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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也总得有个期限吧
李任之被逮回家后,李敬就把廖莲锁到了屋里头,立马把李任之裤子脱了打板子。
只不过戒尺还停留在空中没有落下,李任之就奋起挣扎,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满院子逃窜。
为了抓住他,值夜的家丁提着灯笼四处乱跑,丫鬟失手打翻铜盆溅了满地的水,将李敬的贴身护卫摔了个狗啃泥。
李任之趁乱顺着绳梯爬上高墙,还顺手将绳梯丢出了府外,就这样紧紧地趴在房梁上与众人僵持着。
李敬攥着戒尺在高墙底下喝道:“我数三个数,你马上给我下来。”
李任之扒着屋檐,小心翼翼地将脑袋往下探,道:“我可以下来,但是爹你不许再打我。”
李任之这一探头的动作吓坏了不少人,丫鬟和家丁纷纷聚集到墙角下,伸出手作出要接住他的姿势。
“好。”李敬将戒尺丢到地上,“你先下来,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商量。”
借着灯笼的光,李任之反复观察着李敬的神色。李敬似乎已经被急得没了脾气,脸上看不出什么怒意,只是阴沉着一张脸。
李任之忽地笑了,李敬的护卫瘸着脚想要上前:“大人,我来吧----”
李敬冷哼一声抬手阻止,推开众人道:“我还没有老到那样的地步。”
李任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瞅准了位置,闭着眼纵身一跃。
要接住这么一个从天而降的胖货,说实话,还是有些太难为五旬老人了。
李敬一个踉跄,好在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李任之从他爹的怀里滑下来后,还没来得及咧嘴继续笑,就见李敬朝护卫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护卫的大手就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将李任之按在墙上,李敬弯腰抄起地上的戒尺,板子再次狠狠地落下来。
李任之心道不好,姜还是老的辣!
下人们自觉地散开,只见李敬一边抽着戒尺,一边大骂道:“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讨价还价!从小到大你哥教你的礼仪,你全吃进肚子里了!”
李任之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又疼又麻。
但心底冒出的那点自尊心逼着他紧闭双眼,攥着拳头,将前额抵在墙上,努力地不哭出声。
偏偏这个李敬也没有什么打骂的经验,迟迟没听见哭声,误以为自己的力度还是太轻,就下了狠心,手中的戒尺挥得一下比一下重,呼呼作响。
到了第六板,李任之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弯卸了力。
压着他的护卫发觉手中一重,便低声提醒道:“大人!”
与此同时,廖莲不知什么时候撞开了被锁的房门,挽着衣摆奔来:“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她推开李敬与护卫,蹲下身将李任之揽到怀里。
借着烛光一看,她发现李任之的屁股不仅有东一块西一块的青青紫紫,还有几道深深的尺痕。
廖莲摸着李任之汗淋淋的头,李任之把脸颊紧紧贴着他娘温热的脖颈,忽地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娘,爹不讲信用,打我打得好疼!”
李敬一听,干脆再度扬起戒尺。
廖莲连忙起身拦下李敬,道:“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也知道我平常最疼他,您这么做,无疑是往我的心头剜去一块肉啊!”
说完,她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李任之,催促他道:“快和老爷认错,认了错,老爷就不会再打你了!快,认错呀!”
李任之这下是真不敢再闹了,摸了把眼泪抽噎道:“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敬问:“错哪儿了?”
李任之说:“我不应该逃学,不应该私自离家。”
李敬道:“不对!”
李任之根本不敢看李敬阴沉的脸色。他一哆嗦,将李敬与廖莲本不知道的事也抖搂了出来:“我,我还不应该偷偷去青楼……”
廖莲一惊,瞪圆了眼睛看向李敬。
李敬倒吸一口冷气,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李任之忙哭着补救道:“我再也不敢了!爹爹,我知错了!”
沉默良久,李敬重重叹了口气,背着手问:“你觉得,我今日打你打得这么狠,全是因为你不学无术、贪图玩乐吗?”
李任之道:“任之愚钝,请爹爹明示。”
李敬道:“你可以不喜欢读书,也可以天天在讲堂上发呆,但你不能逃学逃得人尽皆知,你读的是国子监,朝廷亲办的学堂,你连朝廷亲办的学堂都不去,别人会怎么想?
“你可以学着那群纨绔子弟天天润玉在手,美人在怀,但你不能玩得人尽皆知,你是当朝宰相的儿子,当朝宰相的儿子如此荒唐,别人会怎么想?
“你腰间挂着那块玉,不管你学识怎么样,皇上到底还是会送你一官半职,叫你这辈子不愁吃穿。这一官半职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容易就获得了,但是对别人来说,也许要苦读十年书才能得到。你这么高调行事,就不怕终有一日有人因为妒意在背后给你捅刀子吗?”
李任之一愣,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李敬看了李任之一会,转身离去:“我问你的三个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不晚了,去收拾收拾睡下吧。明天,我要看到你准时去书塾。”
李任之一边望着李敬的背影,一边讷讷地被廖莲牵到卧室里。
几乎是一躺下,他就马上弹了起来:“……疼疼疼!”
他就没想到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挨了一整天的打呢?
廖莲让他趴下,命下人端了跌倒损伤药来。
这药和瞎子给他用的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李任之忽然觉得,背上似乎被什么温热的水滴划过,他动了动耳朵,呆呆地问:“娘......你在哭吗?”
“啪”的一声,廖莲将手中的湿布扔到竹席上,推了几下李任之:“为什么乱跑,为什么不听老爷的话,为什么要让娘担心!”
“娘,娘,你别哭。”李任之匆忙伸手,笨拙地抹着廖莲的脸,“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明天开始就去好好上学。”
廖莲兀自流了会眼泪,李任之抓了抓衣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心口有些抽筋。
他想,这难道就是说书先生说的,所谓的“良心很痛”?
等廖莲平息了情绪,李任之便抓着她的手,让她躺到自己身边:“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
廖莲没有说话,李任之知道她还在难过,便也不再开口,只是将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李任之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混沌。他挣扎地想要思考明白,但是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有块石头绑着他不断下坠,下坠。
廖莲一向都是在李敬的屋里头过夜,混乱中,李任之想开口说点什么,让廖莲今晚留下来陪他睡,但嘴皮子又重得和铅一样张不开。
最后,他只是攥着母亲的发尾,沉沉地睡去了。
剑铺里,瞎子将温热的水再次缓缓注入木桶之中。
卫骁浸泡在药浴之中,有点无奈地道:“叔。”
瞎子道:“再泡会。”
卫骁道:“已经够久了。”
瞎子问他:“肩膀已经多久没疼过了?”
卫骁答道:“将近一年了。”
“那也不能懈怠。”瞎子说着,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咚咚”地敲响桶沿,“我刚刚才想起来,你爹见过李敬。”
卫骁忽地抬起头,只听瞎子道:“二十年前,李敬还不是宰相,当时他任的是北道巡抚。北道巡抚需要巡查军营,所以他见过你爹。”
“李敬,是个怎么样的人?”卫骁问。关于父亲的一切,他都想了解清楚,包括曾经见过父亲的所有人。
“为人还算正直。但与其说是一个文官,更像是一个商人。”瞎子简单地道,“很会给皇帝赚钱。”
“我爹和他关系怎么样?”卫骁问。
瞎子道:“点头之交。但听你爹说过与他共事很轻松,因为李敬是个聪明人,不会插手干涉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卫骁点了点头,瞎子继续道:“我总觉得,他儿子应该还会再来。”
卫骁答道:“不清楚。”
瞎子道:“到时候他再来,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依着他就行。京城这么大,水那么深,无依无靠的怎么行。”
卫骁第一次听说“无依无靠”这个成语,他今日一改往常的沉默忽略,主动开口问:“‘无依无靠’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怎么写?”
瞎子是个瞎的,这辈子没见过字,只用手摸过形状,但水平与卫骁比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于是,他伸出食指,沾了沾水瓢中的水,在桌子上写下“无壹无靠”四个字:“零个人站在你身边的意思。”
“以前我只求你平安,但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安稳下来了,就应该往前看。”瞎子道,“你是卫临风的儿子,我不可能让你卖一辈子铁器。”
眼看着半柱香的时间到了,瞎子就叫卫骁可以从水里起来了。
卫骁随手裹了件里衣,打开双臂躺在床上,瞎子用手掌按住他的肩,用不轻的力道打着圈。
“叔。”卫骁问,“不卖铁器,能做什么?”
“很多啊。”瞎子说,“比如,可以去武器库当官,或者去当金吾卫。”
“如果是去当兵呢?”卫骁问。瞎子心里空了一拍,他生硬地道:“这点,你不用想了,不行。”
卫骁眼皮子上下扫动了几下,没接话。
夜深了,窗外模模糊糊地响起雨声。卫骁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沉,渐渐地睡着了。
瞎子起身用麻布擦了擦手,然后“呼”地一下吹灭了蜡烛。卫骁的手指头在黑暗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把脸颊换了个方向躺。
瞎子正要从他床边离开,却听卫骁发出几句梦噫:“叔。草原……下雨了。”
瞎子呼吸一滞,一时间,往事桩桩件件像呼啸的海浪向他奔涌而来。
大雍曾经存在过一支传奇的骑兵,名叫玄甲天卫。这支军队的统帅,叫做卫临风。而瞎子,是卫临风的亲信。
漠北一战,大雍国大败,卫临风战死沙场,北都城沦陷。卫临风的儿子卫骁,当时就被抚养在北都城。
瞎子不愿相信这一切就此结束,靠着这样一点可笑的念头,他在草原与大山的交界线处游走整整十年,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到的苦头,在日日夜夜无尽的黑暗中描摹那个孩子的面容----从婴儿到孩童。
终于有一天,他支撑不住了,倒在赤狼汗国中西部一个叫做北山口的地方。
意识模糊中,他感受到有人在喂他水和粮食,并且把他扶到了马背上,带回了部落。
也许是命运之神心生怜悯,瞎子没有被死神带走。那个救了他的孩子见他苏醒过来,捧着一碗羊肉汤到他跟前。
瞎子知道自己无以回报,所能做的就是去记住,记忆是他现在全身上下最珍贵的东西。
于是,他让这个孩子站到自己跟前,伸出手去记住他的容貌,正如他无数个夜晚在脑海中所做的那样----
蜿蜒至嘴角的长疤。他摸到了。
此时此刻,十五岁的卫骁在床上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偏头躲开了瞎子的手。
“躲什么。”瞎子苦涩地笑笑,改为揉了揉卫骁的脑袋,“……又做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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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任之并非老公。而是童养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