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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兖州(一)
“是,公子。”
得了崔煜廷的吩咐,两边侍从赶紧连声应下。
众人忙前跑后,牵马的军士,提剑的近侍,端着茶水点心的小厮。
一时间,枯闷的城防瞬间活了起来。
待收拾得当,崔煜廷才懒懒迈开长腿,撩袍翻身上马,晃晃悠悠朝着秦允一行人踏去。
远远地,秦允扭头望见一群穿着崔军战袍的骑兵乌泱泱逼近。
再近了些,见众人中间好似还簇拥着一骑。
定睛一看,马上之人正是崔煜廷。
早在先前,秦允便与崔煜廷打过几次交道,心知此人颇为难缠。
自打此人来到司州,两家边界便时有不快。
秦允眉头紧锁,回头瞥了一眼马车,心下顿感不妙。
他向两旁副手递了个眼色,示意先在此处停歇片刻,随即亲自策马疾速迎上崔煜廷。
“秦允见过崔公子,在下等人并未越过界碑,不知公子上前是谓何事?”
秦允并未下马,只停在马上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
“秦将军,我瞧着你来去匆匆。秋凉,特来奉上我司州热茶,以慰将军劳苦。尝尝,还是从老爷子库房里捎过来的。”
并未恼怒秦允的无礼,崔煜廷语气玩味,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秦允绷着一张冷脸,并不接过侍从高举起的茶水。
崔煜廷不以为意,他目光一转,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远远停在秦允后方的人马。
见此状,秦允紧绷的脸色才有些许迸裂。
他高声引回崔煜廷的目光,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秦某尚有公事在身,丞相急召,在下不便在此耽搁。望公子体恤。”
崔煜廷直视秦允双目,笑道:“哦?是吗?将军劳苦,不知此次匆匆南下的公务,是为何事?”
不等秦允张口,崔煜廷扶额,状若苦思冥想:“让我猜猜,将军定是去往朔阳!不过,这才几天呀秦将军,怎么?申大人是急着召将军回去述职,汇报霈王殿下的坟哭得怎么样吗?哈哈哈……”
周遭的笑声此起彼伏。
崔煜廷的属下讥笑道:“小的听说,王公薨世须得停灵三月方可下葬。丞相大人与霈王殿下贵为连襟,怎么只派将军一人吊丧就匆匆而归呀?”
讥讽不绝于耳,秦允愠怒,面色十分难堪。
但见崔煜廷没有其他动作,心下只当他不过是惯常来挑衅。
秦允不愿陪他耽误时辰,扯了缰绳,欲转身离去。
“哎——,将军别生气呀!不过玩笑一二罢了,刁奴还不快给秦将军赔罪。”
崔煜廷嘴上放着软,面上却丝毫未见歉意,嘴角依旧斜斜扬起,目光轻蔑。
秦允说不过他,索性一言不发,仅虚行一礼,旋即快马离去。
待他跑远了,身后仍传来崔煜廷讨嫌的高呼:“秦将军——,替我向岳初老弟问好!”
察觉到马车停在原地,月澜歪头唤周苍,问道:“周将军,前方可是出了事?为何停滞不前?”
记得秦允说他们此前曾遭崔军纠缠,周苍心下隐隐担忧,面上却还是沉着冷静。
他回道:“公主,是驻在司州边境的崔军,不过只下来了数十人。想来此前的争斗已经结束,公主不必担心,秦将军过去交涉一二便回。”
“崔家?”月澜蹙起眉,眼神疑惑。
灵宝关大战,彼时的她尚不足十岁。如今已然过了五年,诸侯之间的纷争已经减了甚多,故而她对崔家的印象不深。
只是前些日子方才得知,正是因为崔军骚扰,西都的援军才迟迟到不了朔阳。
对崔氏一族的厌恶阵阵翻涌,也不清楚这些宵小现下又起了什么心思?
月澜咬紧下唇,双眸一眨不眨,警惕地观察起远处。
见月澜的脸上写满凝重,陈媪柔声劝慰道:“公主莫要担心,丞相如今必定对崔家有所防范。边界指定屯足了兵,马上就要过界,崔军应当不敢再乱来。”
没有开口,月澜只缓缓点了点头,外面围着的层层甲士,她有些喘不上气。
一炷香过后,秦允打马归来,下令军队重新启程。
随着车马再次动身,月澜这才微微松开肿痛的下唇,心中只盼着尽快离开此处。
方才见秦允铁青着脸,忿忿离去,崔煜廷得意极了。
被崔老爷子一脚踢到司州,这大半年素来素去,别提有多难受了。好不容易又逮住这么个闷葫芦,可不得好生玩笑一番。
是以崔煜廷并未着急回去,只是坐在马上幽幽注视着秦允的一举一动。
一晃眼,他扫见一辆马车藏在队伍中央,时隐时现,缓缓行进。
他暗自思付:“不像是西都的马车样式。”
又忆起秦允脸上掠过的一丝慌乱,崔煜廷心下便有了猜测。
只怕马车里的,定是霈王幸存的家眷!
至于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崔煜廷双瞳一缩,眼中射出精光。他好奇极了,好不容易逮住些新鲜事儿,恨不得跟着秦允回西都去。
他轻夹马腹,作势要再往前行进。
见此状,侍从一慌,劝道:“公子还是莫要再上前了,再往前就要过界了。”
崔煜廷斜瞪一眼出声的侍从,漫不经心道:“怕什么,过就过了呗。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我崔家最是兵多将广,料他申之忌也不敢如何。”
察觉到身后的崔煜廷快马跟了过来,秦允颇为头疼,忙转身阻止道:“请崔公子勿要过界!”
听得此言,崔煜廷仿佛受了刺激。他一脸兴奋,大喝道:“就要!”
随即,他狠狠一挥马鞭,整个人猛地暴起冲向马车。
马车两侧的众人皆是一惊,不想此人竟如此地目无法度。但又顾忌他是崔家二公子,实在不敢贸然拔剑相向。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崔煜廷已然冲到了马车跟前。
他大手一挥,车帘哗啦一下被扯得四分五裂。
崔煜廷打眼一看,车内一老一少两名仆妇将一幼女紧紧护在身下。
幼女双目圆睁,嘴唇微张,发髻被挤得歪斜在一边,惊惧的双眼紧紧地盯向他。
“呦?打哪儿来的小孩儿?”
正要继续打趣,崔煜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不耐烦地回头一瞥,只见申岳初身着月白长袍,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疾驰过来。
只听马上之人怒不可遏地喝道:“崔煜廷!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开!”
“我是畜生?”崔煜廷嗤笑,随即计上心来。
他长臂一伸,无视两仆的厮打抓挠,一把抓住月澜层层叠叠的衣袍,一带一收,惊慌的小人儿便被他从马车里捞了出来。
待佳棉和陈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崔煜廷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
二仆惊得连滚带爬,连忙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周苍亦是吓了一跳,立刻策马搭弓追过去。
眼见此处一片大乱,崔军也摆出迎敌的阵势。
咻咻咻——
数支箭矢疾射而出,击落了周苍远射而来的羽箭。
紧盯着月澜上下翻飞的衣袖,申岳初心急如焚,死死跟在后面拼命追赶。
崔煜廷大笑转过头,朝着申岳初放肆狂呼:“岳初!你的小美人儿我先替你收下了!哈哈哈哈……”
月澜面朝下,整个人被横着担在马背上。剧烈的颠簸晃得她头晕眼花,眼角瞥见熟悉的清逸少年,她急得大叫: “岳,初哥哥!岳初哥哥救我——”
不过几个瞬息之间,崔煜廷已经冲回了城内。
嘭——
城门大关,崔军齐齐站上边防城墙,摆出万箭齐发的阵势。
申岳初怒火中烧,心如刀绞。
只差一瞬,他就能接到心心念念的月妹妹!谁料半路杀出个崔煜廷,他简直要被气死。
“秦允!你是怎么看顾公主的!还不快去把边营里的人都拉出来!”
看到怒不可遏的三公子,秦允赶忙跪地请罪:“公子息怒,调兵需丞相虎符,末将带的人不够,只怕此事需要禀报丞相。”
“那你还不快去!”申岳初怒吼。
被一路颠簸带回大帐,月澜只觉得根根肋骨都要被震断了。
翻身下马,崔煜廷毫不客气地将人抓下马背。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月澜被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她狂咳不止,右手紧紧捂住将要撕裂的胸口,痛得吸不上气。
“啧啧啧……,真是可怜。”
崔煜廷双臂环抱,居高临下。
他姿态慵懒,随意地斜靠在门边。护臂紧紧缠绕在袖口,金冠高束,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戏谑。
月澜勉强抬起头,努力憋出一口气,大声发问:“你是……何人?为何,为何掳我!”
恨恨盯着眼前的崔煜廷,她只知道是此人来自崔家,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看得出月澜恐惧万分,却还要佯装愠怒的逗趣模样,崔煜廷扑哧一笑:“在下司州监军——崔煜廷,见过霈国公主。”
说完,他依旧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月澜的面上闪过惊讶,没想到,他竟知道自己。
她回道:“可是霈国与你崔家有深仇大恨?”
“不——曾。”
月澜咬牙,怒道:“既不曾有仇,那你崔家为何几次三番为难于我!先前扰申家出兵救援,如今又掳我至此地,你究竟要干什么?!”
听见这一番话,崔煜廷初时一愣,随即不禁放声大笑:“申之忌啊申之忌,你这老贼竟敢借用我崔家的名号,做缩头乌龟!”
“我说小美人,别看申岳初长得细皮嫩肉,一副君子模样。小心到时候被卖了还给人数钱,今天你就感激爷吧,往后就跟着爷怎么样?爷可做不出骗人出兵的丑事。”
说罢,崔煜廷作势就要上前弯腰拉月澜的胳膊。
佯装的怒色破碎,月澜被吓得连连后退,面上顿时显得十分慌乱。眼见身前的阴影不断逼近,她不明所以,这人时而大笑,时而大骂,举止疯癫。
尽管心中愤懑,却不敢直言反驳,只得小声怒道:
“岳初哥哥没有骗人!”
听得月澜的小声还嘴,崔煜廷逗猫似的一步步靠近。
月澜连连后挪,直到被逼至墙角,她紧张地后背直冒冷汗,“你,你……。”
连说几个“你”字,便颤抖地再没了下文。又害怕又羞愤,一时间眼中泪光闪烁。
瞧见眼泪,崔煜廷有些不耐烦,他直接上手,一把捏住眼前受惊的苍白小脸,虎口钳住下巴,两指紧扣颞颌。
霎时间,月澜的双颊传来剧痛,骨头都要被此人捏碎。她痛苦地双手胡乱地挣扎,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见此情形,崔煜廷的近侍眼珠一转,极有眼色地开口道:“公子,可要让王媪准备下去?”
“准备什么?”崔煜廷没好气地开口,“胸前尚无二两的黄毛丫头,也就那死老头……。”
说到此处,崔煜廷骤然止住话语,目光细致地扫过月澜忍痛的面庞。
只见她双眉紧蹙,蜜色眸子水光潋滟,两颊被捏得异常粉红,皮面触手丝滑如牛乳,鼻尖小巧可人,双唇盈润似樱桃。
盯着她,心道:“倒是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略一思索,崔煜廷手上一松,放开了挣扎的眼前人。
令道:“吩咐下去,回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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