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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真的好烦
话音未落,柳无情竟又按捺不住,纤指直指许轻轻:
“你既然活过来了,就给我好好去卖酒!欠我的五千万,一分都不能少!”
小九尾对钱财毫无概念,但酒——啧啧,人间妙物。
她眼波流转,欣然颔首:“好啊。”
满屋看客皆与柳无情一般愕然,未料她应承得这般痛快。
柳无情甩来一张烫金名片:“去找这个人,他会给你货源。”
小九尾垂眸扫过名片收入囊中,仿佛已嗅到琼浆玉液的芬芳。
许老爷子正欲起身,端坐在地的少女却忽然仰首:“求爷爷为孙女做主。”
那嗓音如出谷黄莺般清越婉转,又似春水融冰般惹人怜惜。
许万豪这才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孙女——恰似淤泥中亭亭玉立的青莲,又恍若误入尘寰的谪仙。
许老爷子心头微动:“要做什么主?”
“孙女自幼遭双亲厌弃,未尝过生母一口乳汁,全仗林嫂抚育成人。今日重获新生,想要与过去做个一刀两断。”
就连房檐下的麻雀都知晓,许轻轻素来怯懦,往日说话总要垂首绞弄衣角。一句话涨红脸要说个半天。
此刻她不仅镇定自若,更敢直面揭露父母不良行径,众人皆惊异不已。
更何况她面对的是素来冷峻如万年寒冰的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被她眸中异彩所慑,竟耐着性子问道:“欲如何了断?”
“许轻轻此名不佳。”她语带嫌恶。
当年,柳无情早早便为许家诞下长子许泽坤,不出四年再度有喜,B超测试时又是一胎男孩,怀孕期间柳无情在众房中出尽风头。
孩子落地时足有八斤八两,啼声洪亮,任谁看了都说是沉甸甸的福气。
谁知一朝揭晓,偏偏是个女儿。满怀的期望瞬间化为乌有,她之前的威风也沦为了笑柄。柳无情心气难平,便为这女儿取了个名,曰“轻轻”。
“这名字寓意我命轻如纸。自今日起,我改名‘小九尾’。”
一语落下,议论声起:
“小九尾?这像是个人名吗?”
“听着倒像是猫狗之名?”
“难不成高考的时候要写‘许小九尾’?”
满堂议论声中,忽闻清越笑声破空。三少爷许海枫以纨扇掩唇:“这名字本少爷听着倒别致有趣。”
许轻轻向他微微颔首:“满屋子就属你最有眼光。”
向来打扮艳丽如蝶的许海枫难得开口竟得到积极回应,不由得翘起唇角:“我可是混时尚圈的。”
老爷子对这雌雄莫辨的三子向来不满,沉声打断:“准你改名。”
小九尾欢喜得摇动尾巴,却忘了现在是人形,众人诧异的看她扭动细软的腰肢,男人们脸上一红,纷纷别过脸去,装作没看见。
她继而正色道:“我还要与父母断绝亲缘,从此不再是他们的女儿。”
一语落地,满堂哗然。
柳无情与许海天面色青白交错,眼见许轻轻判若两人,竟不敢当众对峙——若她随便抖出几件受虐旧事,他们必将颜面扫地。
从前这丫头逆来顺受,柳无情才敢肆意欺凌,如今小九尾眸中锐芒逼人,偏又姿态楚楚可怜,又有阖府人围观,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许老爷子洪钟般的声音压下议论:“断绝亲缘有违人伦道德,不可。”
为维护门风,这一条他绝不会允准。
小九尾本意也非在此,她不过需寻个由头离开这牢笼,觅处清净地恢复灵力,以待重返远古森林。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明眸,纤弱身影惹人怜惜,右眼下的泪痣更是惹人心疼:“既然爷爷不允,可否为孙女另择监护人?我在这宅院里实在喘不过气。”
见许万豪神色动摇,二房太太叶宝拉急忙道:
“父亲,我们自然是最想接大小姐同住,可是我们膝下已有泽川、泽宇两个小子......”
许海洋狠狠瞪向这自作聪明的妻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寻个接盘之人。
既然老爷子默许儿子们商议,
他想卖许海枫一个人情,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于是附在许海枫耳畔道:
“老四不在,我们便替他做个主,让他当这个监护人。”
许海枫方才与小九尾相谈甚欢,本就心生欢喜,可他一向不争不抢,在四个少爷中最是透明,见二哥放话,不敢争论,于是颔首同意。
许海洋暗忖这烫手山芋总算出手,却不知他眼中的麻烦在旁人看来竟是珍宝。
议定之后,许海洋朗声禀报:“父亲,我们商议由四弟担任监护人。”
许老爷子微微颔首。
小九尾即刻欢欣起身:“林嫂需随我同去。”
调拨个佣人不过小事,老爷子再度应允。林嫂脸露灿烂笑容,谢过许老爷子。
“我们这就往四叔宅邸去罢。”小九尾一手抓住林嫂,正要起身迈步。
“你四叔尚在海外,半月后才归。”沉默许久的许海天终于开口。
这个向来畏缩角落的男人,望着女儿迫不及待要远离自己的模样,心口竟泛起细密疼痛——这个他从未珍视过的女儿,
即便方才听闻她死讯都无动于衷,此刻却似有黑洞在吞噬他的心魂。
“好,那就半月后再去。”小九尾并未理会许海天落寞的神情,想起口袋里那张能换酒的卡片,心头雀跃,已有些迫不及待。
见诸事已毕,许万豪缓缓起身,在一众簇拥下朝外走去。
慧远大师手持拂尘,姿态谦卑,朝小九尾躬身一礼:
“尊上吩咐之事,贫僧一定尽快办妥。”
在父母、兄长与林嫂惊诧的注视下,小九尾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臂膀:
“以后叫我小九尾就好。”
“是,小九尾尊上。”慧远一改往日倨傲,恭顺应下。
见周围人神色惊疑,恐生枝节,也匆匆离去。
许海天与柳无情还欲开口,却见小九尾早已如孩童般轻快地蹦出了门。
林嫂望着她那欢脱背影,长长舒出一口气,转身走进洗手间,洗去脸上泪痕。
一出青龙阁,小九尾才真切感受到——许府真TM大。
从前没有这肉身束缚,瞬息千里,如今却得一步一步走。
哪怕现在是只狐狸也好,至少四只脚。
做人真的好烦!
她没走几步,便往路边花坛一趴。
怕被柳无情发现,原主藏了辆自行车在半路亭中。可小九尾连走去那儿的劲头都提不起。
美酒的香气似在鼻尖缭绕,她翻出那张名片,只觉得那地方远如天宫瑶台,仿佛要去的是王母的蟠桃盛宴。
太阳暖暖的晒在后背,春风和煦。
不知趴了多久,大腿处忽然传来一阵震动。
敏感的小九尾惊得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掏出那“罪魁祸首”——手机。
凭着原主的记忆,她认得屏幕上闪烁的三个字:“苏砚清”。
这大概就是原主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苏哥哥”了。
夕阳暖融融地洒在手机上,泛着温柔光晕。她指尖轻划,一道温和中带着迟疑的男声从听筒传来:
“轻轻,昨天……我跟你商量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小九尾掂了掂手机,喃喃低语:“人类竟要靠这玩意儿传音?元神本不需借助外物。”
她又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几乎要仰天长叹:
“可恶,我如今竟沦落到要靠这么个东西隔空传音。”
那端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轻轻,你怎么了?什么元神、传音的?”
小九尾清咳一声,意识到对方能听见,立即转开话题,语气轻快地问:
“你们人类除了走路,还有什么法子能去远处?”
“我们……人类?”对方一怔,随即恢复镇定,“可以坐车,打车,还有高铁、飞机。”
他又关切地问:“你要去哪儿?”
小九尾瞥了眼名片:“金渝路28号,庞老大酒馆。”
“那你打车去就好。”
打车?人类的喜好真奇怪...
原主从无打车经验,小九尾自然不懂,脑海中顿时浮现一群人徒手拍打轿车的画面。
听闻对方问如何打车,苏砚清并没有嘲笑,他耐心指导她如何使用打车软件。
小九尾依言操作,最后在闪烁的屏幕上输入目的地,屏幕上跳出金额:20元,待支付。
她点进去——支付失败。零钱余额:零。
原主竟穷成这样。
谁能想到,北城第一豪门许家的千金,囊中竟如此羞涩。
“你有钱吗?”小九尾声音清亮直率,不像原主从前那般吞吐嗫嚅。
苏砚清怔了怔,难道她知道了他的家世?
迟疑回道:“有……有的。”
“那给我二十,好不好?”
她脱口而出,随即又懊恼——人不在眼前,怎么给?
谁知对方却轻笑一声,立即应道:“好,我转你。”
“怎么转?”
原主从未收过转账,小九尾自然也不懂。
苏砚清依旧没有笑她,只认真一步步教她操作。
她点开与他的微信对话框,果然有一笔转账。
个、十、百……不是二十,是两百。
小九尾鼓起了腮帮,杏眼圆睁,连右眼下的泪痣都显得饱满了几分。心中暗忖:“就说九比八大,我合该是花妖的姐姐才对。”
苏砚清本想多转些,却记得从前的许轻轻再困难也不肯收他的钱,即便他主动给,她也总是拒绝。
今天她肯开口,定是遇到了难处。
他小心翼翼地转去两百,见到对话框中“已收款”的提示,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唇角不自觉扬起。
正要再问昨日之事,却发现电话早已被她挂断。
出租车内,小九尾心情明媚,想到即将入口的香烈美酒,欢喜得摇起尾巴——在旁人看来,却是少女不自觉地轻扭腰肢,灵动生姿。
幸而司机目不斜视,未曾留意后座的动静。
手机屏幕悄然亮起,是苏砚清的信息:
【轻轻,昨天商量的事,你,你同意吗?】
昨天?那不就是邀许轻轻一同报考南城的大学嘛。
对小九尾而言,人间去哪里不都一样?无非是欲望横流的人世,与冰冷无情的建筑丛林。
既然原主钟情于他,她便从善如流,指尖轻点:
【同意。】
随即又补上一句:【我改名了,唤我‘小九尾’。】
苏砚清盯着屏幕,因那句“同意”心潮澎湃,又对“小九尾”三字心生困惑。
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但他终究没问,只当是许轻轻心思难测,从善如流地回复:【好的,小九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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