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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湖栗懒洋洋地躺倒在一张光滑温润的白玉榻上——这是青丘狐族为她准备的座椅。
她摇着那把孔雀绿羽扇,半阖着眼,听底下几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
“湖仙啊——”
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白衣服的老者哭丧着脸,率先开口。
“近日有人族修士闯入我葵山地域,残忍杀害了四只刚刚开启灵智的小妖!葵山乃我族领地,他们此举,分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须啊!”
湖栗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懒地问。
“赤云,有这回事?”
赤云立刻躬身回应:“回湖仙,听闻此事小辈亦深感震惊。已细细查证,确有此事。”
那白胡子老头立刻激动地接话:“五万年前三界大战后,我们与人族签下协议,开智精怪居于十万大山,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可好,他们竟敢主动上门挑事,我们能忍,湖仙您的颜面也不能折损啊!”
啊,我能忍啊。
湖栗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面上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们既杀了我族的小妖,你们去把行凶之人找出来,杀了便是。”
她语气平淡,“这种小事,也值得来烦我?”
“湖仙——!”
几位长老闻言,竟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您有所不知啊!若非迫不得已,我等万万不敢以此等琐事劳烦您!实在是那人族欺妖太甚!”
“我们前去讨要说法,他们竟反诬是我族小妖先吃了人!可那几只小妖灵识初开,懵懂无知,又非猛兽,连血食都未曾碰过,如何能害人啊!”
“天大的冤枉啊!人族这就是瞧不起我们妖族!自大战之后,我族元气大伤,他们便趁机屡屡压迫挑衅!平日些小摩擦也就罢了,如今都杀到家门口了,再下一步,就是直接打到咱们青丘来了啊!”
“若再一味忍让,我妖族岂有安身立命之所啊,还请湖仙为我等做主!”
湖栗被他们哭嚷得脑袋嗡嗡作痛。懂了懂了,这是对家公司上门砸招牌来了。
湖栗合拢了手中的孔雀绿羽扇,原本慵懒斜倚的身姿微微坐直。
她目光扫过底下跪伏一地、痛哭流涕的妖族长老,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了些许,声音也沉下了几分。
“人族此举,实在是欺人太甚。”
“既然他们先破了规矩,伤我同族,我妖族若一味忍气吞声,岂不令三界耻笑?这个公道,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她目光转向垂首恭立的赤云,问道:“赤云,杀害我族后生的修士,出自何门何派?姓甚名谁?”
赤云立刻上前一步:“回禀湖仙,晚辈已仔细查证。行凶者乃是人族青云门下的剑修,名为李善承。同行者还有他的师妹,名叫何静。”
湖栗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温润的玉榻扶手。
“把情况仔仔细细说清楚,”她语气不容置疑,带着审视的意味,“这前因后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葵山,是绵延十万妖山与人族地界之间那道模糊而敏感的边界。山峦的阳面是人烟稀少的村落,而阴面踏入,便是妖气渐浓、精怪滋长的地界。
在妖山之中,天地灵气充沛,野兽草木开智成精相对容易,此后也多在此修炼,与世无争。
人间亦有不少机缘巧合下开了灵智的小妖,它们或许听过话本子里关于青丘、万妖谷的传说,却不知通往妖山的路径所在。
为此,青丘也曾派遣化形完美的妖族潜入人间,寻找这些流落在外、灵气纯净却无妖气沾染的好苗子,意图引渡回山。
自那场大战后,人妖二族曾有过一段心照不宣的、脆弱的和平期。人不犯妖,妖不犯人,表面倒也相安无事。
然而近几年,人族修士中悄然兴起了抓捕结丹妖族用以炼丹炼器的风气。
此举自然引得妖族不满——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呢?
究其根源,实则简单得很。前些年大战,三界皆元气大伤,谁都无力再启战端。
如今人族休养生息,逐渐恢复元气,某些传统手艺便又拾了起来。
说到底,便是有些人修行不走正道,贪图捷径,做事极为不厚道。
青丘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他们内心忧虑,并不愿重启战火,故而一再忍让。
但若人族欺压到头上来,为了守住领土与子民,一场恶战恐怕在所难免。
而那位引发此次事端的青云门弟子李善承,当日斩杀那四只小妖的缘由,荒唐得令人发笑仅仅是为了向他的小师妹何静证明自己的剑法并非花架子,吹嘘自己剑术超凡。
“剑舞的虎虎生威,却连血都不曾沾上。”
师妹一句戏言质疑,他便赌气,拉着她直奔葵山,扬言要现场教学。
其实就是为了装逼泡妞,湖栗听到这里有些无语。
恰巧那四只刚开灵智、懵懂无知的小妖正结伴下山涧饮水,便迎面撞上了这位要证明自己的二世祖,顷刻间便成了剑下亡魂。
这李善承自幼被娇惯坏了,根本不知自己闯下了何等大祸。在妖族地界杀了妖族的子民,还自以为只是宰了几只牲畜。
青丘本欲直接杀了这罪魁祸首,一命抵一命,也算干净利落。
可一查之下,才发现此子竟是青云门剑峰掌门李伴斯最宠爱的小儿子,平日就嚣张跋扈,这才有胆跑到妖族地盘撒野。
李伴斯得知此事后,虽气得跳脚,惊惧交加,但护犊心切,面对妖族的问责,只能先硬着头皮咬死是妖族先伤了人。
青云门乃是人族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宗门,势力庞大。青丘若要强硬要人,难免引发更大冲突,需得仔细掂量。
为四只小妖的命,和天下第一宗们青云门结下梁子,这看起来是一笔注定亏本的买卖。那四个无足轻重的小妖,只能白白死了。
事情到此为止,青云门推出个替罪羊那同行的小师妹何静,便勉强交代过去。
谁知那二世祖李善承得知小师妹被推出去顶罪后,竟闹起了绝食,嚷嚷着非要小师妹活着回来。
他修为尚浅,未能完全辟谷,这般闹下去,只怕真要饿死。
李伴斯爱子心切,竟舍下老脸,再度派人前往青丘,不仅不认罪,反而厚颜要求放回何静。
此举彻底激怒了青丘,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换来的是对方的得寸进尺与毫无悔意。
青丘高层索性将此事直接捅到了老祖宗湖栗面前,请她出面主持公道。
这番告状背后,未尝没有一番试探之意。
若将来妖界真与人界冲突再起,他们急需知道这位深不可测的老祖宗是否会站在他们这边。
她若管了,便是表明了态度,妖族便有了与大宗门抗衡的底气和靠山。
她若不管,此事便只能再度隐忍,从长计议。
还好还好,这位祖宗她……管了。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杀过去讨个说法。”
湖栗话音落下,方才还群情激愤、慷慨陈词的几位长老顿时噤了声,面面相觑,方才那股悲愤劲儿瞬间被迟疑取代。
“湖仙,”赤云硬着头皮开口,“今夜便去,是否……是否太过仓促了些?青云门毕竟是大派,是否容我们稍作准备,至少…至少挑个宜出行的吉日?”
“这又不是买彩票开奖,还讲究什么黄道吉日?”
湖栗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今日事今日毕。小云,你跟我走一趟。”
说罢,她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神识微动,直接从九天之上攫来一大片流云。
那云朵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的橡皮泥,被随意揉捏成形。
赤云满腹疑问哽在喉间——上门寻仇难道不该先打个招呼吗?
还有,“彩票”究竟是何等法宝?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老祖宗这手凭空揉云、化云为驾的本领给震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飞行法器。
只见湖栗信手捏出了一辆线条流畅、造型奇特的敞篷坐骑,自己舒舒服服地坐进了主位,双手还握住了一个看起来柔软无比的圆环状物件(方向盘)。
说起来我科目三还没过呢,这算不算无证驾驶?
幸好,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交警查岗。
她拍了拍旁边那个看起来同样柔软的副座,示意赤云坐上来。
底下几位长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使劲琢磨这究竟是个什么上古宝物。
他们活了十几万年,可谓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法宝。果然还得是老祖宗,手段莫测,闻所未闻。
赤云学着湖栗的样子,有些局促地坐上那云捏的副驾。
还没等他坐稳,湖栗意念一动,油门猛踩。在几位长老的注视下,她踏云而起,向天飞去。
那云朵化作的跑车瞬间如一道离弦之箭破空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任何凡人界的顶级跑车,甚至让周遭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疾风迎面扑来,湖栗却一脸惬意,甚至还偏头问赤云。
“怎么样,这速度还能接受吗?要不要开慢点?你晕车吗?”
赤云强稳住身形,摇了摇头。
“还好。湖仙,此物…是车?”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翻涌的云气。
这算车吗?车不能飞…
那叫飞机?
“这叫飞车,你没见过很正常。”
赤云由衷地点了点头,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祖宗就是祖宗,这思路和手段,果然不是一般妖能跟上的。
“对了,看到座椅边上那根绳子了吗,这叫安全带,你系上。”
赤云弄了半天,都没有系上这玩意。
湖栗刹了车,又给他系好,才重新开车。
脑袋凑过去的时候,难免闻到他身上的花酒气,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喝了酒。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还好自己开的是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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