火烤过的手术刀切开手腕处薄薄的皮肤,鲜红的血珠沁出,沿着白皙的腕心缓缓滑落,一滴滴蓄入罐子底部。
黑色的眼瞳中倒影出一抹红色,她开的口子很小,伤口很容易凝固,每当血流渐缓,她便用刀尖轻轻挑开未凝的伤口,让那道细小的红色溪流重新流动起来。
阿莎索性坐在地上,左手兴冲冲地翻着食谱,她今天买了金枪鱼以及大量的香料。
煮鱼的话,可以在血液里加入姜、黑胡椒、丁香或者肉桂,再加一点糖提鲜。
或者做个酱汁,她今天买了鸡肉,可以做个鸡肉沙拉,然后留一点,等明天买了牛肉蘸着吃。
她幸福地眯起眼睛。
咚咚咚。
阿莎的动作顿住,有人在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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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