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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胭脂
荒村尸傀,如同一个阴翳的噩梦,被远远抛在身后风雪肆虐的群山之中。
江浸月与沈寒舟二人,虽同行,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刻入骨子里的沉默与距离。只是经此一役,那无形的戒备之墙,似乎薄了几分。彼此间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领会意图,无需多言。这并非信任,而是顶尖高手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气机与形势的本能把握。
三日后,地势渐平,风雪止息。官道上车马痕迹渐多,人烟复现。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中显现。城郭巍峨,护城河波光粼粼,正是南北通衢的重镇——临渊城。
城门口车水马龙,贩夫走卒,行商旅客,络绎不绝。喧嚣的人声,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荒村那死寂诡谲的氛围冲散。
江浸月依旧一身玄衣,风尘仆仆,眉宇间的冷冽与腰间那柄形制古朴的长剑,让他与这繁华市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追踪的那“影子”的气息,到了这临渊城外,便如同水滴入海,变得极其微弱难辨。此人精于隐匿,入了这鱼龙混杂之地,无异于泥鳅钻入了淤泥。
他需要情报,需要找到那“影子”可能接触的人,可能藏身的地方。
沈寒舟跟在他身侧,青衫已换过一件,依旧是那般洁净出尘的模样。他望着城门上“临渊”二字,目光微动,似有感慨,又似有警惕。
“临渊城,‘醉胭脂’的名声,可是响彻江南北。”沈寒舟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恰好能让江浸月听清,“若要打听消息,那里或许是个去处。”
江浸月脚步未停,只是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醉胭脂”,他听过这个名字。临渊城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青楼。那里不仅是温柔乡,更是三教九流汇聚、各种消息暗中流转之地。浮生楼在此地,亦有暗桩。
他没有问沈寒舟为何对这等地方如此熟悉,只是淡漠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随着人流入了城。华灯初上,临渊城内更是热闹非凡。酒楼茶肆,旗幡招展,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吆喝叫卖,勾勒出一派人间烟火。
穿过几条繁华的街市,转入一条相对安静却更为精致的巷弄。巷子尽头,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楼阁映入眼帘。朱漆大门,琉璃彩灯,门前站着两个身形魁梧、眼神精悍的护院。门楣上悬着一块沉香木匾,以金粉写着三个迤逦风流的大字——“醉胭脂”。
尚未靠近,便有阵阵幽香混合着酒气、脂粉气随风飘来,其间隐约可闻女子娇俏的笑语与婉转的歌声。
江浸月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他惯于黑暗与血腥,对此等软红香土,本能地排斥。
沈寒舟却似浑然不觉,神态自若地走上前去。一名护院刚要阻拦,目光触及沈寒舟看似随意递出的一小块玉牌,脸色微变,立刻躬身退开,态度恭敬无比。
“请。”沈寒舟回头,对江浸月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说“看,跟着我,总有些方便”。
江浸月默然跟上。他注意到那玉牌并非官制,也非寻常富贵人家的信物,花纹古拙,透着一种隐秘的气息。这沈寒舟的身份,越发迷雾重重。
进入楼内,更是别有洞天。暖香袭人,熏人欲醉。大厅内铺设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桌椅皆是上等红木,四壁悬挂着名家字画。衣着华丽的男客们或拥着美人调笑,或聚众饮酒划拳,台上则有舞姬随着乐曲翩跹起舞,水袖翻飞,眼波流转。
一名风韵犹存、穿戴不俗的鸨母眼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目光在沈寒舟和江浸月身上一转,便知绝非寻常客人。
“哎哟,两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我们醉胭脂?快请楼上雅间坐!”鸨母声音甜腻,挥动着香帕。
沈寒舟随手抛出一锭足色的金子,落入鸨母手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寻一处清静所在,一壶好酒,几样精致小菜。另外,请锦瑟姑娘过来一叙。”
鸨母接过金子,掂了掂分量,脸上笑容更盛,连声道:“公子真是贵客!锦瑟姑娘正在梳妆,这就为您去请!春兰,快带两位公子上二楼‘听雪阁’!”
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小丫鬟应声上前,引着二人踏上铺着软毯的楼梯。
听雪阁雅间,布置得极为雅致,与外间的喧嚣隔开。临窗可望见后院的一隅梅林,虽值寒冬,却有红梅傲雪绽放,暗香浮动。房间内燃着清雅的梨花香,角落摆放着一张古琴。
二人落座,小丫鬟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
江浸月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沈寒舟能听见:“你认识这里的姑娘?”他怀疑沈寒舟借此传递消息,或者另有图谋。
沈寒舟执起茶壶,为江浸月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锦瑟姑娘是这里的清倌人,琴艺冠绝临渊,更难得的是…耳目聪明。”他抬眼,看向江浸月,目光清澈,“江兄要找的人,或许她能提供一些线索。毕竟,这临渊城内,能瞒过醉胭脂耳目的事情,不多。”
江浸月盯着他,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端起了那杯茶。这一次,他没有放下,而是凑近唇边,浅浅啜了一口。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与他破庙中所饮,滋味又有不同。
他在衡量。利用青楼女子收集情报,是常见手段。沈寒舟此举,看似合理。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那“影子”携带的秘密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抱着琵琶的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绡纱长裙,容貌清丽绝俗,不似寻常风尘女子那般浓艳,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眼神灵动,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她便是锦瑟。
“沈公子。”锦瑟对着沈寒舟微微一福,声音如同出谷黄莺,清脆动听。当她目光转向江浸月时,明显怔了一下,似乎被他那身冷冽的气质所慑,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敛衽行礼,“这位公子安好。”
“锦瑟姑娘不必多礼,请坐。”沈寒舟微笑着示意。
锦瑟依言在琴案前坐下,将琵琶轻轻放在一旁。“不知沈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沈寒舟摆了摆手:“今日不听曲,想向姑娘打听个人。”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谈,“近日城中,可有什么生面孔,行为古怪,或者…身上带着伤,行踪隐秘的?”
锦瑟闻言,秀眉微蹙,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临渊城每日往来生面孔众多,若说行为古怪隐秘……小女子一时倒想不起有何特别之人。”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昨日倒是听姐妹们说起一件怪事。”
“哦?何事?”沈寒舟端起茶杯,看似不经意地问。
“是关于秋棠姐姐的。”锦瑟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惧色,“秋棠姐姐是楼里的红牌,前几日还好好的,昨夜却……却突然在自己的房里,暴毙而亡了。”
青楼女子,迎来送往,偶有病痛缠身或想不开自尽,并不算稀奇。但锦瑟的语气,却透着不寻常。
江浸月原本淡漠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沈寒舟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暴毙?可知是何原因?”
锦瑟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鸨母报了官,忤作来看过,说是……突发心疾。但姐妹们私下里都说,秋棠姐姐死状极惨,面色青黑,七窍都有淡淡的血丝渗出,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害怕什么,“而且,她临死前,曾惊恐地对贴身丫鬟说过,闻到一股奇怪的……血胭脂味。”
血胭脂!
三字入耳,江浸月与沈寒舟同时眼神一凝!
寻常胭脂,皆是花香果香,何来“血”味?这描述,瞬间让他们联想到了荒村尸傀那浓重的血腥与腐朽,以及那红衣女鬼身上不祥的气息。
“尸体现在何处?”江浸月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锦瑟被他骤然散发出的寒气惊得瑟缩了一下,才道:“按规矩,昨日已移去城西的义庄,等候家属来领……只是秋棠姐姐是孤女,怕是……”
话音未落,江浸月已霍然起身!
线索!这绝非巧合!那“影子”精通用毒与邪术,这“血胭脂”的诡异死状,极可能与他有关!甚至,秋棠可能就是无意中接触了他,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被灭口!
“去义庄。”他对着沈寒舟,只说了三个字,不容置疑。
沈寒舟也知事态严重,立刻起身,对锦瑟道:“多谢姑娘告知,此事切勿再对他人提起。”他又抛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随即与江浸月一同快步离去。
锦瑟看着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尤其是江浸月那决绝冷硬的背影,抱着手臂,轻轻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听雪阁内的暖香,也驱不散那骤然降临的寒意。
夜色已深,弦月如钩,清冷的光辉洒在临渊城的屋瓦上。
江浸月与沈寒舟施展轻功,身形在月色下如同鬼魅,避开巡夜的更夫与兵丁,直奔城西义庄。
义庄位于城西僻静处,靠近乱葬岗,平日里人迹罕至。几间低矮的瓦房,围墙破败,门前挂着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惨淡的光。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不知名的虫豸在草窠间低鸣,更添几分阴森。
两人悄无声息地越墙而入。院内停放着十几口薄皮棺材,散发着木材与防腐药物的混合气味。
根据锦瑟描述的特征,他们很快找到了标注着“秋棠”名字的棺材。
江浸月毫不犹豫,运力于掌,轻轻一推棺盖边缘。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义庄中格外刺耳。
棺盖移开一道缝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脂粉和某种腐败甜腻的气味,猛地涌了出来!
饶是江浸月见惯了血腥,闻到这股味道,也不由得胃里一阵翻涌。
沈寒舟上前一步,取出火折子晃亮,借着微弱的光线向棺内看去。
只见一具女尸躺在其中,穿着生前华丽的衣裙,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胭脂水粉,试图掩盖死后的狰狞,却更显得诡异。正如锦瑟所说,她面色是一种不自然的青黑,眼角、鼻孔、嘴角都残留着已经干涸发黑的细微血痕。最令人不适的是,她身上那股浓烈的、甜腻中带着铁锈腥气的“血胭脂”味,几乎凝成实质。
沈寒舟屏住呼吸,伸出两根手指,指尖隐隐有气劲流转,轻轻拨开女尸的衣领,检查她的脖颈、手臂等处。
“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中毒常见的斑点。”他沉声道,目光最终落在女尸的指甲缝里,“但你看这里。”
江浸月凑近看去,只见女尸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暗红色的粉末,正是那“血胭脂”的来源。
“是这东西要了她的命?”江浸月问。
“不像。”沈寒舟摇头,神色凝重,“这粉末本身似乎并无剧毒,更像是一种……媒介,或者标记。”他仔细嗅了嗅那粉末的气味,眉头紧锁,“里面有曼陀罗、罂粟壳的成分,令人致幻,但核心的那股血腥气……我从未闻过,阴邪无比。”
他尝试用银针探入女尸的咽喉、胃部,银针并未变黑。
“非毒致死。”沈寒舟得出结论,眼神锐利,“更像是……魂魄被强行抽离,或者被某种邪术侵蚀了生机。”
魂魄?邪术?
江浸月眼神冰冷。这让他更加确信,此事与那“影子”脱不了干系。浮生楼掌握的秘密中,确实有涉及一些古老邪门的东西。
就在这时,义庄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掠风之声!
有人!
而且来人身法极高,若非江浸月和沈寒舟皆是感官敏锐之辈,几乎难以察觉!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沈寒舟挥手打灭火折子,江浸月轻轻将棺盖复原。两人身形一闪,如同融化的冰雪,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义庄角落最浓重的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几乎在他们藏好的下一刻,一道黑影如同夜枭般,轻盈地落入义庄院内。
来人同样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秋棠的棺材!
他来到棺前,并未立刻开棺,而是警惕地四下扫视了一圈。江浸月和沈寒舟气息收敛到极致,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确认无人后,那黑衣人才迅速推开棺盖。他似乎对那“血胭脂”的诡异气味毫不在意,伸手快速在女尸身上摸索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摸索片刻,他似乎一无所获,显得有些焦躁。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尸指甲缝里的暗红色粉末上。
他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粉末刮入瓶中。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准备合上棺盖离去时——
异变陡生!
义庄破败的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仿佛瓦片被踩碎!
黑衣人反应极快,猛地抬头,眼中厉色一闪,身形暴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数点寒星,如同毒蛇吐信,自屋顶破洞处激射而下,直取黑衣人周身大穴!暗器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黑衣人闷哼一声,手中瞬间多了一对判官笔,舞动如风,将大部分暗器格挡开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仍有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穿透了他的防御,射入了他的左肩!
黑衣人身体一僵,动作明显迟缓下来。那银针上显然淬有剧毒!
屋顶上,三道黑影如同蝙蝠般扑下,手中兵刃闪烁着寒光,呈品字形将黑衣人围在中间。这三人同样黑巾蒙面,出手狠辣刁钻,配合默契,招招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交出东西,留你全尸!”其中一名杀手冷喝道。
黑衣人并不答话,强忍着肩头麻痹与剧痛,挥舞判官笔奋力抵挡。但他中毒在先,又以一敌三,顷刻间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眼看黑衣人就要毙于刀下——
“嗡!”
一道凄艳绝伦的剑光,如同暗夜中骤然升起的残月,毫无征兆地自角落阴影中亮起!
剑光并非攻向那三名杀手,而是精准无比地切入了战团,恰好隔开了劈向黑衣人后心的一刀!是江浸月!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这黑衣人来查秋棠的尸体,很可能与“影子”有关,他不能让其轻易被杀。
与此同时,沈寒舟也动了。他并未现身,但那支乌木短笛已凑近唇边。
一缕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笛音,如同无形之针,瞬间刺入那三名杀手的耳膜!
三名杀手身形同时一滞,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硬!这音攻之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对于江浸月这等高手而言,已然足够!
孤星剑化作一道索命的流光,剑势如狂风暴雨,又带着残月般的凄冷与精准!第一剑,荡开左侧杀手的弯刀;第二剑,直刺中间杀手咽喉,逼其回防;第三剑,如同鬼魅般绕过兵刃,在那右側杀手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当啷!”弯刀落地。
那杀手惨叫一声,捂住鲜血喷涌的手腕踉跄后退。
江浸月剑势不收,身形如鬼魅般欺近,剑柄重重撞在左侧杀手的肋下!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杀手闷哼倒地。
中间那名杀手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身形急退,便要逃走!
然而,他刚掠出丈许,一道青影已如轻烟般拦在身前。沈寒舟手持乌木笛,点、戳、拂、扫,招式看似轻柔,却蕴含着凌厉的劲力,将他的去路完全封死!
前有拦路,后有追兵。那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狠厉,猛地一咬牙!
江浸月见状,心知不好,疾喝道:“阻止他!”
但已然迟了。那杀手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顷刻间便没了声息。另外两名受伤的杀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服毒自尽。
顷刻之间,三名杀手尽数殒命,干脆利落,显然是死士。
义庄院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留下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血胭脂”的诡异甜香。
那被江浸月救下的黑衣人,拄着判官笔,勉强站立,左肩处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已呈暗黑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出现、又出手救下自己的江浸月和沈寒舟,眼神复杂。
“你们……是谁?”他声音沙哑,带着警惕。
江浸月收剑入鞘,目光冰冷地扫过他手中的玉瓶:“你找的,是什么?”
黑衣人握紧了玉瓶,沉默不语。
沈寒舟走上前,看了看他的伤口,淡淡道:“‘阎王帖’,三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阁下若想活命,最好坦诚相告。”
黑衣人身体一颤,显然知道“阎王帖”的厉害。他看了看地上服毒自尽的杀手,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江浸月和沈寒舟,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乃六扇门捕头,赵无痕。”他扯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方正坚毅、此刻却因中毒而显得苍白的面孔,“奉命暗中调查‘血胭脂’一案。近日临渊城已有三名女子如此暴毙,死前皆提及‘血胭脂’。此物诡异,疑似与一伙隐秘邪教有关。”
六扇门?江浸月与沈寒舟对视一眼。官面上的人也插手了?
“邪教?”沈寒舟追问。
“具体名号不知,只知他们似乎在搜寻某种东西,或进行某种邪恶仪式。这‘血胭脂’,便是他们留下的标记,或者…媒介。”赵无痕喘息着,将玉瓶递出,“此物是关键证物,务必小心,据说能惑人心智……”
他的话戛然而止,毒性发作,让他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沈寒舟迅速出手,连点他胸前几处大穴,暂缓毒性蔓延,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为他逼毒。“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寻解药。”
江浸月却盯着赵无痕,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可曾见过一个身形瘦小,左边眉角有颗黑痣,惯用左手,行动如影的男子?”
他描述的,正是那“影子”的容貌特征。
赵无痕努力回想,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眉角有黑痣……左手……三日前,我在调查第一名死者,飘香院的花魁柳依依时,似乎…似乎在案发地附近,瞥见过一个符合此特征的人影,一闪而逝!当时并未在意……”
果然!
江浸月眼中寒光爆射!线索连上了!“影子”果然与此案有关!他就在临渊城!或许,就隐藏在那制造“血胭脂”的邪教之中!
红粉骷髅,青楼迷案,其下涌动的,竟是如此诡谲的江湖暗流。
“走。”江浸月扶起赵无痕,对沈寒舟道。他们需要尽快为赵无痕解毒,然后,顺着“血胭脂”这条线,揪出那藏于暗处的“影子”,以及他背后的邪教。
沈寒舟点头,目光扫过义庄内的尸体,最后落在那口属于秋棠的棺材上,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凝重。
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义庄的夜色中。
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悄然出现在义庄的围墙上。她穿着如血的红衣,脸上覆盖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却冰冷无情的眼眸,望着江浸月等人消失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盒刚刚开启、色泽艳红如血的胭脂。
夜风拂过,带来她几不可闻的低语:
“棋子已入局……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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