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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险,暗布局
清虚门的正殿,檐角悬挂的铜铃在穿堂风中叮当作响,与殿内缭绕的檀香交织,营造出庄严肃穆又带着几分缥缈的氛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地的碎金。
墨渊真人端坐于主位的云纹玉座之上,一身青色道袍,衣袂边缘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流云暗纹,在微光里流转着低调的华光。他鹤发童颜,面容清癯,眼角的皱纹仿佛是岁月用最精湛的笔触勾勒出的痕迹,而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落在走进来的苏清鸢身上,盛满了“慈爱”,如同冬日暖阳般和煦:“清鸢,今日气色不错,看来昨夜睡得安稳。”
“多谢师傅关心,清鸢睡得很好。”苏清鸢款步上前,微微躬身行礼。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弟子服,腰间系着同色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声音软糯,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姿态更是无比恭敬,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就是前世那个对师傅无比依赖、满心孺慕的小师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垂下的眼眸之后,那眼底是怎样的冰冷。上一世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在她脑海中反复切割——她将墨渊视为天地间最值得敬重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奉为圭臬,勤修他所授功法,对他的安排言听计从。可最终呢?在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他亲手剖开她的胸膛,将她刚刚觉醒、散发着莹莹光泽的仙骨,毫不犹豫地挖了去,只留给她一个血肉模糊、在剧痛和绝望中缓缓死去的下场。那深入骨髓的背叛与痛苦,即使重活一世,也依旧清晰得可怕。
墨渊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她的脊背上逡巡片刻,快得如同错觉,却让苏清鸢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里一闪而过的贪婪,像是猎人锁定了最心仪的猎物。“清鸢,你神裔血脉特殊,为师夜观星象,算到你仙骨即将觉醒,近日修炼切不可懈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今日午后,随为师去后山闭关,为师亲自指导你修炼,助你早日突破瓶颈,觉醒仙骨。”
来了。
苏清鸢心中瞬间掀起冷笑的浪潮。她怎么会忘记?上一世,墨渊就是在她十六岁这年,用同样的说辞,将她哄骗到后山闭关。那所谓的“亲自指导”,不过是用特制的符咒压制她的血脉,日复一日地观察仙骨的觉醒进度,为他日后能够顺利夺取仙骨,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农夫,精心培育着属于自己的果实,只等果实成熟,便毫不留情地采摘。
若是前世那个天真懵懂的她,此刻定会满心欢喜,感激涕零地答应。可现在,她早已洞悉这温情脉脉表象下的狰狞獠牙。
“多谢师傅厚爱,”苏清鸢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犹豫,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怯懦,“只是清鸢昨日听云舒说,后山近日不太平,有妖兽出没。云舒的师兄昨日去后山采药,就被一头二阶的风狼所伤,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清鸢胆子小,怕那妖兽会影响修炼心神,可否等过几日,等门中弟子把妖兽清理干净了,再去闭关?”
她故意提起云舒。云舒是她前世唯一的挚友,性格直爽,心直口快,对她更是掏心掏肺的好。只可惜,前世她被墨渊和苏景然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对云舒善意的提醒置若罔闻,甚至还觉得云舒是在危言耸听,最终不仅自己落得惨死的下场,还连累云舒被苏景然找借口废掉了修为,在宗门里受尽白眼,潦倒一生。这一世,她不仅要向墨渊和苏景然复仇,更要护住这个真心待她的朋友。
墨渊眼中果然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苏清鸢会拒绝。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苏景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示意。
苏景然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柔声劝道:“清鸢,师傅也是为了你好。后山的妖兽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小麻烦,有师傅在,定能护你周全。你仙骨觉醒乃是关乎你未来修行,甚至关乎我清虚门气运的大事,万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就耽误了。”他语气恳切,仿佛真的是为苏清鸢的前途着想。
“可是……”苏清鸢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抖,露出一副极为害怕的模样,“我还是怕……哥哥,不如你陪我一起去闭关?有哥哥在,我就安心了。”
她太清楚苏景然的心思了。他一直渴望得到墨渊的完全信任,更对她体内即将觉醒的仙骨充满了好奇与觊觎。让他陪自己去闭关,既能打乱墨渊原本的计划,让他无法单独对自己下手,又能近距离观察苏景然的一举一动,收集他与墨渊勾结,甚至可能早已与魔界有所牵连的把柄。
苏景然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他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能近距离接触苏清鸢的仙骨觉醒过程,没想到苏清鸢竟然主动提出让他陪同。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立刻殷切地看向墨渊,等待他的同意。
墨渊沉吟了片刻,手指在玉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心中虽有不悦,觉得苏清鸢此举有些打乱他的部署,但他也明白,苏清鸢素来对苏景然十分依赖。若是强行拒绝,恐怕会引起她不必要的怀疑,反而不利于后续计划的实施。思索再三,他终于点了点头:“也好,景然修为高深,有他在,为师也能更放心一些。今日午后,你们一同来寻为师便是。”
“多谢师傅!”苏清鸢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离开正殿后,苏景然对她愈发温柔体贴。他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宠溺:“清鸢,还是你最信任哥哥。放心,有哥哥在,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一定能帮你顺顺利利地觉醒仙骨。”
“嗯,我相信哥哥。”苏清鸢乖巧地点头,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底深处的冰冷。
信任?多么可笑的字眼。上一世,她就是因为太“信任”他们了,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她的信任,早已在上一世,随着被生生挖走的仙骨一起,被他们碾碎成了漫天飞灰,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回到自己的静鸢小筑,苏清鸢立刻关上房门,脸上那副天真乖巧的面具瞬间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绝。她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盒。木盒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经有些模糊,但那符文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破旧的古籍。书页泛黄发脆,边缘还有被虫蛀过的痕迹,一看便知年代久远。这是她前世偶然在宗门的旧书楼里找到的,当时只觉得上面的文字晦涩难懂,又因为一心扑在墨渊传授的功法上,便随手丢在了床底,从未在意过。直到临死前,她才从一位即将坐化的长老口中得知,这本古籍记载的,竟是早已失传的上古神裔的正统修炼之法。而墨渊传授给她的功法,看似精妙绝伦,实则暗藏玄机,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压制她的神裔血脉,让她的仙骨只能按照墨渊期望的方式“觉醒”,最终沦为他的囊中之物。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她要修炼真正的神裔功法,觉醒属于自己的、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力量。只有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她才有资格站在那些背叛者面前,将他们曾经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加倍地奉还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古籍,指尖抚过上面古老而神秘的文字,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瞬间从指尖涌入体内,流遍四肢百骸,让她因回忆起前世痛苦而紧绷的身体,都微微放松了一些。她闭上双眼,按照古籍上的记载,尝试着引导体内的灵力,按照全新的经脉路线运转。
一开始,灵力还有些滞涩,像是在陌生的道路上蹒跚学步的孩童。但随着她渐渐沉浸其中,灵力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裔血脉,正在这正统功法的滋养下,缓缓苏醒,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微光。
与此同时,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她记得,三个月后,清虚门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宗门大比。那一次,苏景然凭借着诡异的功法,一路过关斩将,脱颖而出,成为了清虚门最耀眼的新星,也博得了墨渊的极大赞赏。可她后来才知道,那场宗门大比,实则是墨渊为了向仙界那些大佬展示自己教导弟子的“成果”,为他日后名正言顺地夺取自己仙骨,并将其“贡献”给仙界,从而换取更高地位,所做的铺垫。
她还记得,苏景然在大比中使用的功法,并非墨渊传授的清虚门正统功法,而是一种带着丝丝缕缕魔气的邪功。这就意味着,在上一世,在她的仙骨被取走之前,苏景然就已经暗中与魔界的叛徒勾结在了一起!他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苏景然,墨渊……”苏清鸢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名字,眼角的余光瞥过窗外,阳光正好,可她的心却如同被寒冰包裹,“这场宗门大比,我会亲手将你们的伪装撕碎,让你们身败名裂,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沼的滋味。”
复仇的棋局,从她拒绝墨渊单独闭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落下了第一子。而她非常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她更加谨慎、更加隐忍地去布局。她要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点点积攒力量,一点点收集证据,最终给予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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