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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娘娘?
若不是小命难保,青丘的这位,谣音向来的不敢招惹的。
她早就领略过这厮的阴晴不定。
想来,那已是主人飞升之前的事了。
那日,她奉命去青丘送新酿的“醉仙醪”。
白狐斜倚在软榻上,只浅呷一口,便将琉璃盏重重搁下。
“这酒,”他尾指轻轻点着案几,明明是娇柔的嗓音,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淡了。”
谣音当时年少,忍不住小声辩解:“主人说…这酒须得浅酌慢饮,方能品出后韵……”
“后韵?”白狐轻笑,指尖突然凝出一缕寒芒,
“本座要的是立时三刻的烈性,谁耐烦等什么后韵?”
那寒芒直刺谣音面门!她吓得闭眼,却只听“铮”的一声清鸣。
再睁眼时,主人已不知何时立在身前,广袖如云,刚刚震散了那道寒芒。
主人平日温婉的眉眼此刻凝着霜雪,连发梢都无风自动。
“娘娘,”主人的声音平静,却让整座青丘的暖香都凝滞了,“我的人,恐怕轮不到您来教训?”
白狐眸中金芒一闪,身后竟隐隐现出九尾虚影,妖气冲得梁柱嗡鸣:
“娘娘!?好你个白音,你纵仆无方,目中无人,酿的酒寡淡如水,竟敢如此敷衍本座?”
“纵仆无方,目中无人?”主人忽然笑了,她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看来你是忘了现在的自己是谁,若不是有人舍命救你,你怎有机会在这里耀武扬威?”
话音未落,主人并指如剑,对着那坛被嫌弃的“醉仙醪”凌空一点。
霎时间,坛中酒液冲天而起。
并非泼洒,美酒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晶莹的水龙,龙鳞毕现,咆哮着朝白狐扑去!
整个屋子的温度骤降,梁柱上瞬间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白狐脸色微变,红袖翻飞,织就一片绚烂的光幕。
水火两脉的顶级术法极致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无尽的寒冷蔓延。
那片光幕连同其后的大片空间彻底冻结,如同一幅瑰丽又死寂的冰雕画卷。
冰霜的边缘,离白狐的鼻尖只有一寸。
主人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只轻声道:“现在,这酒够烈了么?”
白狐盯着主人看了半晌,周身骇人的妖气缓缓收敛,忽然抚掌娇笑起来:
“哎呀,不过是试试小鹿儿的胆色,何必动真格的呢?这酒……本座现在觉得...滋味妙极了。”
虽不知道主人和这白狐全部的过往羁绊,但有一点谣音很清楚——两人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友好”。
况且如今,保护自己的主人已不在身边......
谣音在白狐宅邸外的玉兰树下踟蹰,正盘算如何暗自守卫潜入府中,只听后院外,猛地传来一声鸟儿凄厉的锐鸣,夹杂有些尖亮熟悉嗓音。
“好个扁毛畜生!光天化日敢偷啄陛下的琉璃晶果!鸟赃并获,看你还如何狡辩!”
谣音悄然探头,只见喇叭花精比着兰花指,一手指着枝头灵气氤氲的琉璃晶果,另一手已凝聚起一道暗沉的妖光,瞄准地上被藤蔓禁锢的青鸟。
那妖光的目标,直指鸟儿最绚丽修长的三根尾羽!
谣音心头一紧——那可是青鸟妖丹所在这哪儿是简单的责罚,分明是要废了这鸟修为的毒手!
“是污蔑。” 清冷的男声在她识海中响起,
“那果子完好,灵光未损。
喇叭花与青鸟一族素有旧怨,他的胞妹当年初开灵智,所结的第一颗灵种,便是被这青鸟的父辈误食……此乃私怨。”
竟是世仇!谣音瞬间明了。
不过,自己同白狐一派也算“旧仇”,此刻若现身阻止,不仅坐实窥探之罪,更可能将矛盾引到自己身上。
“风枝惊暗鹊。” 仙使的声音再次提示。
谣音心领神会,指尖悄无声息地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妖力,对准不远处墙头一截枯脆的细小枝桠,轻轻一弹。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突兀传来。
喇叭花精浑身一激灵,做贼心虚般猛地回头望向墙头,手中妖光也随之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谣音迅速捏诀,禁锢的藤蔓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松动。
青鸟何其灵慧,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双翅猛地一振!
“唳——!”
它发出一声高亢清越的长鸣。
并非逃跑,而是猛地冲向白狐府邸主殿的方向。
声音充满了悲愤与控诉,瞬间传遍了小半个府邸外围。
喇叭花精脸色唰地变了。
他本想私下用刑,若让这扁毛畜生跑到前庭惊动了陛下,污蔑之事必然败露!
“你、你给我回来!”他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再也顾不上其他。
趁着这场面混乱的当口,谣音早已隐匿气息,退回了更安全的阴影处。
“谢谢仙使又帮我一次,敢问仙使尊姓大名?改日我得道升仙,定将阁下这好人好事写成锦旗,铺满整个九重天。”
可惜早已无人应答。
不多时,青鸟化作一道青影,精准地找到了谣音的藏身之处,轻盈地落在她身前的石灯上。它清亮的眼眸中惊魂未定,却带着深深的感激。
“多谢娘子方才暗中相助。”它声音微颤,显然后怕不已,“那恶仆污蔑于我,实乃挟私报复......”
它顿了顿,看向谣音:“娘子在此逗留许久,可是有事想入园一观?”
谣音微微点头:“道友可知有何办法?”。
青鸟有些犹豫的振翅,引她看向院墙角落一棵极高大的古松:“那棵迎客松,最高处的横枝斜出墙外,正对着府内的‘镜花台’。虽无法带娘子进去,但树上位置隐蔽,视野极佳,乃是我悄悄圈定的传信歇息之地。娘子若想观园,我可带您上去。”
不过娘子务必注意言辞,若是有缘面见陛下,万不可喊其娘娘!传说北山的桃树精,曾因喊了他一句“白狐娘娘”被赐下毒酒,第二天,那棵几百年的桃树就开了满树的白花,至今再没结过一颗桃子。
女子悄悄趴在院外的古树枝桠,借着茂密花叶遮掩,小心翼翼地向内张望。
与其说是白狐府邸,不如说是个缩小版的暴发户皇宫。
地上铺着能陷进脚爪的雪绒毯,廊柱是整棵的暖香木,上面镶嵌的不是夜明珠,就是各种会自发光的灵石,晃得人眼晕。
空气里甜腻的暖香混着酒气,熏得她直想打喷嚏。
最扎眼的还是殿中央那幕:
七八个身披薄纱、曲线毕倪的女妖,正软绵绵地偎在厚厚的垫子上,如同等待主人抚弄的猫儿。
而被她们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正是白狐娘娘。
她一身正红镶金边的宽大丝袍,领口豁开,几乎滑落至腰际,露出大片诱人的雪白。
袍角更是迤逦在地,像泼洒开的血泊。
一位兔耳少女正跪坐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染着脚趾甲,那鲜红的蔻丹,刺眼得很。
“陛下~~~您瞧这新调的‘醉胭脂’,可还衬得上您的风华?”
一个蛇妖侍妾扭着细腰,将一盏琉璃杯递到白狐唇边。
白狐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另一只手随意地捏了捏一旁猫妖的下巴,评价道:
“甜腻有余,清冽不足。爱妃们还需在‘品味’上多下功夫。”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狐妖的娇媚,但语气里的狎昵和掌控感,却带着十足的帝王做派,与这女儿身组合在一起,怪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谣音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不适,目光死死锁定白狐,试图从他(她)的气息流转间看出些许端倪——噬心丹发作时,灵力必有滞涩!
就在这时,刚刚仗势欺鸟的喇叭花精,迈着极快的小碎步,从门外一路弓着腰进来,丝毫不敢抬头半分。
慌乱中,他飞速整了整凌乱的紫服下摆,脸上堆着谄媚到令人牙酸的笑容:
“启禀陛下——青鸟他罪大恶极,竟觊觎院中的琉璃晶果,若非老奴阻止,恐怕就要让他得逞!请陛下放心,老奴必将严加管教。”
“……如此低级的穿帮!让黑熊精去领惩罚……”
相同声线的尖细刻薄之音钻入耳膜,谣音脑中如同惊雷炸响!
是他!莫非回音潭水幕里那个陛下就是白狐?
谣音差点从树上栽下去。
不会吧?这中毒之人,这恭敬称臣的家伙,居然是个太监款儿的喇叭花精?!
“绝无可能”神出鬼没的男声在识海中斩钉截铁地否定。
“仙使?你为何如此笃定?”谣音不解的在心中发问。
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若这喇叭花精真中了噬心丹,绝不敢如此动用灵力欺压青鸟。
再者,看他这中气十足告黑状的精神头,哪有半分毒发的迹象?
“虽是毒药,却也甚是金贵”
男声言简意赅,刻薄之意溢于言表,意思倒是十分明确——“这噬心丹,喇叭花不配”
“定会有人助你,但你得先靠自己混入府中。” 男子留下这句话,声音便消失了。
几乎同时,谣音感到腰间的鹿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震动
——果然,每次他离开,鹿铃都有感应。
殿内,白狐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种慵懒的威仪:
“我说胡管家,喊你多向人间皇宫的管事学学规矩,你倒好,净学些勾心斗角的腌臜本事。本王懒得理会你们那些是非,只是有些事,务必处理的干净些,惊扰我和这些爱妃们的清梦可不行!”
“惊扰的哪是清梦啊,分明是春梦吧!?果然这昏庸和好色缺一不可。”
谣音趴在枝头,默默在心底讽刺道。
送完信的青鸟收敛了羽翼,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旁的枝桠上,微微整理着因急速飞行而略显凌乱的翎毛。
谣音悄悄地侧过头,打量着他的神情。同为灵宠,她深知被主人如此轻慢,心里定是不会好受的。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份被忽视的酸楚,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
然而,青鸟清亮的眼眸中并无半分怨怼,它望着殿内那奢靡喧嚣的景象,目光如同穿透了眼前的浮华,落在了某个更遥远、更沉寂的地方。
“娘娘她……”青鸟忽然开口,声音清越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之前并非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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