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要忍住别动心

　　其实许清平心里也没那个底，或许序师姐只是刚好临摹了这个大师的笔记也说不准。

　　暮成雪回来的那个傍晚，许清平正在院中练剑。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剑锋划过空气发出清脆的鸣响。经过这两日的领悟，他的剑招中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许清平！”

　　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许清平收剑回身，看见暮成雪风尘仆仆地站在那，肩上还背着行囊，脸上带着赶路后的疲惫，眼神却明亮如星。

　　“暮成雪！”许清平惊喜地迎上前，“这么快就回来了？”

　　暮成雪将行囊往石凳上一放，迫不及待地抽出长剑：“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就赶紧回来。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几日可有偷懒！”

　　两人在院中过起招来。几招过后，暮成雪惊讶地收剑：“你的剑意比之前流畅了不少啊。”

　　许清平擦了擦额角的汗，将这两日在藏书阁偶遇序芊芊的事说了出来。当说到序芊芊用毛笔演示“流水剑意”时，暮成雪的眼睛顿时亮了。

　　“可以啊许清平”暮成雪用剑柄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促狭地笑道，“这才两日不见，不仅剑法有进境，还能和序师姐在藏书阁单独切磋剑道了？”

　　许清平耳根微红：“你别取笑我了。序师姐只是恰好也在研究那本残卷。”

　　“恰好？”暮成雪挑眉，笑得更加意味深长，“我怎么就没这个‘恰好’的运气？不过说真的...”他收起玩笑的神色，“能得序师姐指点，确实是难得的机缘。”

　　暮成雪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没有对序芊芊做任何猜测，只是专注地听着许清平描述序芊芊演示的每一个细节。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许清平暗暗松了口气。

　　“走！”暮成雪忽然拉起许清平，“带我去看看那本残卷。”

　　藏书阁内已是华灯初上。

　　琉璃灯盏中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洒落在层层书架上，为这古老的空间平添几分神秘。两人轻车熟路地来到那个角落，木匣依然空着。

　　“看来序师姐还没还回来。”许清平有些失望。

　　暮成雪却不在意，他仔细查看着木匣，忽然指着内侧道：“哎，你看这里。”

　　许清平凑近细看，只见木匣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剑道无涯，唯心可渡。”

　　这字迹清隽飘逸，与竹简上的刻字如出一辙。许清平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暮成雪若有所思：“看来这本残卷的主人，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就在这时，一位值守藏书阁的白发老者缓步走来，见二人对着空木匣发呆，便温声道：“两位小友是在找那本无名残卷？”

　　许清平连忙行礼：“老前辈，请问那本残卷...”

　　老者捋须微笑：“序道友今早已经还回来了，就放在第九层的‘玄’字区。她说...或许会有人需要它。”

　　第九层是藏书阁的禁区，寻常弟子根本不得入内。许清平和暮成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多谢前辈指点。”暮成雪恭敬行礼，拉着许清平就往楼上走。

　　通往第九层的楼梯格外陡峭，每一级台阶都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当二人终于踏上第九层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里不像下面几层那样摆满书架，反而空旷得如同一个练武场。四周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剑诀图谱，正中悬浮着数十个光球，每个光球中都包裹着一本典籍。而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个淡金色的光球中，正是那本无名残卷。

　　“这是...以剑气化结界？”暮成雪震惊地看着那些光球，“需要多精纯的剑意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怕不是那位序芊芊师姐做的吧？！

　　许清平走向那个淡金色光球，当他靠近时，光球自动散开，残卷缓缓落在他手中。

　　这一次，他感觉到残卷中传来一阵熟悉的波动，与梨序剑认主时的感觉极其相似。

　　暮成雪凑过来，二人就地盘膝而坐，将残卷在膝上摊开。

　　“让我看看...”暮成雪认真地翻阅着，目光在那些玄妙的剑诀图示上游走。许清平紧张地看着他，期待这位剑道天赋出众的好友能看出些什么。

　　突然，暮成雪的动作停住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某一页的角落，那里用极细的笔触写着两个小字。他的脸色从最初的专注，渐渐变得凝重，随后又转为困惑，最后竟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怎么了？”许清平急切地问。

　　暮成雪指着那两个字，语气复杂：“我好像...看懂了这两个字。”

　　许清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确实是他从未见过的古老文字，笔画繁复，蕴含着某种道韵。

　　“这两个字是...”暮成雪深吸一口气，“‘注水’。”

　　一阵沉默。

　　许清平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注...水？”

　　暮成雪无奈地点头：“没错，就是注水。而且从笔迹来看，应该是后来有人添上去的批注。”

　　许清平接过残卷，仔细端详那两个字。确实，与其他古朴的文字相比，这两个字显得格外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难道...”许清平忽然想到什么，“这是序师姐的批注？”

　　暮成雪摇头：“不像。这笔迹虽然随意，但笔力苍劲，至少是修行数百年的剑修才能写出来的。”他苦笑道，“搞了半天，我就看懂了这两个字，还是这么...不着调的批注。”

　　许清平迟疑着点点头。

　　他继续翻阅残卷，发现在其他几处也出现了类似的批注。有的写着“此处有误”，有的标注“可简化”，还有的画着小小的箭头，指向更精妙的变招。

　　这些批注看似随意，却总能在最关键处点出要害。许清平越是细看，越是觉得这些批注中蕴含着极深的剑理。

　　“暮成雪，你看这里。”许清平指着一处批注，“虽然只看懂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位置很特别。”

　　在那幅“流水剑意”的图示旁，“注水”二字恰好写在剑势流转的关键节点上。许清平回想起序芊芊用毛笔演示的情形，忽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注水’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在说剑意要像注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淌！”

　　他兴奋地站起身，以指代剑，按照批注的提示运转剑意。果然，原本滞涩的地方顿时通畅，剑招衔接得更加圆融。

　　暮成雪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些批注看似简单，实则直指要害！”

　　二人相视而笑，先前的那点失望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继续研读残卷，虽然再没能看懂其他古字，但通过那些批注，反而对剑理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知不觉，月已中天。

　　当二人准备离开时，许清平在残卷的最后一页有了新的发现——

　　那里用与批注相同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但与其他批注不同，这行字他居然认得：

　　“剑道如舟，渡人渡己。”

　　夜色已深，两个少年并肩走出藏书阁。

　　而在藏书阁的最高处，一道身影悄然立于飞檐之上，目送着他们远去。夜风吹动她月白的衣袂，右耳的流苏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距离较技大会，还有二十三天。
　　晨光熹微，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许清平与暮成雪踏着湿润的青石阶，随着三三两两的弟子们走向讲法堂。

　　这是他们成为内门弟子后的第一次早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草木清香。

　　“听说今日是执玉尊主亲自讲授基础心法。”暮成雪整理着衣襟，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郑重。

　　许清平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讲法堂内。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视线在前排那个月白身影上短暂停留——序芊芊独自坐在那里，身姿笔挺如青竹，右耳的红色流苏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摇曳。

　　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檀香袅袅，讲法堂内渐渐坐满了弟子，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奇特的静谧。

　　就在这时，一个抱着厚厚典籍的娇小身影匆匆跑进讲堂，在过道里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暮成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摇晃的书册。

　　“多谢师兄！”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圆脸。浅粉色道袍的袖口沾着些许墨迹，一双杏眼明亮有神，“我是灵韵峰的函缘。真是吓死我了，差点就迟到了。”

　　许清平余光注意到前面那道身影的目光看了过来，不过一瞬。

　　暮成雪帮她拾起散落的书册，最上面是一本《灵力导引初解》，书页间密密麻麻地夹着自制书签。“这么早就抱这么多典籍？”

　　函缘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资质普通，只能勤能补拙啦。”她注意到许清平腰间的佩剑，眼睛一亮，“这位师兄是剑修？真羡慕你们能挥剑斩风云。”

　　许清平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在她那些做了详细笔记的典籍上停留片刻。

　　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对法修有着独特的见解，虽然修为尚浅，但某些想法连他都觉得耳目一新。

　　辰时整，执玉尊主缓步走入讲堂。

　　这位法修一脉的执掌者身着玄色道袍，衣袂飘举间自有一股仙家风范。

　　他目光温润如玉，声音却清晰地传遍讲堂每个角落：“今日讲授《清心诀》，此乃修行之基...”

　　许清平专注聆听，偶尔提笔在玉简上记录要点。

　　执玉尊主的讲解深入浅出，将晦涩的心法要诀剖析得明明白白。期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排，看见序芊芊正垂眸记录，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专注。

　　课间休息的钟声响起，函缘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油纸包，里面整齐地摆着几块浅黄色的糕点：“这是我试着用灵力烘培的桂花糕，要尝尝吗？”

　　暮成雪接过一块，惊讶地发现糕点中蕴含着温和的灵气：“你才入门几天，就能将灵力控制得这么精细？”

　　函缘不好意思地低头：“失败了好多次呢，这些是唯一成功的。”她递了一块给许清平，“许师兄也试试？”

　　许清平道谢接过，糕点入口清甜，一股温和的灵气缓缓融入经脉。他真诚赞道：“很好吃。”

　　函缘顿时笑逐颜开，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下次我改进配方，再带给你们尝尝。”

　　下半节早课，许清平认真聆听执玉尊主讲解灵力运转的细微之处。这些基础心法看似简单，却蕴含着修行最本质的道理，让他对剑道修行也有了新的感悟。

　　执玉尊主真是太厉害了，若他以后也如此厉害便好了。

　　散课的钟声响起时，函缘已经和暮成雪相谈甚欢。

　　“以后早课我都坐这里可以吗？”函缘期待地看着二人，“一个人听课太无聊了。”

　　暮成雪爽快答应：“当然可以。”许清平也微笑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间，序芊芊从过道经过。月白的道袍拂过许清平的衣角，带起一阵清冷的幽香。许清平抬起头，恰对上她浅淡的目光，轻声道：“序师姐。”

　　序芊芊脚步微顿，右耳的红色流苏随之轻晃。她轻轻“嗯”了一声：“许师弟。”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翩然离去。

　　函缘望着序芊芊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小声惊叹：“序师姐真是好看，像画里的仙子似的。而且她刚才是不是回应许师兄了？”

　　暮成雪也点头附和：“确实，这般风姿，在宗门里也是独一份了。”

　　许清平没有接话，只是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

　　方才那短暂的对视中，他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函缘抱着书册欢快离去，暮成雪轻笑道：“这姑娘倒是很有意思，有个人陪我们也不错”

　　许清平瞅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啊，人家不理你都不好意思。”

　　暮成雪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我好歹也英俊潇洒好不好，看着我的脸应该也有和我聊天的欲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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