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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海之音
软香萦绕身侧,师妹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光洁的后颈,酥麻感顺着脊椎炸开来。
沈珩呼吸滞了一瞬,身体瞬间紧绷。指间掐诀的动作顿了半秒,连带着脚下的长剑都剧烈晃荡了一下。
桑虞踉跄一下,直直撞向他后背,又险些被反弹来的力甩下剑去。
拽紧几分他的衣摆,“师兄,你……”故意的是不是?
“后退,离我远些说话。”严厉冷漠的话语如惊雷般幽幽劈过来。还未等他拉开距离,他便倾身离远了些。
桑虞从未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程度的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这是被嫌弃了?
虎升平阳被犬欺,她之前在秋葵山拿的可是团宠剧本,山门上下无不对她多加照拂。
这般对她的,沈珩可是头一个,甚至是对她一见生厌。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瞥见他后颈因情绪波动而染开来的大片红晕,呼吸节奏也明显错乱了。
有必要气成这样?
桑虞怒极反笑。
想着反正他也看不到,将师门礼仪通通抛之脑后,翻了几个惊天大白眼。
如他所愿,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沈珩无暇顾及她,驱使长剑加速了,飞得更快更高。
桑虞忍住心底那股不适,索性闭上了眼睛。
痛不欲生、干脆跳剑的想法在脑中绝望划过,她看了一眼高度,继续装死闭上了眼睛。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凛冽风声终于停顿。
剑稳稳悬空停在了地面一寸高距离的位置。
她晕晕乎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剑,脚步虚软无力。
沈珩收剑,环顾一周。时间把控得正好,教习夫子还没来。
瞥见桑虞时,手比脑快扶了她一把。她又怎么了?
倒是讲经堂外的弟子们瞧着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新入门的弟子里,能将御剑之术练到这般熟练的,唯有沈珩一人。再看从剑上下来的玄清宗小师妹,脸色发白,一副被折磨得不轻、失了魂的模样。而罪魁祸首还紧拽着小师妹胳膊不放,面色冷若冰霜。
暗道这沈珩果真如传闻那般冷酷无情不近人情,连自家小师妹都虐。窃窃私语点评道——沈郎辣手摧娇花,师妹吞声泪暗擦。
声音压得低,却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桑虞在心里张牙舞爪: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喂!谁被虐哭了?才不是她好吗!
她扶着心口定神,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原本身侧支着她的沈珩转到她面前,与之同时落下来的还有要将人脑袋都盯个大洞的锐利视线。
掠夺般地扫过她蹙起的眉尖、水盈盈的双眸,视线正要再往下,被师妹伸手捂住了眼睛。
她的神情随着手指的凑近被逐渐掩盖,手心传来的那冰冷温度压过细密的睫毛,一片漆黑的底色。他听见她嗔怪的声音,“你这么看我干嘛?”
沈珩拉着她手腕往下,桑虞收了回去。
他知道她很坚强,不可能会哭,可还是被那双具有欺骗性的眼睛晃了神。
“眼睛为什么这么……”沈珩自己也说不出来,清亮澄澈,像平静的漩涡。
桑虞:“那叫水润明亮而有神。”
鲜活的少女模样被全然映在含笑的眼里,听着她半点也不自谦没脸没皮地夸赞自己。
他却没接话,只是看着她苍白面色得出结论,“你不舒服?”
“对啊,很不舒服,许是某位师兄不近人情、辣手摧花的缘故。”桑虞挑眉,故意用浮夸的语气拖长了拍子,点名道姓说道:“太可怕了沈珩师兄,狠起来连自家最可爱的小师妹都虐,罔顾人伦。”
方才那些弟子嚼舌根的话,被桑虞一五一十回敬给他。
反过来觉得他们言之有理,倒是一点也没说错什么。
作为被全心全意爱戴着的师兄,沈珩对她可谓是一点也不好,体贴与风度全无。
也不知道这人先前在仙门做了什么,风评竟然差到此等让人咂舌的地步。
啧啧啧。
沈珩耐心纠错:“没有最可爱。”弟子们只说的是小师妹,并没有添上这种最高级别的定语。
又察觉这话有歧义,果不其然发现她表情又变得格外生动起来。
“师兄你知道吗?”桑虞顺着话头反驳,“要是一群人夸我可爱,说明我确实很可爱。可要是只有一人说我不可爱,那说明这人……”
她故意顿住,循循善诱,引导他说出下文。
“那说明这人……”见少女连呼吸慢了几秒,期待地看着他。沈珩认真道:“眼光独到,可圈可点。不同流合污,是可塑之才。”
我去你大爷的!
桑虞险些破功,最后只扯出个非哭非笑的扭曲表情算作回应,在心里飞速默念:门规门规门规,礼数礼数礼数,我忍我忍我忍……
身侧离得近的弟子,早被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逗得忍俊不禁,渐渐笑倒一片,场面又热闹开来。
沈珩双手环抱胸前,青色发带飘拂过他阴冷的眉眼。他似在思索,又好像只是单纯看着她,安静立于对面。
两人都陷在这片喧嚣沸海里,人来人往之际。他低着头,忽然视线又再次撞进她的眼睛里,声音轻了几分:“早晨那事是我不对。师妹,你何时开始恐高了?”
仙门内恐高之人少之甚少,稀有程度简直能被圈进木栏里供人文明观赏了。
桑虞没细听他的话,全然没意识到他问的是“何时开始恐高”而非“是何时开始恐高的”。
“谁怕高了!”少女为自己辩解,“只是还没克服罢了。”
沈珩眸底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清。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肃静!”教习夫子迎着晨光而来。
在场弟子瞬间收了声,齐齐站成一排,躬身行礼,同声道:“夫子好。”
此事才算作翻了篇。
弟子们的修行水平参差不齐,但能走到这一步,基础功都掌握得非常牢固扎实。
夫子此番传授的剑诀,是桑虞在秋葵山接触不到的精妙招式。
修行高的弟子稍加感悟,抬手挥剑劈出了和夫子如出一辙的漂亮剑花,弟子间的差距这便拉开了。
休息间隙,桑虞正专注与剑磨合,忽然有人眉眼含笑走近,接下了她的一招。“啊,桑师妹,原来你在这里!”
来人穿着流霞宗一贯热情张扬的赤色弟子服,温润优雅,气质如玉。从发梢到衣尾,都透着一股被金钱与宠爱浸润出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
这股被体内躁动的嗅觉因子疯狂标记的浓郁风老钱味,使得桑虞根本不可能忘记他,收剑,恍然大悟说道:“啊,是你啊!”
“太好了,桑师妹你还记得我。”对方语气雀跃,“昨日师妹打败我夺得亚魁,我便想着再找师妹比划比划,哪曾想机会来得这么快,我们又遇上了。”
内门大会的第三名,是叫司徒……哦对,司徒仇。
昨日交手时便察觉到了此人财力的夸张。
平心而论,他修为并不惊艳,无法在那么多弟子中脱颖而出,但此人的有钱程度又弥补了这一点。
普通弟子费劲机缘才能求得一两件天才地宝,他的乾坤袋里却装得满满当当,一场比试能换着花样使出好几把宝剑,让人妒忌得牙痒痒。
与他对战,桑虞打得相当吃力,全程提心吊胆,稍怕他一个不慎,削断了自己的宝贝扫把。
“桑师妹还是我入仙门以来,第一个打败我的人。”司徒仇温和笑着。
桑虞心想:那是因为你运气好。
要是对上沈珩师兄,就算再堆两乾坤袋高级法器也没用,还是会被一剑击飞,感受自由落体运动的美妙。
听着司徒仇一口一个师妹师妹地喊,桑虞百分百表演痕迹、超绝经意间亮出彰显自己宗门身份的弟子服颜色,笑道:“非也非也,要叫师姐。”
桑虞的年龄不算小,但进内门的时间太短了,以至于一些比她实际年龄小的弟子,也成天师妹来师妹去地唤她。
可现在不同了,作为明泽仙山三长老、玄清宗宗主的徒儿,仙门里大多数弟子见了她,都得恭敬叫一声,“桑师姐。”
司徒仇深谙仙门礼法,乖乖改口唤她,“桑师姐。”
桑虞听得心情大好,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桑师姐,等会儿的切磋比试,你陪我练可好?”
“好啊。”桑虞爽快应下,这有什么不行的。
她现在心情好。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满足这种小要求了,就算是“命都给你”那样狂妄话也能顺口应许下来。
两人当即比试一番,司徒仇自然不敌她。
结束后,他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师姐累了吗?香山新开了家食铺,传闻味道特别好,你同我一起去尝尝吧。”
“行。”桑虞宠溺到当真有种命都给他的错觉。
司徒仇便伸手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桑虞问:“现在就去吗?”
“师姐,常言道,及时行乐。” 他笑着解释,随即召出法器千里符,光芒一闪,两人便被直接传送离开。
离开的前一秒,桑虞好像看到了欲言又止、脸黑得彻底的沈珩师兄。不过很快被她抛之脑后,跟着司徒仇奉行及时行乐之道。
两人清酒小酌,一见如故,从珍馐佳肴聊到坊间秘闻。不知不觉,外面天已大黑。
司徒仇体贴送她到玄清宗山门外,他穿不过宗门结界。两人便在月下挥手告别。
临走前,司徒仇把偷买的礼物塞到她手心,不待桑虞错愕,识海里的那道传音又冒出来了,变本加厉地疯狂叫嚣着: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桑虞痛到晕倒过去,失去意识前又看见了身后融在夜色中,形同鬼魅,依旧目光幽寒窥测着她的沈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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