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原来我也有隐藏身份吗

　　二十分钟后，不省人事的亡命徒又多了一个。

　　迅速从壮实男人的身上把量子枪给摸了出来，菲娜一把薅起海妖就是一阵狂奔——

　　踹开不省人事的亡命徒，两人进了驾驶舱，菲娜脑海一片空白地看着操作复杂的机器，密密麻麻的按键在亮着微光时就像一片萎缩的宇宙。

　　“快点快点，开星舰，你会不会开星舰？！”

　　海妖结结巴巴，义务教育阶段的知识好歹是没忘记个干净：“我我我记得可以自动驾驶，等我看看——”

　　她趴在驾驶台上，努力用尾巴支着自己的身体，兀自鼓捣了好一阵，在连续打开了两次智能天气播报后，她终于面色一喜：

　　“就是这个！”

　　“啪”地一声按下开关，星舰开始启动。

　　等到星舰终于在海妖的艰难操作下开始了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暂定为新星域联邦科研星，看着逐渐变小的星球表面，菲娜才有了一种“终于得救了”的感觉。

　　星舰上的物资够吃够喝。星舰预估接下来到联邦主星的行程有十六天。

　　菲娜提醒道：“你应该嵌入了光脑吧？记得联系联邦的巡航舰队，来这里把那两个亡命徒给带走。”

　　公约执法组织无法进入属于联邦统辖的星球，但联邦内部可以移交罪犯过去。海妖抬起手，驶离星球后，嵌入皮下的光脑终于连上了界外的信号，海妖一个消息就发了过去。

　　“好了。”她说，“之后要降落在科研星上，我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

　　海妖意外知道这种情况要联系谁，甚至看起来已经轻车熟路。

　　危机解除，两人终于可以好好聊聊。

　　“我叫菲娜。”

　　海妖喜形于色：“我叫初悦。初见的初，愉悦的悦。”

　　菲娜好奇：“初悦，他们是怎么成功绑架你的？”

　　照理说，有公约执法组织的保护，她应该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境地。

　　“天真呗。”初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颓然，“我本来是在族内接受教育的。但义务教育的时间太长，我受不了，就跑了。”

　　虽然大部分的未成年海妖因为不谙世事而相对单纯，但公约组织给他们准备的七十年义务教育课程中，除了一般性知识，还有不少“遇见危及情况该如此处理”的课程。

　　遇见狂热的爱慕者就直接联系公约执法组织。

　　被拐卖了就先利用天赋尽可能避免危险，然后再紧急联系公约执法组织。

　　因为种族寿命长，义务教育时间也很长，公约执法组织致力于培养出有明确发展方向的优秀公民，所以全星海上千种课程，他们都得学。

　　可以不精，但必须什么都会一点——比如开星舰。

　　初悦的族群亲缘单薄，个体跟族人关系实在很一般，基本上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就会各自离开族地，只有在繁衍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回来。

　　世人近乎狂热的喜爱对他们来说只是负担，大部分海妖都性格孤僻，喜欢去各种各样人少的地方待着，本来就少的族群更是难以得见，也因此，一只海妖的拍卖价总是能飙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据初悦说，她有个姐姐名叫初晓，现在正在联邦科学院任职，但已经二十年没回过家了。

　　“我倒也不是多想她，我就是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当初萨维尔帝国覆灭的时候我才十斤，还是条话都不会说的鱼……”
　　她幽幽叹气，“当初污染遍及宇宙，第二星系也受到波及，后来的灾后重建工作初晓姐都没回来。”

　　初悦就是在偷偷离开族地的第四天被拐卖的。

　　有人发现了她，并开出了极高的价码，在第三星系的地下交易场所挂了悬赏，于是有一伙五个的亡命徒闭着眼睛用科技，花大价钱也要逮住她。

　　中途因为她奋力反抗栽了三个，但毕竟寡不敌众……她就被抓了。

　　菲娜表情复杂：“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初悦也不知道要买自己的是谁，反正那个穷鬼肯定只是个二道贩子，不可能是最终买家，菲娜也是被拐来、大概率预备着卖掉的。

　　坏消息是，菲娜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拐来的了。

　　初悦在长达一周的颠沛后终于看清了星海残酷的现实，她扒拉了下自己失去光泽的尾巴，靠在驾驶舱副驾的座椅靠背上，看着前方辽阔的星图。

　　两相沉默中，初悦小声道：“菲娜是跟我一样被盯上的吧。”

　　菲娜一愣。

　　“为什么会这么问？”

　　海妖用水蓝色的眼睛看向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还用问为什么？我又不是傻子！眼睛、眼睛啊——”

　　她指了指菲娜，尚且稚嫩的语气却透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肯定：“你有精神力，所以你来自萨维尔……我说的是联邦前身的那个萨维尔帝国，而在帝国内部，唯有皇族血脉才能拥有这样的紫色眼睛。”

　　“我的星系史学得还可以，不会认错的。”

　　“你被算计上的概率，可比我出现在荒星上的概率小多了。”

　　菲娜没留意过自己的长相。

　　流落荒星极限求生的那几天，也没条件给她看清楚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她都没想起来这一茬。

　　可是经由初悦这么一说，菲娜恍惚看向驾驶舱的窗户，闪烁着亮光的星图倒映在玻璃上，也同时映衬出她的相貌——

　　虽然狼狈不堪，但半长的金发掩映之下，确实是幽深的紫色。

　　……萨维尔皇族血脉。

　　但除此之外呢？

　　菲娜只觉得陌生。

　　记忆就像一张被强硬撕开的画布，只留下色彩璀璨的边缘背景图，可最具有故事性的叙事却完全不见了。

　　在一阵无言中，不知脑补了什么的海妖怜悯地看向她。

　　“我不会去向联邦举报你的。你救了我，所以我给你个忠告……不管你出逃后是想要做些什么，我都建议你别顶着这张脸出去，在对旧贵族身份嗅觉敏感的联邦，你肯定寸步难行。”

　　那可是萨维尔皇族。

　　不管菲娜是什么皇族处处留情无意识得来的私生女也好，还是出逃矿星、登记在案的皇女也罢，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初悦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可怜不少，看着年纪不大，但以前的日子绝对不舒坦，明明每个公民自有意识的时候就会被嵌入光脑芯片，只有被严密监管的人才会什么也没有。

　　现在还被绑架来了这里，又没家可回，亲人全都被处决变成了傻子在荒星上挖矿。

　　……不过也是罪有应得就是了。

　　一想到那段历史，哪怕是初悦都觉得唏嘘。

　　萨维尔帝国以前是王权和教权对立统一的国家，除了皇室，还有依靠信仰收拢民心的神圣教廷。

　　教廷的教义中，有一条是“女神赐福了这个国度，于是萨维尔人有了精神力”。
　　而其中精神力强度卓越的皇室和上层贵族更是直接自封为“神眷者”，并一直以这种方式稳固统治。

　　但权力总会把人变得不像人。

　　皇帝的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又历经了两次政变，一次来自教廷，失败了，一次来自皇女格薇尔，成功了。

　　谁也不知道格薇尔到底怎么想的，初悦学的历史书上也没有细说。
　　她只知道格薇尔放着好好的继承人不做，联合教廷笼络了民众和军部的势力，然后推翻了帝国的统治，建立了新星域联邦，成为了第一任元首。

　　之后宇宙污染灾害蔓延，格薇尔又联合了净化一脉的势力释律庭，花费数十年，彻底解决了宇宙污染的灾害。

　　后来经由格薇尔公布的信息才知道，皇族和贵族精神力的强大除了天赋的血脉，还有一个逃不开的原因——就是供奉女神时用到的紫晶矿石。

　　那是一种只能用精神力开采的矿石，坚不可摧、数量稀少，而犯下帝国法律的皇族贵族们全被处以精神冲刷的刑罚，变成了脑袋空空的傻子，全都被格薇尔发配去荒星挖了矿。

　　教廷当代祭司亲手交出了到手的权力，甘愿让教廷变成新星域联邦的吉祥物，这才安然至今。

　　“现在的元首还是当初格薇尔阁下的战友呢，哎，菲娜，你是谁我就不好奇了，你这个身份……去哪里都行，唯独不能去联邦。”

　　初悦自认是个有情义的好海妖，她不会干那种出卖救命恩人的事情……更何况菲娜如今的处境看起来比她糟糕多了。

　　初悦把自己耳朵上那个关闭的光学面具摘下来递给她：“这个送你吧，虽然在高精尖仪器面前没什么用，但好歹可以欺骗人的视觉。”

　　海妖的建议诚恳，可跟能够在星海绝大多数地方畅通无阻的海妖比起来，菲娜拥有的东西少得可怜。

　　——一些残破的常识性记忆，一些滞涩的精神力，一个茫然不知去处的前路，一个被发现血脉后注定生活在监管中、搞不好也要跟着一起去挖矿的后路。

　　菲娜靠坐在驾驶位上，深紫色的幽深眼睛凝望着星图上的航路，进入联邦主航道之前得穿过第三星系，而她们已经来到了第三星系最边上的航路里。

　　菲娜思考很久问：“那我可以做什么呢？”

　　“做什么？你血脉天赋的精神力很强，可以去第三星系做雇佣兵啊。”

　　“我的精神力受损了。”

　　“……”初悦沉默一下，干巴巴补充，“那、那总能好的吧？”

　　“我不知道。”菲娜摇了摇头，隐晦地表示，“那个星盗绑架我的时候，飞船摔下来太惨烈，我被砸了脑袋，有点记不清事。”

　　人在劫后余生的的愿望大多是安稳地活着，菲娜也是如此。
　　但她不想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活下去。被送去挖矿也好，被监管着生活也罢，在那之前，她得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紫眼睛”就能盖过去的血脉，而是自己到底是谁，亲朋在哪里，双亲又是什么身份。

　　但是现在……菲娜全忘了。

　　初悦：“……”

　　这。

　　那很坏了。

　　初悦对她的怜悯更上了一个台阶。

　　海妖坐在副驾驶上重重叹息一声，长长的银色尾巴耷拉在把手上，她撑着脑袋，神情也不知想到什么，逐渐变得郁郁：“好吧，也对，有些人总是追求活着的价值，初晓姐也是这样。”

　　“如果你非要去探寻自己到底是谁，那联邦确实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去处。”

　　如果去矿星，就算能见到熟悉的“紫眼睛”们，但那些皇族都已经变成不知疲倦的挖矿机器，脑袋空空，什么都问不出来。

　　初悦了解的事情实在不多，只知道历史书上说过——

　　【最初的元首格薇尔并非一股脑对所有的贵族进行不分青红皂白的处刑。她先派人彻查了所有贵族，恪守帝国法律、并非犯下过错的贵族还可以继续生活，首都星温家就是一例。】

　　“温家可不得了，前帝国最后一位王后就是温家人。”

　　初悦点了点光脑。

　　看着星网上可以被搜索到的信息，她一字一顿地念，“现联邦第一军的希·温上将主动放弃了万贯家产，选择以平民的身份驻扎军部，其存在本身为联邦的公平提供了有力的证明。”

　　菲娜陷入沉思：“也就是说……他或许知道我是谁。”

　　帝国覆灭前家里是名望极高的贵族，还出过王后，那希·温肯定了解皇族的事情，指不定可以给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初悦沉思片刻。

　　“要不……”
　　单纯的海妖一拍脑袋，把光学面具别在菲娜耳边，“啪嗒”一声打开，提议道：“你还是去联邦碰碰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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