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三章

　　虽然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许轻舟不着急赚钱，想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前设计公司的工作他不喜欢，人际关系复杂，专心做设计的不多，他申请了账号，网上平台偶尔接单，全凭心情。

　　这天，他要去见个客户，客户早早跟他约稿，想给老房子重新装修，装修公司出了几轮设计稿，他都不满意，在网上看了许轻舟做过的几个样图，觉得很喜欢，交流了几次，给他拍过一些图片，发现竟然在一个城市，就约他去现场看看。

　　许轻舟习惯早到，到了约定的地点对方还没来，他就在附近小巷的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等。

　　忽然，有个高中生模样的人从窗前跑过去，衣服歪扭着，转瞬，又有两个人追了过去，没看清长相，但手里拿的东西一闪而过，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芒。

　　只是一眼，许轻舟没看清，跑过去那个高中生看上去跟大禹有些像，那个米黄色短袖，是谷荣买的，被方远说是屎黄屎黄的颜色，穿上像从粪坑里刚爬出来似的。

　　许轻舟起身往外走，那高中生已经被另外两个人追上，堵在了垃圾桶旁边的墙上。做设计的人近视的多，许轻舟近视度不高，一般不带眼镜，他眯眼细看，不是大禹，只是身高和衣服比较像。

　　“嘿，干什么呢？”许轻舟喊了一声，走近了几步。

　　那两个人中有个黄毛，下巴上有道疤，透着肉粉色，应该是新留下的，另一个小平头看起来干净多了，只是单耳带着一串骨钉，浑身链条，有些流里流气，三人应该是追跑了有一会儿了，都有些喘，听见声音，齐刷刷的看过来。

　　“你谁呀，管老子闲事！”小平头问。

　　“正义使者。”许轻舟笑道。

　　“正个屁的义使者，滚远点。”小平头有些不屑。

　　“我报警了。”许轻舟左手把手机向上扬了扬。

　　“操！你他妈吓唬谁呢！”黄毛明显不相信。

　　“最近的警务站离这里不到500米，从我打电话到警察出警，最快5分钟。”

　　许轻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已经过去2分钟了。”

　　“你他妈有病吧！”不是很信许轻舟已经报警，又害怕真把警察招来，小平头和黄毛对视一眼，慢慢松开手。

　　“小崽子，这事儿没完，你等着。”俩人嘴里不干不净边骂边往巷子出口走了。

　　许轻舟看那两人离开，走过去问那小孩“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儿。”

　　许轻舟听他说着“没事儿”但是一直不起身，反而捂着肚子猫腰不动，觉出有些不对劲儿，许轻舟上前扶了一把。

　　这孩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明显疼的厉害。

　　“你哪里疼？”许轻舟有些皱眉。

　　“我肚子疼。”这孩子说完就瘫在许轻舟身上起不来了。

　　环顾他全身，没有血，应该不是外伤。

　　许轻舟猜测可能是肠痉挛，但是也不排除内脏有损伤，那黄毛手里拿的不是刀，是一个磨得有些光滑发亮的不锈钢攀岩挂片，这东西如果真用力打他几下，问题可大可小，没准可能胃穿孔或者肝脾破裂。

　　许轻舟不敢耽搁，赶紧打车把人送到医院。

　　那孩子的手机在打架的时候掉了，疼痛让他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他说自己叫“真多余”，给了许轻舟一个联系方式，让许轻舟帮忙联系朋友过来。

　　许轻舟先给客户发了条语音解释情况，才按照“多余”给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电话打了两遍才有人接，听声音也是个小孩，听见“真多余”在医院挺着急，连爆几个粗口，许轻舟不想听这小孩骂人，挂掉电话，用短信把医院地址发了过去。

　　医生的判断和许轻舟想的差不多，基本确定是由外力打击引起的肠痉挛，但是需要住院观察，如果疼痛有缓解，没有出现进一步疼痛或者呕吐等情况，明天就可以出院。

　　许轻舟让“真多余”在诊室门口等，他先去办了住院手续。把”真多余“送到病房，再把病区和病房号发到了“真多余”朋友的手机上，就拿了热水壶去打水。等他回来时，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叫嚷。

　　“是不是黄毛他们，说了不让你单独行动，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哥们！”

　　“我没单独行动，是老苍把我骗过去的。”陈多鱼缓解了一些，但还是疼，说话的声音也不高，边说边使眼色。

　　“老苍不想活了，敢骗你！”刘哲气头上，根本没看到。

　　“别叫了，我知道他们老巢在哪，等多鱼出院，咱们去找他们！”方玉成也是个瞎的，根本没看到陈多鱼制止的眼神，还在跃跃欲试。

　　陈多鱼最先看见许轻舟进来，赶紧趁机打断他俩在徐久面前犯傻，指着许轻舟说。

　　“徐老师，这个是解救我于水火，送我来医院的恩人。”

　　徐久和许轻舟看见彼此，都有些意外。

　　许轻舟跟徐久打了个招呼“徐老师，巧。”

　　徐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轻舟，顿了一下。

　　“轻舟啊，没想到是你，陈多鱼是我学生。”

　　“徐老师，你跟我恩人认识啊。”陈多鱼有些意外。

　　“嗯，认识怎么了？”徐久目光在陈多鱼三人身上扫了一遍。

　　“没，就是那个，我啥也没干，也不知怎么这么倒霉，被小混混给堵了，恩人救我一命。”陈多鱼的心虚让许轻舟有些想笑。

　　“什么情况我会了解，等你出院，你们三个来我办公室聊吧。”徐久脸上还带着点笑，但那三人已经愣了。

　　这三人都是徐久的学生，刘哲是在徐久办公室接到的许轻舟电话，他和方玉成正在被徐久训话，听到陈多鱼住院，徐久也顾不上再训话，直接开车带两人来了医院，按照许轻舟给的病房号找了过来。

　　徐久刚来职校没多久，是他们的专职班主任，没有教学任务。但是这老师是个硬茬，职校学生不好管，不把班主任放在眼里，徐久也不着急，该关心的关心，该训话的训话，听不听的也不在乎。谁知他自己心里记着账，过了两个月，把问题学生聚一起，逐条背管理手册，也不说谁犯了什么错，但时间地点都有，大家自己对号入座。

　　有学生想走后门，单独给他送烟酒，他也不推辞，第二天东西就出现在主管纪律的副校长办公室。

　　有学生想耍横，他约人家到拳击馆，挑看不见的地方，把人打的浑身疼，又看不出伤，学生爱面子，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一来二去，学生们都有些怕他。

　　但是，他也不搞趁机立威那一套，还是该干嘛干嘛，只要不过火，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偶尔还能帮忙打打掩护，大家就都知道，只要不碰底线，徐老师也很好说话，就又都还算喜欢他。

　　陈多鱼就是那个在拳击馆被KO的学生，他被打的事，徐久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点陈多鱼挺感激他。从那以后他也是从心里佩服徐久，再没起过刺，偶尔犯点小错，在徐久面前装个乖，徐久也不狠收拾他。

　　这次确实是个意外。

　　几人聊了几句，看陈多鱼没大事，许轻舟交代刘哲去住院部给“真多余”补录手续，就准备回去了。

　　刘哲和方玉成说补完手续还要留下来给陈多鱼陪床，就跟徐久请假，不回学校了，估计几个人想商量商量怎么在徐久面前大事化小。

　　徐久答应了，让他们老实点，别惹祸，有事打电话。

　　知道许轻舟是打车过来的，徐久执意开车送他，许轻舟忙了一小天，这时候真有点累了，也就没推辞，“麻烦徐老师了”。

　　徐久“不麻烦，顺路，轻舟为我的学生受累，我送一程，也理所应当。”

　　徐久的车是宝蓝色的特斯拉，内饰和操控都很简约，车上挺干净，没有一般男人车上惯有的烟味，也没有其他香薰的味道，这让许轻舟松了口气，他晕车，最怕车上有味道。

　　徐久在路上向许轻舟了解了一下陈多鱼受伤的经过。许轻舟觉得这事可能还没完，就把事情跟徐久复述了一遍，把黄毛和平头以及两人随身带着挂片的事情也一起说了，让徐久想更深的了解情况也有个方向。

　　从市区回镇里大约要四十分钟，两人不说话也尴尬。许轻舟想起“真多余”的名字，就问了问。

　　徐久笑道“不是多余的多余，是很多鱼的多鱼。”

　　许轻舟转脸看徐久，不知他这话里的“多余”和他说的“多余”有什么区别。

　　徐久继续解释“他爸妈在太湖上面捕鱼，生他的时候正好是捕鱼季，就取了多鱼这个名字，可能是希望能收获很多鱼吧。”

　　许轻舟觉得好笑“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许轻舟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就停顿了一下。

　　徐久看他一眼，“以为他家庭情况特殊，所以觉得他可怜，帮忙送到医院还一直等到有人来照顾他？”

　　许轻舟有些不好意思“那倒不是，他疼成那样了，我也不好走啊，反正没事儿，多待一会吧！”

　　徐久笑笑“还是心善。”

　　许轻舟就笑“徐老师这夸人是职业习惯？”

　　徐久笑也笑“对，坏学生要鼓励，好学生更要鼓励。”

　　许轻舟笑看他“那感谢徐老师的表扬，我再接再厉。”

　　两人说笑了几句，徐久看许轻舟有些困，就把音乐打开了，许轻舟听了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等到镇上，已经快4点了。徐久把车停在了一家臧书羊肉店铺前面，等许轻舟睡醒。

　　一般在车上睡不实，但可能是太累了，许轻舟做梦了，梦里面他听见妈妈一直在哭，可他想去安慰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妈妈在哪，许轻舟很着急，隔着薄雾边跑边喊妈妈，不知怎么一脚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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