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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玉娥呢?”
说这话的人是周侍郎,周玉娥父亲,此刻正襟危坐于案桌之上,下面一发髻凌乱的女人唯唯诺诺说道:
“她…她临到半路…便跑了,跑太快,妾身未能追上。”女人手帕搅成一团,肩膀下意识地抖动暴露着她的慌乱。
案桌之上,男子怒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周府养你有何用?此事若不成,周家恐有灭顶之灾!”他脱力地跌在地上,眼底只剩下后怕。
女子慌忙叩首:“妾身遵命,定将那小蹄子寻回,献于忠王。”
周侍郎未置可否,只怕是找到也晚了。
女人找了大批人马暗地里在兴京安里搜寻,搜了整整一日,到处都没有周玉娥的身影。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是天要亡周家啊。”周侍郎身着一身布衣席地而坐。
周侍郎,一个民间赞颂有加的为官清廉之人,平日着布衣,就连鞋子破损也不舍更换。
平日素以斋食为主,可是就这样一个为官清廉之人竟然与朝廷贪污案扯上关系,好一个人面兽心之人。
女人跪在周侍郎身旁,“大人,这小蹄子定是有人暗中相助,她一个弱女子怎可能凭空消失……”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侍郎拂袖甩到一旁,“哼!事到如今说这些已无用,你回屋去收拾收拾。”
周侍郎回到书房里,打开密室旁的隔间,一间狭小的房间出现,里面除了一些瓷器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金子将暗狭的房间内照得金碧辉煌。
他缓缓拾起一本账册,其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他历年自国库中巧取豪夺的各式珍宝与金银。
他原本是山野乡村的一名樵夫,机缘巧合下救下周家女,从此入赘周家,在周玉娥十岁时,她母亲便匆匆离开周家,只剩下周侍郎打理周家。
他为了独揽周家家业,竟狠心地将周玉娥从族谱中除名,如今倒是反噬到自己头上了。
他慌慌张张地收拾起一堆银票与几本秘籍,趁着夜半三更,借着朦胧夜色,悄悄溜出了府邸,京兆牧早已在派人盯住他,就在他出府到城门口时便被当场擒获。
周侍郎一见京兆牧,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乖乖地任人摆布。
太初殿上,京兆牧主动侧身,“禀圣上,微臣接手调查周侍郎贪污一案已水落石出,这是微臣编写的册子,请圣上过目。”
说罢便俯身跪拜将奏章高举头顶。
奏章被太监送往昭武女皇手中,京兆牧又禀报:“昨晚,周侍郎正欲潜逃,被微臣的手下缉拿于城门口,微臣先斩后奏将他羁押,望圣上恕罪。”
半晌,昭武女皇一声大喝,“岂有此理。”朝中人皆跪拜。
“爱卿辛苦,为朕分忧解难,朕岂会怪你,起来吧。”
“传我圣旨,周临胆大包天,侵吞国库,罪不容诛,立刻收押旬日满门抄斩!”
“此事交由京兆牧全程查办,不可放过一人!”
京兆牧头抵地,“微臣遵旨。”
周家倒台,百姓皆叹周侍郎,画虎画皮难画骨,对照族谱,到收押再到行刑正好十日,周侍郎的小妾行刑日大喊冤枉,还想拉周玉娥下水,据京兆牧彻查,周家并无周玉娥此人。
一个月后,赵明瑶再游西郊,见小院已是无人居住的模样有些怅然……
赵明瑶勤学不辍,至初雪飘零时,武学秘籍已尽入囊中,院子里,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大氅坐于青铜打造的椅上。
瞧着那块蓝红相间的玉佩,那块玉佩的底部刻上了玉娥平安健康的字样,蓝色染上红色,就像水相融。
赵明瑶不禁遐想,周兰若今夕何夕,境况若何,距离周家被斩已然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她学会了使用朔云剑,被母亲逼着看了家里九牛一毛的账本,她越发厌恶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
“小姐可是思念周姑娘?”霜刃擦着赵明瑶的朔云剑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明瑶摇摇头,“萍水相逢而已,谈不上思念,只是有些好奇她现如今的生活。”
“小姐不必担心,周姑娘有钱到哪里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说的也是,霜刃,你会烦躁现在的生活吗?”
霜刃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又空旷,似乎将隐秘的记忆回想起来,她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小姐何出此言?守护小姐,照料小姐的日常,乃是我霜刃的职责所在,何来厌烦之说?”
赵明瑶更是觉得无趣,于是摆摆手,“没什么,你继续擦吧。”
话音刚落,初雪便降临,很快,灰瓦变得雪白,整个庭院包裹得银装素裹。
李云霓刚从宫里送品回来,拿着帕子扫扫肩上的积雪,便一刻不得闲来了赵明瑶的院子。
“小瑶?”推开门见赵明瑶正拿着话本瞧,当即火从一处来,收了她手里的话本,“我说过了,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还是少看为妙。”
赵明瑶并未挣扎,索性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上一杯热茶,轻啜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悠然的笑意,“母亲今日竟这般早归?平日母亲到宫里送品也得下午方回,今日才晌午便归了。”
“今日没多少,加上下雪便快了些,对了,我正巧遇上公主,公主要你现在入宫跟她一起赏雪。”她从袖里掏出一块令牌,“喏,这是公主带来给你的,收拾收拾便过去吧。”
赵明瑶看着那块令牌,挣扎之心又起,她试着拒绝,“不去可行?今日我还有其它事。”
李云霓疑惑,“你整天无所事事,除了看账本哪来的事,公主的好意不可违,有事改日再去办。”
赵明瑶微点头,拿起那块令牌,“女儿明白了,女儿这就去。”
李云霓满意地笑笑。
赵明瑶只身一人坐着马车前往皇宫,翻开帘瞧见一个蓝衣女人正在街上叫卖着自己的绣品,她即刻命车夫勒马,疾步趋前,细审之下,方觉错认,不觉心中怅然,遂黯然返回车中。
李盈所住的兴乐殿是以她的封号所命名,光是大门口到院落就得走上十几分钟,雪花纷纷扬扬,贴在赵明瑶冻得僵硬的面颊上,她不由加快了脚步,踏入殿门,暖意扑面而来。
李盈穿着金色大氅捂着汤婆子,旁边跟着两个小丫鬟正坐在正殿。
“翠柳,将火炉烧得旺些,小瑶过来定然寒冷,别冷到她。”
正打算进门的赵明瑶听见此话,心里又开始犯起迷糊,停滞在殿门口。
李盈眼尖望见她,兴奋地从汤婆子里伸出手,“小瑶,我在这儿!”
话一说完,她就朝着殿门外跑。
赵明瑶莞尔一笑,“瞧见啦,别着急,慢慢走。”
李盈脸颊微赧,“我特地邀你前来,未曾想是否唐突?”
“并未打扰。”
“那就好,这是兴京安第一场初雪,我想跟小瑶一起看,于是忍不住将小瑶邀进宫里。”她拉起赵明瑶冰冷的手,李盈的手十分温暖又柔软,这是赵明瑶在冷天里唯一的感受。
她递过汤婆子,笑道:“此乃我特命丫鬟备下,尚有余温,你手冰凉,且多捂捂。偏殿观景台我已令人布置妥当,暖和得很,我们这就上去吧。”
赵明瑶接过汤婆子,“公主费心了,一切都听公主安排。”
观景台内可俯瞰整个兴乐殿的院落,兴乐殿有棵桃树,如今光秃秃的只剩下枝丫,雪将枝丫压弯,就连鱼塘里的金鱼也抱团在一角。
“我命人备了小瑶爱吃的甜雪,尝尝。”李盈用玉勺挖了一角送在赵明瑶嘴边。赵明瑶欲伸手接勺,看见李盈意欲亲自喂,她只好启唇微张,任由糕点入口即化。
“如何?”李盈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不愧是尚食局做的珍品。”
李盈满意地笑了笑,“我本想亲自做来给小瑶尝尝,可惜近日太忙,母皇安排的课业繁重,只好请尚食局代劳。”
赵明瑶摸着汤婆子,僵硬的手已然回暖,“可是很辛苦?”
李盈摇摇头,“尚可,只有学好这些繁重的课业才不会让母皇失望。”
李盈虽性情纯真,却兼备上位者之勤勉与坚韧。
“公主近日可安好?天气越发寒冷,可要小心才好。”
李盈笑着挥袖示意翠柳上茶,上好的茶飘着淡淡茶香,“一切安好,小瑶才是,今日穿的少,手寒如冰,更要注意当心。”
赵明瑶接过面前的茶,“公主为何对我这么好?我只是……”她本想说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女,身份之间并不对等,而她也不能为她带来利益。
话到嘴边却被李盈的纤纤玉手轻抚,“小瑶,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尽管不常见面,但儿时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得。
其她人待我好,或是有几分私心又或是想得到些什么,而你不一样,你的好不掺杂任何私心,你对我好就是真心愿我好,所以儿时我更愿意和你一块玩。”
李盈品了一口茶,看着庭院里银装素裹,“而现在不同。”
赵明瑶问她,“有何不同?”
李盈笑着看她,“日前还不是说出来的好时候,等时间到了,我便告诉小瑶可好?”
赵明瑶听得云里雾里,端着一杯微冷的茶懵懂地点点头。
李盈笑容更甚,“瞧小瑶的模样,真是叫我心生欢喜,岁月似乎从未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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