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施惘然能清晰感觉到她的胸腔里的震颤，像有只小鹿在拼命撞着围栏，连带着指尖都泛起微麻的痒。她侧头看向蒋时序，路灯的光晕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刚好落在高挺的鼻梁上。

　　“明天有个乐队要来巡演，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完这句话，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饼干袋，塑料包装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似乎是泄露她的紧张与悸动。她不敢直视蒋时序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十二乖巧蹲坐在男人脚旁的模样，它正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施惘然，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蒋时序沉默了几秒，施惘然的心跟着悬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快了些。直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啊。”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施惘然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猛地抬头，撞进那含笑的眼眸里。施惘然第一次觉得蒋时序眼睛那里面映着漫天星光，比夜色还要温柔。

　　“真的吗？”她忍不住追问，眼睛亮得像藏了碎钻。

　　“嗯，”
　　蒋时序喉结微滚，指尖带着刚抚过猫毛的暖意，顺着十二柔软的脊背轻轻揉了揉。动作间手腕微偏，指腹便不经意擦过施惘然的手背——那触感像带电的绒毛，他指节处的薄茧蹭过她细腻的皮肤，带着点干燥的粗糙，却烫得她心里发颤。

　　施惘然浑身一僵，手背的酥麻顺着血液窜遍四肢百骸，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她下意识想缩手，指尖却微微蜷缩着没动，只感觉那点温热像生了根，顺着皮肤渗进心口，烧得耳尖泛红。

　　蒋时序的动作顿了半秒，揉猫的力道却更轻柔了些。他的目光落在十二圆滚滚的肚皮上，声音压得比平时低了几分，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刚好明天有空，就当……陪你放松一下。”
　　话出口时，抬眼瞥向她，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带着点试探。
　　而施惘然垂着眸，她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气息，缠得施惘然她心里发酥。

　　十二似乎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又蹭了蹭施惘然的裤腿，发出轻轻的呜咽声。施惘然这才想起手里的饼干，连忙掰了一小块递到嘴边，这次她却觉得黄油的香气里，似乎多了一丝甜意，蔓延到了心底。

　　回到家时，施惘然迅速地反手带上门，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扑到沙发上抓起手机，飞快地拨通了凌舟舟的视频电话。
　　铃声刚响一秒就被接通，凌舟舟顶着一头鸡窝的头发，一脸疑惑：“大小姐，怎么突然夺命连环call，是蒋时序终于对你下手了？”

　　“比下手更刺激！”施惘然把手机架在茶几上，激动得原地转圈，
　　“我邀请他明天去看乐队live，他答应了！”
　　“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凌舟舟瞬间精神了，嗓门都提高了几个度。
　　“快说快说，他怎么答应的，有没有肢体接触？”
　　“就……很温柔地说‘好啊’，还摸了我的头发！”施惘然捂着发烫的脸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指尖碰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麻了，你懂吗？”

　　“懂懂懂！”凌舟舟笑得一脸八卦。
　　“重点来了，穿什么？这可是你们第一次单独线下约会，战袍必须拿捏！”

　　这话正好说到施惘然心坎里，她立刻起身冲进卧室，把衣柜门拉开大半，将衣服一件件抱出来堆在床铺上。
　　“你看你看，”她举着手机对准床铺，“我纠结这几套好久了——米白色针织衫配浅蓝色牛仔裤——简单清爽；还有这件杏色连衣裙——走淑女路线…..再或者这件黑色短款卫衣搭工装裙，会不会太酷了？”

　　凌舟舟咪着眼睛仔细打量，手指在屏幕外点点划划：“连衣裙pass，现场人多，行动不方便还容易被蹭到；黑色卫衣太中性，显不出你的气场优势。听我的，就选米白色针织衫加牛仔裤，衬得你干净又软萌，蒋时序肯定吃你这一套！”

　　“真的吗？”施惘然拿起针织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会不会太普通了？”
　　“怎么会啊”凌舟舟斩钉截铁：
　　“你想想，livehouse里全是穿得花里胡哨的，你一身简单清爽的穿搭，反而更显眼，还能突出你的气质。对了，香水选淡一点的——柑橘味，别太浓，若有似无的最勾人！”

　　施惘然乖乖记下，又翻出几双鞋子对着镜头晃：“那鞋子呢？高跟鞋还是帆布鞋？”
　　“帆布鞋！万一要挤着站一晚上，脚也不会遭罪。”凌舟舟补充道，“再配个小巧的斜挎包，装个口红、纸巾、门票就行，别背大包，累赘还影响互动。”

　　两人对着屏幕又琢磨了半小时，从发型到配饰一一敲定，施惘然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她把选定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又拿出压箱底的柑橘味香水喷在手腕上，轻轻嗅了嗅，心里的期待像藤蔓一样疯长，连带着睡眠都变得香甜起来。

　　翌日，施惘然按照凌舟舟交代的，扎了个半扎发，露出纤细的脖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蒋时序的信息：“我到你楼下了。”

　　施惘然立刻从镜子前转过身，抓起桌上的柑橘味香水，在耳后、手腕各轻喷一下，清新的果香混着淡淡的花香漫开，她闻了闻：刚好是若有似无的浓度。检查了一遍随身小包：门票、纸巾、口红、备用口罩、荧光棒，一样没落。最后她对着镜子扯了扯针织衫的领口，确认头发没有散乱，才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快步下楼。

　　小区楼下的路灯早已亮起，蒋时序的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他倚在车门边等着，黑色连帽卫衣衬得他身形挺拔，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看到她的瞬间，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那目光从她的发顶慢慢扫到脚下的帆布鞋，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嘴角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来了？”他迎上来，声音比平时更显温和。
　　“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我刚收拾好。”
　　施惘然摇摇头，脸颊有些发烫，不敢多看他的眼睛，
　　“我们现在直接livehouse吗？”
　　“先去吃点东西吧，”
　　蒋时序打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演出要晚上八点才开始，现在刚好能吃个饭，不然等会儿站一晚上该饿了。”

　　施惘然坐进车里，座椅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蒋时序身上的薄荷香，格外安心。
　　“好啊，你有什么推荐吗？”
　　“附近有家口碑不错的日式烧肉饭，味道清淡不腻，应该合你胃口。”
　　蒋时序发动车子，侧头看了她一眼，“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我不吃葱，”施惘然连忙说，
　　“一点点都能尝出来，会觉得很冲。”
　　“记下了。”
　　蒋时序点点头，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温柔的旋律流淌在车厢里，冲淡了些许尴尬。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小小的日式料理店门口。进店后，蒋时序特意跟店员强调：“两份烧肉饭，都不要放葱。”

　　店员笑着应下，施惘然坐在对面，心里暖暖的。
　　烧肉饭很快上桌，酱汁浓郁的烤肉铺在晶莹的米饭上，配着腌黄瓜和溏心蛋。

　　果然一点葱都没有。

　　施惘然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肉质软嫩，酱汁咸甜适中，味道确实很不错。

　　“好吃吗？”蒋时序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超好吃！”施惘然用力点头，嘴角还沾了一点酱汁，
　　“比我之前吃的那几家都合胃口。”

　　蒋时序递过一张纸巾，眼神带着纵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施惘然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低头飞快地扒着饭，心里却像被羽毛吹拂过，痒痒的。

　　吃完饭后，蒋时序结了账。两人驱车前往livehouse的路上，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道两旁的霓虹灯亮起，勾勒出城市的繁华轮廓。

　　livehouse离料理店不算太远，半小时后便到了。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年轻的男女，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偶尔能听到有人在讨论即将演出的乐队。
　　施惘然拉着蒋时序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跟着队伍往前走，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她呼吸微促，心却是一直砰砰乱跳。

　　“人还挺多的。”
　　蒋时序低头对她说，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她听清。

　　“是啊，他们的现场超火的，”施惘然仰起脸，眼里满是兴奋，
　　“我抢票的时候蹲了好久才抢到两张。”

　　进场后，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舞台上灯光闪烁，乐队成员正在调试乐器，贝斯的低沉、吉他的清亮、架子鼓的节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张力的旋律。台下的观众三三两两地站着，手里拿着荧光棒，偶尔有人跟着音乐轻轻哼唱。

　　施惘然拉着蒋时序找了个不算太靠后的位置，视野刚好能看清舞台。她从包里拿出两根荧光棒，递给蒋时序一根：“拿着，等会儿一起挥呀。”

　　蒋时序接过荧光棒，看着手里闪烁着粉色光芒的小物件，有些笨拙地挥了挥，惹得施惘然笑出了声。

　　“不用那么僵硬啦，跟着节奏来就好。”她示范着轻轻晃动，粉色的光芒在夜色里划出优美的弧线。

　　没过多久，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乐队成员依次走上舞台，主唱拿起话筒说了声“晚上好”，便引来一片尖叫。

　　音乐响起的瞬间，施惘然感觉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熟悉的旋律从音响里炸开，比耳机里听到的更加震撼，鼓点重重地敲在心上，和心跳完美契合。她跟着音乐轻轻哼唱，手里的荧光棒随着节奏晃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蒋时序站在她身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疯狂欢呼，只是安静地看着舞台，偶尔侧头看向施惘然。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眼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格外动人。
　　他看着她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变得柔软起来。

　　几首歌过后，主唱换了一首节奏稍缓的抒情歌。温柔的旋律流淌在空气中，台下的观众也渐渐安静下来，大多轻轻跟着哼唱。施惘然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里，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蒋时序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打扰到其他人，又像是特意要让这声音只属于她一个人。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瞬间蔓延到全身。施惘然猛地睁开眼睛，心跳骤然加速，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恰好此时，舞台上的架子鼓突然加重了节奏，“咚——咚——咚——”每一声都敲在心上，和她狂跳的心跳完美共振。她能清晰感觉到她胸腔里的震颤，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鼓点和自己的心跳声。

　　她转过头，刚好对上蒋时序的眼睛。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里的自己，近到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像蕴藏着无尽的夜色，让她瞬间失了神。

　　“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颊滚烫，“这首歌……歌词写得很好。”

　　蒋时序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凑近了些，声音依旧低沉悦耳：“我刚才看你闭着眼睛，好像很投入。”

　　再次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施惘然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架子鼓的节奏还在继续，和心跳同频共振，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一点距离，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连忙转过身道歉，对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等她转回来，蒋时序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再靠近，却依旧能让她感受到他的目光。施惘然不敢再看他，只能重新看向舞台，手里的荧光棒却有些握不稳了，指尖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蒋时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太过灼热，让她浑身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心生欢喜。鼓点还在继续，心跳也没有慢下来，依旧保持着同频的共振，像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这首歌很快就结束了，全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施惘然也跟着欢呼起来，试图用欢呼声掩盖自己狂跳的心跳。蒋时序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悄悄举起荧光棒，跟着她的节奏轻轻晃动。

　　接下来的演出依旧精彩，施惘然渐渐地又沉浸在音乐里，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悸动。她跟着乐队一起唱歌，一起欢呼，偶尔侧头和蒋时序分享自己喜欢的歌词，蒋时序总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眼里满是专注。

　　演出进行到一半，主唱提议大家一起合唱一首经典老歌。熟悉的旋律响起，全场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声音整齐而响亮，充满了感染力。施惘然也跟着大声唱着，脸上满是笑容，眼角甚至泛起了些许泪光。

　　蒋时序看着她眼里的泪光，心里微微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她面前：“哭了？”

　　施惘然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颊，果然摸到了湿润的痕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
　　“没有啦，就是太喜欢这首歌了，有点激动。”

　　“我知道，”蒋时序点点头，声音温柔，“这首歌确实很打动人。”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合唱。施惘然看着他认真唱歌的模样，心里暖暖的，刚才的悸动渐渐变成了一种温柔的情愫，在心底慢慢蔓延。

　　演出接近尾声的时候，提琴演奏声缓缓传入。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主唱的歌声在空气中流淌。

　　施惘然跟着轻轻哼唱，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侧头看向蒋时序，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温柔。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歌声、欢呼声、鼓点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他们俩彼此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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