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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共享梦境版)
全京城最大的风月场——青满楼此时异常热闹,几声婴儿啼哭突兀地在二楼响起——是月老出世了。
她这一世的生母是青满楼的一枝花,美貌自是不消说,可惜生下月老当晚便玉殒了。
幸而月老在楼里的姑娘们时不时照顾之下,也逐渐长大。
人人都说这小孩儿可怜,生在青楼长在青楼,没爹疼没娘爱的,好在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小嘴也甜,这边一声姨姨,那边一声姐姐,哄得楼里的姑娘们都喜笑颜开,也爱给她买衣服零嘴,几年下来,竟也出落的亭亭玉立。
就是有些娇纵。
这样一个地方竟然养出了个娇纵的姑娘,说起来是有些好笑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
一日,月老一面从楼上哒哒哒跑下去,一面大喊着,“莫动!”
“阿月姑娘,您怎么又来了!”小厮慌忙放下手中的小蛇。
阿月这名字是她自己争取来的,老鸨满月时给她取名为阿紫,连个姓也没有,单就喊起来方便。
月老听了十分不悦,奈何年纪小不能说话,咿咿呀呀指着天上的月亮,脸急得通红,终于,有人拿手帕捂着嘴调笑:“叫阿月吧,她指着这月亮怕是喜欢得紧呢!”
月老点头如蒜,不指望这帮姑娘们给自己取什么好名了,但虽然依然没姓,名儿对了就成。
当仙多年都娇气成这样了,名字也不能随便。
这边阿月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心翼翼接过那条小蛇,“阿弥陀佛,没受伤吧?本姑娘带你回去。”
啊,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习惯蛇这种生物黏腻冰冷的触感。
好恶心好恶心,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整栋楼里的人,大到老鸨,小到小厮丫鬟,都知道阿月姑娘有一怪癖,爱蛇。
自能走路时,见着蛇便又怕又是激动地上去抓,谁劝都不听,养了几天放生,待下次再见着时,又来一遍,乐此不疲。
根据前两世的经验,这蟒蛇总是混迹于她周边,只待时间一到便狠心一甩或是一捏。
犹如案板上的鱼,任人揉捏,滋味实在不好受。
阿月耸耸肩,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没了法力,她也不知道那大蟒蛇什么时候会以何种形态出现在她身旁,便日日小心翼翼,但凡见了蛇就好生招待,企图占据先机,先用自己的沉鱼落雁般的美貌将他迷个神魂颠倒,然后……然后先活着再说。
今朝有命先活着,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又过了几年光景,阿月果真如轮回境所说,生出了无边美貌。
明明还是自己的五官,可偏就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美目流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老鸨乐开了花,断定她是青满楼的摇财树,整日哄着劝着让她习舞奏乐。
“那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妈妈你没心我可有!”
“若是让月儿上台我们一齐便吊死算了!”
从小带着阿月的几个姑娘们已然老了,这几个老姑娘对她要上台一事十分痛心,要死要活地要挟老鸨。
阿月还是上台了,卖艺不卖身——这是老姑娘们最后的坚持。
她没多少才艺,但确实也很乐意上台出出风头。
开玩笑,谁不喜欢众星捧月的生活呢?
当上神仙后她最后喜欢的就是跟土地老儿一起下凡,时不时光顾下自己的庙宇,今天拿两个贡品桌上的梨子,明天吸点香,别提多惬意了。
且,这些年来兴许是大蟒蛇守着那地府中的诺言,暂且没寻她。
也可能是没寻着自己。
无碍无碍,那她便先出名,吸引他来。
总归是要见面的,不然怎么生情,怎么活命?
命苦哇,要和一条冷血蛇谈情。
老鸨断定的确实没错,及笄那年,她一上台,不消唱跳,一张脸一露,便轰动了整个京城。
台下扔上来的银两堆满了整个仓库。
此后谁人不识月姑娘?
名满京城的月姑娘却十分惆怅,名也出了,整日慕名而来的大臣公子多得是,她有一规矩,凡是姓名中带了蛇的,或是家里养了蛇的,方才接见。
但没一个是那条大蟒蛇。
也许这条大蟒蛇当真是要放自己一世,等这一世风平浪静的过去之后,再来取她的性命?
极好极好,早死晚死还是死,怎如何也找不出一条生路了。
盲目等待不是她阿月的风格,主动出击才是生存之道。
阿月当即将压箱底的银两全都拿出来,重金求道抓妖。
钱、美貌确实是两样顶好的东西,不过一日,全京城有名的道士都慕名而来,将青满楼堵了个水泄不通。
老鸨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当场病倒。老姑娘们对她宠爱有加,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将房门紧闭,任由她去了。
“谁要是能帮本姑娘叫出那蛇妖,这一厢黄金尽数拿去!”阿月抬了抬下巴,很是骄横。
这一众的道士中,数国师位高权重,听闻大名鼎鼎的月姑娘要寻道,当即便蒙了面,连夜出了皇宫。
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才一箱黄金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好哇,准备狮子大开口了吗!
“那你要什么?”阿月道。
“月姑娘容貌倾城,今日一睹风采,果然名不虚传。”国师笑道。
臭老头,猥琐,恶心!阿月脑中轰鸣声骤响。
真是奇怪,修仙之人,最应是断六根,清心静。
可这一个个的,欲望将双眼染的红透。
欲念之下,道也是妖,妖也是道。
阿月咬牙切齿:“唤出蛇妖者,一箱黄金和我,一并带回去。”
笑话,真寻到,她就耍赖。
道士们开始骚动起来,国师示意大家安静,又点了几位名望较高的道士一同作了个阵,名为唤妖阵。
念诀声一声接着一声,这边冒出一个小青蛇,那边跑来一个眼镜蛇,阿月频频摇头。
终究只是凡人,法力十分有限,唤出来的净是些山野小妖。
国师身旁的道士一甩宽袖,气的鼻孔都大了许多。
“这也叫了一个时辰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不是姑娘耍我们?”
一时之间,全是不满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进,似乎想要直接对她动手了。
阿月冷笑,一路后退至门前,幸好提前做好准备,她一挥手,拱形门后的小厮都往前将她围在中间。
又有一五大三粗的小厮两只手指捏来一把椅子,阿月一把坐下,腿一翘,很有些仗势欺人的气焰。
“嘁,是你们法力低微,唤不来正主不怪自己来怪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哼,什么名满京城月姑娘,怕不是个女无赖!”
“就是,不过如此!”
“妓女就是妓女,礼仪全无,上不得台面。”
哪个道士愿意承认自己修为不够呢?只得个个咒骂着,气急败坏离去。
仅有几个儒雅青年作着揖,偷偷瞄着她,嗫嚅着:“抱歉”“学艺不精”之类的话。
阿月烦躁地挥挥手,很快后院便只剩她一人。
她好似不得其法的孩童,使尽浑身解数却只能眼看着自己的结局临近。
忽然,唤妖阵上插着的蜡烛黄色的火焰跳动着,黑雾和风一齐灌进来,她扶着拱门才没摔倒。
“你叫吾?”那一团黑雾道。
是它!大蟒蛇烛九阴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不敢忘记。
死去的回忆攻击者她,阿月本能地哆哆着,趴在地上,双手往上举:“是我是我。”
黑雾中有一双眼睛睁开:“是你?”
浓雾冲向阿月,在撞上时猛地向西周洒开,化为一男子,他弓下腰,半蹲在阿月身前。
阿月一抬头便看见满目的赤红色。赤红的长袍,腰间扣了……
一条黑蛇?那黑蛇吐出鲜红的蛇芯子。
阿月往后挪了挪,再往上便看到了化为人形的凶蛇烛九阴真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人形模样。
也许是第二次。
漆黑的长发直垂拖地,比绸缎还要顺滑……但那脸——孩童见闻必得号啕大哭。
她脑中只剩一词:凶煞。
凶险,不详之相。
该死,她还不想死。
她这一世甚至还没有及笄。
他捏着她的下巴,骨节分明,“几万年来,吾未曾有过梦,你倒是十分有能耐。”
色诱他色诱他色诱他。
阿月在脑海中尖叫,但身体却想往后退,然而又动弹不得。
她很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相思”除了让人肝肠寸断之外,还有一不痛不痒的症结——相思之人长存梦中。
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从来没人试过,缠得太多,太深,太紧。
“啊哈哈,没有没有,一般一般。”
“……”
“近日来,梦中之人越发清晰,”他沉默,突地大拇指用力划过她的眉、眼、鼻、唇:“果真是你。”
他又歪着头,似是确实不解:“不是你前两世的模样,和现在却也有些区别。”
“为何?”
阿月本就貌美,但是经过轮回镜的加成更往上走罢了,还是那张脸,却又美貌许多。
可是她怎么说呢?
“说,你是她吗?”大蟒蛇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九尺的身高,凸起的眉骨,压迫感十足。
仿佛在说“杀”。
豁出去了。阿月从地上起来,猛地扑进他怀中,手环住他的腰。
“夫君,不要杀我。”
他全身绷紧,肌肉紧实,手垂在一侧一动不动。
明明是蛇,幻化成人之后竟然温度如此之高。
“你抱抱我好不好?”阿月念着台词仰着头逼着自己看进他的双眼。
他眼神冰冷。
她眼角终于滑下两行泪,心口堵的慌,好似又回到被推开掐着脖子咽气的时候。
太痛了,她松手。
他斜了她一眼便化作黑雾散开,随着浓雾消失在这夜色中。
就好似从未来过。
阿月瘫坐在地上,擦着眼泪苦笑。
入戏太深,不行啊。
哎,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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