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骑医学院男神自行车后

　　林栀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校园人迹寥寥，道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幽暗的、昏黄的灯火，孤寂而冷清。

　　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她妈林落梅打来的。

　　林栀犹豫着接下，她妈冷漠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这考上研究生了，家也不回来看看？多久没回来了。”

　　林栀吸了吸鼻子，她爸死得早，她妈早早就带着她改嫁，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回那个家。从上大学到现在，一共就回过三次，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到今年，放假索性在外打工，连家也不回了。

　　林栀没有说话，任由她妈在那边冷冰冰地发泄情绪。她低头无聊翻手机玩，来自Y.的一条未读信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
　　他什么时候给自己发的消息。

　　林栀疑惑着点开，发信时间显示四个小时前，是向林栀介绍他们学校的医院科室的。
　　林栀读的A大，全国TOP3的学校。医学院更是不用说，学校附属医院凭借顶尖的医疗技术和科研实力，在东南片区首屈一指。

　　林栀微微囧了一下，知道学校附医有名，但也不用专门给自己介绍吧。
　　便友好地回了条，【我知道】

　　那端回了个问号。

　　林栀礼貌地敲下，【我们学校医学院很牛，附医也很牛，这些我都知道的，你不用专门给我介绍】

　　对方那端诡异地静了静，【不是】
　　【我的意思是——】
　　【你的耳朵，要不要来附医院看看？】

　　林栀嘴边的笑容，一点点落下。
　　恰好电话那头林落梅恶毒地骂了句，“你就是个灾星，当年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聋子，我至于吃这么多苦？至于三年后才能嫁给你李叔？”

　　林栀恰好走到宿舍楼下，抬头看，她们的宿舍亮着灯光，田蒙在宿舍。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嘴唇因为这句话止不住地颤抖，林落梅在那边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说话难听，便也静了。林栀吸气、呼气，A市明明才刚入秋，她却觉得大股大股的寒气往自己身上扑，无孔不入地从嗓子眼钻进体内，流窜遍她的每一个器官，最终全部汇聚至心脏，冻得她心脏发疼。

　　林栀的牙齿把下嘴唇咬了又咬，最终甩出一句。
　　“你别联系我了，我没有你这个妈。”
　　说完，她挂了电话，把林落梅拉黑。

　　她睫毛轻轻垂下，屏幕上那条【要不要来附医院看看】映进她眼底，她乌黑的眼睛里，亮着屏幕泛冷的灯光。林栀轻轻抿了抿嘴，手指极快地敲下。
　　【不用了】

　　林栀回宿舍，通过了一位从家教群找来的好友申请。
　　林栀18岁上大学后，林落梅再也没给过她钱，她上大学的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是她平时兼职挣的，以及国奖、奖学金这些加起来足够覆盖林栀的平日开销。

　　因为考上A大，所以原先的家教她没有再做，开学后，她便琢磨着再找新的家教。她加了各种各样的家教群，很巧，今晚就有一位家长联系她。

　　试讲地点和时间很快敲定，在本周周末，学生的家里。

　　田蒙正在贴面膜，“你那个表白墙的事，彻底解决好了是吧，对方没为难你吧。”

　　家教的对象是一位初三生，林栀手忙脚乱从电脑里找初三物理的电子版教材，嗯了声，“解决好了，没为难呢。”

　　“那就好。”田蒙把面膜在脸上抚得服服帖帖，惯常点开表白墙，很快，她卧槽一声：“我靠，这男的好帅，咱A大还有这种类型的帅哥？”

　　这条说说，是投稿人在食堂拍的，时值黄昏，食堂光线黯淡。被偷拍的男生站在打饭窗口前，正半弯腰把托盘递给窗口里的食堂阿姨。
　　偷拍人是从侧面拍的，画面中，男生肩宽腿长，穿着长袖白T，黑色宽松休闲裤，白板鞋，额前碎发过眉，鼻梁很高，夕阳的光线刚好从窗口打进来，倾泻在这个打饭窗口上，而男生，就站在这静谧昏黄的光影里。
　　睫毛轻垂，画一样的养眼帅气。

　　这条说说底下评论区炸了。

　　“我靠，这么帅？？？”
　　“你好，结婚。”
　　“帅哥你要我微信不？”
　　“在线吃瓜，哪个院的？”
　　“3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生的所有信息。”
　　“看着有点眼熟啊……是医学院的吗？好像我那个研一学长。”
　　“楼上医学院是真的吗？大学霸啊。”
　　“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不是有那种优秀生公告栏，我好像在公告栏上看过他！证件照就帅炸了，没想到手机后置镜头拍出来也这么帅。”
　　“楼上的，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还有那公告栏在哪，改天我也去瞅瞅。”
　　“……”

　　“啧啧啧。”
　　田蒙把图片放大，满意地欣赏着，“栀栀，你过来看看，绝了这长的，偷拍都能拍得这么帅。”

　　“啧啧啧，这身高，这大长腿，这浓颜……不过长这么帅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田蒙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发现没人接她的话，回头一看，林栀正趴在桌子上看初中英语资料呢。

　　田蒙一步走到她面前，摇她肩膀，恨铁不成钢道：“天天看不累眼睛啊，别学了，看看帅哥洗洗眼睛。”

　　田蒙力气太大，把林栀摇得头晕眼花，林栀慌忙摁住自己耳朵上挂着的助听器，胡乱敷衍点头，“嗯嗯，哪有帅哥？”

　　田蒙把手机递给她，“小没心眼的，就知道你不关注咱学校表白墙。”

　　林栀撇嘴，漫不经心看过去。

　　江野。

　　照片上的男生，是江野。

　　林栀愣了下，很快调整好表情，把手机递给田蒙，“嗯，挺帅。”

　　“不过这么帅的人，应该玩的很花吧。”田蒙接过手机，咕哝往回走：“也不知道有女朋友没。”

　　林栀没听清田蒙嘟囔了什么，那个名叫Y.的，给她发了一条新的微信。

　　【张教授是一附院耳鼻喉科的主任医师，业界大牛，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挂他的号】

　　林栀没回，直接摁灭手机，拿上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
　　周日下午，林栀准时站在铂澜公馆小区前。

　　波澜公馆地处兰江畔，A市寸土寸金的地界，富人区，小区大理石铺地，绿化做得很好，正对着小区门口的是一座亭台水榭，假山上瀑布流泻飞珠溅玉，绿树成荫，清脆的虫鸣鸟叫声环绕。

　　“有预约吗？”
　　保安亭里的保安上下打量了林栀一眼，傲慢地问：“没有预约不能进。”

　　“有的叔叔。”林栀拿出聊天记录让保安看，“你看看。”

　　保安扫了眼，不情不愿给林栀开了门。

　　林栀走进去，迎面开来一辆黑车，林栀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驾驶座上的人影自她眼前一扫而过。

　　林栀不认识车，但有一款车标她记得很清楚，车标由红黑黄三个颜色组成，中间一只半腾起的马，保时捷。田蒙喜欢的明星开的车就是这个，她经常拿来林栀面前让她看，久而久之林栀也就记忆深刻。

　　这辆黑车前面，也是这款车标。

　　林栀的身后驶来一辆车，也是要出小区的，于是林栀面前的这辆保时捷短暂地停下了，正好在林栀眼前。

　　车靠右行驶，林栀在左道，车窗大敞，驾驶座上的人清清楚楚映进林栀的眼底。

　　他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留给林栀的是半张线条精致的侧脸，眉是眉，眼是眼。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扶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伸长在车载屏幕上滑动，似乎在找导航。夕阳下，他手指瘦长，玉一样的光滑白皙，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林栀正要移开眼，车里的人却好似注意到了林栀的注视，侧目看来。

　　他的眼睛黑而亮，淡淡地看着林栀，眼底平静、深沉，晦涩不明。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渊。

　　江野当年在他们高中出名，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外，还有他的眼睛，他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眼睛狭长，眼皮褶皱很深，睫毛很长，眼尾一点招情的痣。
　　如今，他的眼睛更加深邃，更加黑亮，黑得像是童年玩的黑玻璃珠。

　　“姑娘，让一下。”
　　林栀发呆间，身后有人催促。

　　“哦，哦好。”
　　林栀立马往一边移开身子，给身后推着小孩车的人让道，那人通过后，鬼使神差般的，林栀又看了那辆车一眼。

　　前面一辆车通过，江野的这辆车也发动起来，他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车打火起步。也就是这一间隙，林栀看见江野的副驾上还坐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生，看着和江野年龄差不多，怀里放了一小果篮的车厘子，一边说笑一边吃。

　　他们车驶离林栀视线的前一秒，林栀看见那个女生把紫红的车厘子喂到江野嘴边，江野偏头叼住。

　　江野的女朋友真漂亮。
　　林栀心底乐呵呵地想。

　　林栀来到铂澜公馆32号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来给她开门的是一位女佣打扮的人，在听到林栀的来意后，立刻邀请她进入。

　　女佣给林栀送上茶，道：“我们家小少爷还没回来呢，麻烦你稍等一下。”

　　林栀说好。

　　她坐在一楼的会客厅，旁边是一扇巨大的、欧式建筑风格的落地窗，白色的纱窗被风吹得飘起。
　　窗外是绿绿的树，火红的夕阳，美丽的小花园，各式各样的珍稀植物。

　　林栀一直从下午等到夜幕降临。女佣几次走上前来要给她添水，可她见客人碗杯里的水一次也没有动过。

　　窗外终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女佣松了一口气：“他们回来了。”

　　第一个推开门的是一名穿着学生校服的男孩，脸庞稚嫩，个子却很高，额前碎发过眉，长着一张厌世脸。他的目光漠然从林栀脸上滑过。
　　第二个进来的是他的妈妈，也是和林栀约定上门时间的女士，她把手提包递给上来迎接的佣人，看见林栀，不紧不慢笑了下。
　　“不好意思，孩子奥数班有点拖堂。”

　　林栀站着，笑着说没事。

　　二人走过来坐在林栀对面的沙发上，男生浑身写满抗拒，却又似乎迫于他妈妈的威严不敢反抗。
　　“我姓白，你称呼我白女士就行，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林栀点头，正要开口，却忽然被白女士打断，她的目光落在林栀的耳朵上，一脸犹疑：“不好意思我先打断一下，你的耳朵……”

　　林栀的心忽然刺了一下，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实话实说：“我耳朵听不见，得戴助听器才能生活。”

　　“这样啊。”白女士皱起了眉：“那不行，我们英语要学听力的，你耳朵不好怎么教。”

　　林栀讪讪道：“耳朵不好也能教的，我以前戴过很多学生，这对他们没有……”
　　林栀话没有说完，她面前的桌面上多了五张红色钞票，白女士已经起身：“抱歉，我想你不合适，这五百块钱相当于买了你一下午的时间，你走吧。”
　　说着，她冲身后一喊：“小林，送客。”

　　林栀看了看室内冷冰冰的家具，看了看冷冰冰的灯光，她最终站起来，没有拿那五百块钱，往门外走，她脸上仍维持着体面的笑容：“既然这样，再见。”

　　她走到门口时，听见了那个初三男生的声音。

　　“妈，我就要她。”

　　“要什么要，她是个聋子你看不见？”

　　林栀身子猛然一僵，随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推门走了出去。

　　铂澜公馆这片到了晚上，人流稀少冷清，夜风凉飕飕地拂过林栀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脖颈。

　　她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别墅，心底不服气地反驳：“聋子怎么了，聋子教得也很好。”

　　林栀走出小区大门，在公交站牌前等回校的公交。

　　公交站前车来车往，林栀站着等公交进站，无聊打开朋友圈。最新更新的一条是林栀她继妹江如月发的。
　　她今天过十八岁生日，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一顶小王冠，长发卷成了弯弯曲曲的卷发搭在胸前。宴会厅是粉粉嫩嫩的布置，墙上从左到右扯了一排气球，一个巨型蛋糕立在墙边。
　　江如月坐在宴会厅的正中央，手捧鲜花，身后站着很多人，将她簇拥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热情的笑意。

　　林落梅就站在江如月左边，手亲昵地搭在江如月的肩头。

　　林栀的眼泪，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控制不住了。

　　眼泪落下的前一秒，微信上，Y.给她发来消息。
　　【今晚星空很漂亮，你抬头看看】

　　林栀莫名其妙抬头。

　　苍穹像乌蓝色的幕布，亮晶晶的繁星点缀其中，大颗大颗的星星，像璀璨的珍珠。忽而一颗流星拖曳着尾光划过天空，落在天边一点，闪了下光芒。一轮弯月遥遥地默默地挂在天边，像是黑夜的守护神，是公主那默默无闻的骑士。

　　林栀笑了，【是，很好看】

　　她把手机抱在胸前，犹豫了会儿，接着打开学校官方网站找A大学生在一附院看诊的优惠政策，看到能走医保并且能报90％时，她松了一口气。

　　她再度打开微信，给Y.发去。

　　【你说的那个张教授，他的号好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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